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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_第5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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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高高兴兴的替儿子谢过母亲赐名。昭明帝给皇孙赐名常见,相对的,谢皇后除了给端宁公主家的儿子取名彭源外,还从未给皇孙赐过名,说来,穆熠小朋友倒是皇孙中的第一个呢。

六皇子很为儿子感到荣幸,说到儿子足有六斤,并不怎么哭,瞧着就乖巧之类的话,谢皇后听着也挺高兴。只是,彭煜小朋友的满月酒却是没能大办,因为唐相不大好了。

说来,唐相春天时身子还挺硬郎的,突然就不行了,据说就是早上出门时打了个喷嚏,晚上回家就病倒了。初时唐相自己也没放心下,却接连病了下去,及至如今,已是有些沉重。唐相病重,穆元帝也有些担忧,除了唐相的病,还有唐相去后,内阁首辅的接替问题。倘唐相熬不过来,内阁论资历以韦学士为首,韦学士是翰林掌院学士,他做首辅,昭明帝有些不放心。

昭明帝心下嘱意的是刑部薛尚书或是户部李九江,当然,昭明帝也只暂时想想罢了。他还是希望唐相能熬过来的,毕竟,昭明帝与唐相这几年相处的不错,唐相做事细致周全,于国家大事上也有立场,虽偶有执拗些,大多时是很合昭明帝心意的。

昭明帝着夏青城为唐相诊治,夏青城只是神医,又不是神仙,药医不死病,夏青城又不是个会委婉的,把唐相的病与唐家人一说,小唐眼睛就哭的跟个核桃一般,唐夫人也有些禁不住,倒是唐晓唐晞两兄弟还能撑得住,一个劝曾祖母,一个劝叔祖小唐,你俩装也得装出个没事人一样啊,不然叫曾祖父瞧出点儿什么,可如何禁得起。

唐夫人还能装上一装,小唐不会装啊。

唐相心里却是跟明镜一般,与妻儿道,“我这一生,出身官宦之家,官至首辅,位极人臣,家中子孙虽则平庸,却无不肖之人。且今七十有六,亦算高寿,又有何放心不下的呢?”

说着,又与小儿子道,“你自小让我操心最多,只担心你没本事,以后受苦。如今看来,你们兄弟中,你最明白,亦最有福分。以后,好生做官,对陛下与皇后娘娘一定要忠心。”

小唐眼泪汪汪的应了。

唐相看着在身边的两个重孙道,“重孙辈,以你二人为长,你两个,才干都是有的。原想让你们在帝都,可后来觉着,帝都虽可熬资历,便不若外放长见识。帝都,让你们五叔祖在这里吧。待日后,还是要谋外缺的好,倘官运享通,自有重回帝都之时。倘官运平平,亦要善始善终,莫忘祖训。”

二人也哽咽应了。

趁还清明,唐相写好遗折,交待小唐待他死了可递上去。

没待小唐递遗折,昭明帝听夏青城回禀过唐相身体状况,就过来相府来探望唐相了。

看唐相双目仍有神采,衣饰整齐,靠在软枕上的模样,实不似将死之人。昭明帝心说,夏青城这不是诊错了吧。自来皇帝看望病重老臣,看过之后老臣必死的,这万一他看过唐相,唐相挺过来了……当然,这样的话,昭明帝也不会让唐相真就去死一死,他倒希望唐相多活几年,继续为朝廷当牛作马。

唐相就自己把遗折交给昭明帝了,然后,把内阁的事林林总总,事无巨细的都同皇帝说了说,昭明帝认真听了,安慰唐相道,“你只管养着,我看,夏青城是吓唬咱们呢。说世间有一种病,一吓就好。别把朕过来的事放心上,只当朕没来过。”

唐相失笑,“陛下是臣平生仅见最宽厚之人哪。”

“臣有福气,生于太平盛世,服侍宽宏君主。”

昭明帝道,“唐相为朕操劳国事,殚精竭虑,朕都知道。”

唐相精神极佳,又回忆了在闽地的事,道,“彼时臣想着,这辈子做到一地总督已是福气,何料得遇到陛下,能有今日呢?”说到闽地种种,江南打仗的日子,唐相面露红晕,双目含笑,“臣此一世,虽不及苏相,可也没白活。臣,足矣!”话毕,含笑而逝。

唐相就在自己面前过逝,这令昭明帝很有些不好过,回宫同谢皇后道,“前一刻还说话儿说得极有精神头儿呢,后一刻就闭了眼,我还以为唐相是闭眼想事情,不想竟这般去了。”

谢皇后劝道,“这样没什么痛苦的离逝,未尝不是福气。”

“是啊。”昭明帝一叹,给唐相定谥,文惠,二字。对唐家亦多有抚慰,赐了奠银奠仪之物,命大皇子代去祭奠。

唐相离逝,唐家集体致仕守孝。

唐相殡还没出完,吏部张尚书又不成了,张尚书也是跟着昭明帝的老人了,自昭明帝还是皇子时出宫开府,张尚书就是昭明帝王府长史司的长史,一直追随着昭明帝由一个庶出五皇子,就藩、打仗、立储、登基,可以说,兢兢业业大半辈子。昭明帝一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位追随自己几十年的老臣提拔到吏部尚书之位。

昭明帝对张尚书的感情,比唐相只深不浅的。

昭明帝亲去探视,张尚书府不似唐相府气派,但府内景致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昭明帝并无欣赏的心情,谴去内侍,与张尚书密谈许久。

至于谈了什么,无人能知。

张尚书过逝后,昭明帝亲赐谥号文诚,身后一应待遇皆如唐相。

两位大员先后离逝,让朝中的气氛有些低迷的同时也伴随多少波涛暗涌。首当其冲便是首辅之位,唐相已去,首辅当谁?还有,张尚书留下的吏部尚书之位,亦是六部之首的重要位子。

这是上层大员的争夺,还有不知多少中低品官员们相中了唐张两家辞官守孝后留下的各种好缺。

昭明帝与谢皇后商量,“内阁之中,唐相一去,论资历当以韦学士为首,可他未曾于六部任职,我总有些不放心。”

“别说陛下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呢。”谢皇后道,“搞了一辈子学问的人,突然让他做首辅,并不是抬举韦学士,一旦他不能当此重任,既误国事,也是害了他呢。我看,韦学士不是个糊涂人,陛下与他说说看,他当能明白。”

昭明帝也有此意,只是,他为难的还在后头,道,“韦学士之后,便是九江与薛尚书,他二人,九江与咱们认识的早些,进阁则是薛尚书早些,都是我的心腹股肱之臣,可提谁不提谁,真是各有各的好处。”

谢皇后道,“陛下也不必为难,一人为首辅,一人为吏部尚书。首辅自是百官之首,但吏部尚书称天官,为六部之首,一样是国之重臣。”

昭明帝便以薛尚书升任首辅,以李九江平迁吏部尚书,虽吏部尚书与户部尚书同等官阶,但就像谢皇后说的,吏部为六部之首,吏部之重要,不言而喻。不然,当年昭明帝不会以第一心腹张长史为吏部尚书了。

安置了薛相与李九江,朝中立刻空出两个绝世好缺,一为薛相升职后留下的刑部尚书,另一为李九江留下的户部尚书。昭明帝命礼部尚书贺菩转户部尚书,留下的礼部尚书之位由翰林掌院韦学士接手。将韦学士提至六部实缺,也是对韦学士资历最深却因未任实职而失首辅之位的补偿了。而刑部尚书一职,则由工部尚书邱山接任,邱山的工部尚书之位由左都御史谢柏接掌。昭明帝对谢柏一直印象不错,但谢老尚书当年执掌刑部几十年,昭明帝不能再让谢家人继续掌刑部了,故而,令谢柏任工部尚书。剩下的左都御史与翰林掌院学士之位,掌院学士一位,昭明帝提了国子监祭酒葛祭酒,左都御史提了御史台右都御史钟御史。

待这一通调度折腾完,就到了过年的时候,今年朝中死了两位大员,昭明帝心情不大好,并未去汤泉宫。待祭过天地祖宗社稷太庙,就到了年三十吃团圆饭的日子。

昭明九年的春天来得有些晚,过了正月十五,别的年头这时候天气已将回暖,这一年却是降了一场鹅毛大雪,昭明帝就有些担心帝都近郊的农人收成。待直隶巡抚递来折子,说直隶未曾下此大雪,昭明帝方放下心来,想着,即便近郊农人受灾,地方有限,介时也好救助。

好容易待雪化尽了,帝都城便有不好的消息到处传播,说的是六皇子生母恭昭容年轻时曾嫁过人生过子,实在不堪为皇子生母。

谢莫如知道此事后,什么都没说。

六皇子倒也稳得住,苏氏就见天的带着两位侧妃两个儿子过来谢皇后这里服侍。不过,谢皇后六个儿媳,除了苏氏住宫里便宜,其他五个儿媳也是无雨无阻的带着还未入学的孩子进宫服侍婆婆,故此,谢皇后这里热闹的紧。

流言则愈演愈烈。

连永福长公主到闺女家看望闺女时都颇有些兴灾乐祸,一面嗑着玫瑰味儿的瓜子,一面道,“真没想到,那位凌昭容是这样的出身。可惜六皇子,这样算来,哪位皇子都比他出身要好。”

吴珍忙道,“母亲这话,万不可在外说去。”

永福长公主道,“我又不傻,我也就跟你说说罢了。你同女婿说一声,也别忒傻实诚了,说来,女婿可是陛下长子。”

吴珍低声道,“我看,父皇母后的心,还是嘱意六皇子。别个不说,我们大婚后就分府出来了,唯六皇子养在宫里的。”

永福长公主冷笑,“不是你父皇母后的心,你父皇那性子,待谁都不错,对女婿也没的说。不说别个,唐相张尚书过逝,都是让女婿代为祭奠的,这就是对女婿的信任。女婿现下管着的,是礼部。礼部什么地方?那是当年陛下做皇子时管的地方!女婿与六皇子,都是陛下的儿子,便是要分轻重,女婿为长,六皇子为幼呢。如何女婿就不及六皇子了?是你母后!哼,自来心眼儿就是个密的,她那些手段,我还不知道吗?当年陛下改封蜀王,代父就藩的事,明明该是让女婿去的,女婿是长子。那会儿六皇子才多大,他小孩子知道什么,还不是你那好母后撺掇的,结果去的可不就是六皇子么?就是现下,你看看,唐相张尚书一去,她娘家叔叔立刻升了尚书位。宜安驸马,以前是什么官儿?不过是个三品的鸿胪寺卿,就守了守孝,这一出孝,立刻连升三级,先是做了左都御史掌都察院,这便是正二品高官!想前左都御史铁御史,那是当了多少年的御史,也没熬到一个六部去呢!人家谢驸马如何,一有缺立刻就能上。我就不信,他就如何的贤能过人,?不是因你那好母后,成天在陛下身边吹枕头风,恨不能把老穆家的江山都改姓了谢。”

吴珍吓的脸都白了,连忙道,“母亲,噤声!”

“有什么好噤声的?”永福长公主继续冷笑,瓜子嗑的咔咔响,“你以为她养着六皇子是什么好心,还不是看中六皇子母族没人,就这么一个娘,还有这样不名誉的过去。说实话,我还真怀疑这事儿是你那母后放出去的。”

“这怎么可能?”

永福长公主一幅你小孩子家见识浅的模样,道,“如何不可能?她可不是为人做嫁衣的性子,她要推六皇子上台,难不成日后让那位凌昭容与她一道享受太后尊荣?”

吴珍道,“母亲想茬了,绝以不可能的,现下六殿下又未立储,如今出这样的事,六皇子若想立储必受影响。倘是母后来做,也是先推六殿下坐稳储位,才会对昭容下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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