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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_第4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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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要多心。父皇乃上天之子,天命所归,有百神庇佑,必能平安的。”长泰公主宽慰了谢莫如几句,谢莫如自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与长泰公主道,“我这也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二人将事议定,长泰公主便告辞了。离开闽王府时不由想,闽王大好势头,父皇却突患疫病,难不成,闽王真的没有那尊贵之命?

长泰公主心下思量了一回,办起这采买药草的事依旧精明俐落,在办这事儿时,长泰公主都想要不要叫上永福公主一道。再三思量后还是罢了,便是太子登基,也得做个脸呢,再如何看重同胞姐姐永福公主,也不能苛待了她去。现下,形势尚且不明她便向永福公主示好,倒显得朝秦暮楚了。

长泰公主寻思着,自己也是日日陪着婆婆进宫去。只盼着能打听出些个父皇龙体的消息来。

此际,不要说长泰公主,便是谢莫如,也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只是,比度日如年还难熬日子还在后头,穆元帝龙体未见好转,主持防疫工作的苏相又病倒了,太子也着了急,生怕疫病扩大。要知道,前朝末年,时疫暴发,帝都十户九空,可是在史书上笔笔如刀,记得清楚。太子自不能坐视疫病蔓延,一时又要找个妥帖的人代替苏相,此际,宁祭酒献策,“内阁诸人,谁人可替苏相?依臣之见,倒不若请一能干的皇子代领此事。如此,群臣晏服,疫病的事也无人敢轻视。”

太子立刻明白宁祭酒所言,不过,太子也不傻,他并不直言,只是再问,“孤乃储君,焉能坐视百姓受此疫病之苦,此事自当孤打头。”

立刻有一侍读学士出列,道,“太子万金之躯,焉能涉险。臣以为,此事由太子殿下总揽,再着一位皇子亲王亲领便可。”

太子面露为难之色,不必太子开口便又有一人道,“依小臣见,倒不必别人,五殿下贤明干练,举朝皆知,今帝都危时,太子殿下于陛下身畔侍疾,自当由五殿下领防疫之事,朝中再无人不服的。”说着,这人一揖到底,道,“小臣先代太子殿下,代朝中百官,代帝都百姓,谢过五殿下了。”

五皇子早瞧出这成套的把戏,他起身道,“既如此,臣弟……”五皇子话还未完,四皇子直接打断五皇子的话,冷冷道,“请太子给臣弟一个体面,臣弟愿领防疫之事!”说着一瞥那揖躬的小臣,淡淡道,“太子自是尊贵不可涉险,倒是五弟上头还有三位兄长,怎么你倒忘了!莫不是你觉着,我们便不若五弟能干了!”

四皇子正色直视太子目光,再次开口,“请太子允臣弟所请!”

☆、第324章 夺嫡之二七

便是大皇子,事后都说,“以往觉着,老四像是老五的跟屁虫,今看来,老四也是有胆色的人哪。”防疫不是小事,何况管着防疫之事,便是不必亲去隔离出的疫病区,但或多或少的,总有接触。四皇子这不只是为五皇子分担,简直是拿出性命来为五皇子分担了。做到这个份儿上,大皇子也不好称四皇子为跟屁虫了。

赵时雨没心情听大皇子感慨此事,这事赵时雨早知道了,只要长眼的,都知道东宫打算。只是,东宫能把打算放到明面儿上来,难道就不怕陛下病愈后不悦么?还是说,东宫笃定……陛下不会痊愈了!赵时雨愈发忧心,沉吟着问,“殿下,陛下醒来的时间多么?”

大皇子也很担心父亲的龙体,闻言直发愁,叹,“要是父皇能醒来,断不会同意四弟五弟去管防疫之事的。”穆元帝已经陷入昏迷,大皇子心下都惴惴的,要是父亲真就这么去了,哪怕没有遗诏,也得是太子登基。太子要是一登基,他这与太子较量多年的大哥怕是也得不了好去。

大皇子这会儿也顾不得的担心四皇子五皇子了,一径与赵时雨道,“时雨,你说太子要是得势,咱们这里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的。”

赵时雨皱眉,“御医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成天开那些汤药,苦死个人,也没见父皇好转。先时还能醒来说几句话,这几天都不见醒了。”大皇子道,“太子想张皇榜,征辟医者,来给父皇瞧病。”

说民间多高人,可这样的皇榜无异于大海捞针了。赵时雨并不看好这法子,与大皇子道,“殿下侍疾,也要吃些防疫的汤药方好。”

大皇子叹道,“父皇这样病着,我倒真愿以身代之。父皇这一病,以后真不知如何了?”

谁家不是一府老小,大皇子有些感叹并不为过。赵时雨安慰道,“殿下只管放心,这几年,东宫的眼睛都盯着闽王府呢。”说着,将话音放低,“说句犯忌讳的话,便是陛下真有什么不好,太子也得做个牌坊,难不成把诸皇子都如对五皇子一般?”

赵时雨继续问,“现下为陛下开方的还是窦太医么?”

大皇子道,“两宫一向是用窦太医的,除了父皇与皇祖母,近几年,因老五在外打仗,父皇偏心老五,皇后娘娘尚未册封前,父皇也都是谴窦太医过去。”说到这个,大皇子便有些醋。虽说讨嫌的老五在外辛苦,可他娘给父皇管理宫闱这些年,也没得窦太医给瞧过病呢。

赵时雨点头,忽略大皇子醋兮兮的口气,与大皇子商议道,“陛下尚在,殿下若想陛下还有痊愈之时,便要拿出皇长子的气派,勿必不能令太子一手遮天。”

大皇子心肝儿颤啊颤的,甭看他一直以帝位为己任,平生最讨厌的弟弟除了太子就是五皇子,可大皇子谋求帝位的方式相当正统,那就是他比弟弟们都要出众,弟弟们同他比就是个渣,父皇只要眼神没问题,肯定能看到他的好处,进而将江山托付啥啥的。这其中,断然不包括,弑君之类的事。赵时雨这话暗示着什么,大皇子又不是聋子,智商也是正常人的水平,自然能听得懂。可正因为听得懂,大皇子脸都白了。赵时雨低声道,“倘臣未料错,下一步,东宫就要动禁卫军了!”

大皇子这回就不只是肝颤了,连着心也开始颤,他觉着胸腔里的心脏呯呯呯快的出奇,简直是马上要从胸腔跳出来一般。大皇子直觉不想相信此事,紧紧抓住赵时雨白皙细润的手掌,低声道,“时雨你想多了吧!”他同太子打小一道长大,太子可不像这样的人哪!

赵时雨反手握住大皇子的手,“殿下不信,只管等等看。”

大皇子担心的晚饭都没吃。

五皇子也没用晚饭的心,不过,谢莫如劝他,“这点事也不值当就不吃饭了,既是太子要殿下与四殿下主持防疫之事,你们也当为储君分忧。我看史书说,当年凤武皇帝未登基前,帝都也是一场大疫,凤武皇帝亲自出面,主持疫事,最终,疫情安危度过,帝都百姓性命得保。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命数,多是生来注定的。没那个命的,求不得。有那个命的,便纵有些坎坷,亦能平安度过。就如凤武皇帝,当初凤景帝六子,凤武皇帝原是景帝侄子,谁能想到就轮得到他做皇帝了?可凤武皇帝就是有这个命,最终仍是他得继江山。”

五皇子自与谢莫如做了夫妻,就很能听进妻子的意见,谢莫如劝他,他也能听得进去,五皇子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觉着,连累了四哥,心下过意不去。”

“四殿下岂是怕连累之人,他要怕连累,根本不会出声帮你。”谢莫如道,“我已令厨下添了几道菜,这就谴紫藤过去,请四嫂四殿下和侄子们一道过来用膳,也商量一下防疫之事。既要做,就打起精神做好。”

五皇子握住妻子的手,“你说的对。”闽地与江南的战事,他都走过来了。他不信,他就没那命格!

四皇子原就与五皇子交好,倘不是情分深,也不能在太子面前想替五皇子揽下这要命的差使。可五皇子也是个有情义的,兴许是打仗打多了,五皇子颇有些皇室不多见的义气,四皇子要代他,他却不能看着四皇子赴险,故而,在太子面前道,“工部事忙,也离不得四哥,防疫之事,还是由臣弟代领吧。”

太子一看,好深的兄弟情分,干脆一碗水端平,你们俩一道吧。

于是,这差使便落在了四皇子五皇子肩上。

四皇子四皇子妃带着孩子们串门,孩子们自去说话,大人们在一处闲叙。四皇子妃道,“我就说你们太实在,有一人出面就好,何必俩人担这差使,倒叫我与五弟妹多担一分心。”四皇子妃是将门出身,祖母安国夫人也是一代强人,四皇子妃倒不觉着丈夫替五皇子挡一挡有什么。既是同利益,自然要同风险。此时不能为五皇子出头,将来五皇子得意,他们也不好共富贵。何况,眼下情势,穆元帝病重一日胜似一日,倘真让太子得意,两府都讨不得好,倒不若他们出头,保全了五皇子,方好图将来。

五皇子还是那句话,“哪里能叫四哥代我涉险。”

四皇子仍有些蕴怒,道,“我是看不惯太子仗势压人,父皇还在呢就这般,哪里还敢想以后,简直欺人太甚!”

谢莫如道,“防疫时还需小心,你们只管做防疫的事,剩下的我来安排。”

两家人用过饭,各自心情沉重,四皇子又说了一回穆元帝的病情,“父皇这病,总不见好,这些御医,平日里吹得华陀在世一般,关键时这般没用。”

五皇子沉默没说话,在这般时候了,两家人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谢莫如便开口了,道,“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位皇帝是死在疫病上的。疫病来由虽不清楚,可宫中饮食起居,何等干净。倘疫病自民间开始不稀奇,发于宫闱,就有些稀奇了。”

四皇子夫妇悚然大惊。

说来老穆家的历史委实不长,再加上穆元帝是先帝唯一的儿子,继承权除他无二,到穆元帝这里,因穆元帝有先帝这样一位父亲,待穆元帝亲政后,除了多多生养皇子,穆元帝受父亲影响,给自己身为父亲的定位是绝世好爹型。故此,对儿女们一向不错。诸皇子长到现在,小些的七□□十十一十二六位皇子,还没在朝当差呢,生母位妃亦不如何显耀,自然也谈不到帝位之争。大些的皇子,便是大皇子这样一直对储位虎视眈眈的,也从未想过弑君啥的,更何况一向走能臣路线的五皇子系。五皇子走到现在,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穆元帝对五皇子也愈发器重,要说五皇子对皇位没想头儿,那是假话。可还是那句话,五皇子走的是能臣路线,夺储也夺得正正当当。所以,这开国史尚且有些短的老穆家皇子们,一想到此等惊世骇俗的可能性,都不由沉默了。

连带第二日侍疾的大皇子,话也是极少的。

四皇子五皇子要主持防疫之事,不能亲去宫中侍疾,便各家出了一位皇孙,四皇子家老大原定的今年大婚,吉日就在五月,今穆元帝一病,四皇子府自是不再提孩子大婚的事。四皇子有差使,就让自家大郎代自己侍疾。五皇子这里,代五皇子去的也是大郎。太子原想说两位大郎回府照顾弟妹,大皇子突然出声道,“他们也都是大人了,并非懵懂孩童,既愿代父尽孝,还请太子成全。想来,这也是四弟五弟的孝心。不然,叫他们回去,四弟五弟那里更是放不下父皇了。”

大皇子一开口,三皇子瞧大皇子一眼,再瞧太子一眼,也跟着道,“是啊,要不是因着防疫之事,四弟五弟定要亲侍汤药的。四弟五弟既不能亲自在父皇身边服侍,让大郎他们来也是一样的。”三皇子不能不表态,这里头,不只是太子与五皇子之争,这里头……三皇子都不敢想,他虽八面圆滑,这时躺在龙床上的却是亲爹。如果真是……三皇子身为人子,不能这样坐视亲爹被人害了。多余的事,他做不得,一句话,还是能说得的。不然,怕是一辈子良心难安。

六皇子低头没说话,七皇子见六哥没说话,自己也没开口,但大皇子三皇子这般说,太子也便允了两个大郎代父侍疾之事。

四皇子五皇子开始商量防疫之事,无非就是将得病的人隔离治疗,另外,在民间公布几个防疫病的方子。长泰公主购入的药草也交到了四皇子五皇子手里,因是为着防疫买的药草,样数不多,也是对症的。帝都城所有医馆,必须要售卖防疫药材,而且,不得借机抬价。今穆元帝病重,还真不怕没有趁机给四皇子五皇子添堵的。以往五皇子说句话,内阁诸人都要给五皇子三分薄面的,可今日穆元帝一病,太子主政,五皇子亲领的差使,防疫政令竟不能通行。五皇子刚说了药铺不能趁机抬高药价,便有两家不怕死的,五皇子索性直接派了亲卫军,直接将那东家拖出去,集合了全帝都的药行的行首了,当众砍了两颗脑袋,从此帝都城的医药界便消停了,乖的跟只猫似的,就差没有喵喵叫了。

为此,太子很有些着恼,五皇子砍了脑袋,就带着四皇子进宫请罪了,言称刁民难惹,怕难当此防疫大任,他们还是回宫侍疾吧。太子还真不能免了五皇子这差使唤,非但未怪罪五皇子杀人之事,反是好生安抚了四皇子五皇子,称便将防疫之事全权交给他们,再有刁民,允他们先斩后奏。

太子私与宁祭酒道,“老五越发刁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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