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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七步成湿_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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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都知道,这一场病怕是难以轻易好转了。

  曹操站在郭嘉房中,面色沉凝。

  一月之前还从容自信站在他身旁指点江山的郭嘉,如今正悄无声息地陷在锦被狐裘之中,整个人已消瘦得夸张。

  曹操静静凝视着他,面无表情。

  身后是军营之中十多名大夫,其中一位年轻大夫,正在轻声解释着郭嘉如今这般模样的原因。

  “军师这场大病,是水土不服所致。”他瞧着满面冷肃的曹操,战战兢兢道:“先前只是饮水不适,食不不振,至后来无法入眠。且军师身体本非将士健壮……如此多日,积劳成疾……”

  曹操闭了闭眼,眉目愈发冷肃:“说重点。”

  大夫吞了口口水,再说了他们的诊断结果:“若继续下去,不出十日,军师恐有……恐有性命之忧啊!”

  曹操听闻最后几字,豁然回头。他依然是面无表情,但就是这种冰冷的视线,使所有大夫俱胆颤心惊:“那就给奉孝治病啊!孤带着你们不是来替他收尸的!”

  话音方落,他眼前十多名大夫皆齐齐颤抖着下拜道:“主公息怒!”

  “息怒?你们治不好奉孝反要孤息怒?”曹操怒极,又有些头疼了。他便抬手按了按额角,待这一阵疼痛过去,才深吸一口气怒极反笑道,“若是医不好奉孝,你们也不用回去了。”

  十多人脸色骤变,更有一名老大夫当场跪地求饶起来。

  曹操觉得自己的脑门又有些疼了,闭眼冷冷道:“来人,将他给孤拖下去,斩了!”

  老大夫瘫软在地,其余大夫们更是面色铁青。

  守在房外的士兵进门,拖着老大夫出了门。很快,门外传来凄厉的嘶吼。

  所有人都已胆寒,却再不敢求饶。

  概因能救他们之人,正生死未卜。

  曹操坐到床边,疲惫抚额。他先前还在思索,待他百年之后,也许能百年后事俱交由郭嘉。然尚未等他同郭嘉说这一句话,却有人告诉他,郭嘉要死了。

  十年前他眼睁睁看着曹昂为他战死沙场,如今再眼睁睁瞧着郭嘉逝去……他如何能不惊怒交加,如何能不倦怠呢?

  曹操不说话了,房内一片死寂。

  大夫们瑟瑟发抖地站在一起,无人质疑曹操决定,亦无人敢开口说话。

  许久,才有人咬牙道:“其实军师之病,放在平时只需好好修养便可。只是如今他身体愈发虚弱,连东西都吃不下了……谈何养病呢?”

  曹操回首。

  见开口之人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面色虽有些苍白,但眸光闪烁,似还有些理智。曹操便淡道:“哦?那以你之见又当如何呢。”

  大夫瞥了曹操一眼,声音越来越轻:“病因是饮水饮食不适。因而当务之急,是将军师送离柳城……只是沿途劳累,也不知……不知军师能否挨得住啊……”

  郭嘉醒来时,只觉眼前一片白茫,耳畔有什么声音一直在嗡嗡作响,浑身都似裂开般的疼痛。

  他便缓缓闭了眼。也不过了多久,才好了一些。

  他感觉到有人掰开他的嘴,迫他吞下些汤水。他仅是喝了一口,便觉恶心难忍,尽数吐了出来。那人替他擦干净,继续喂他喝,他却根本无法下咽。

  然后,他听见那人叹息声。

  他在为谁叹息呢?

  郭嘉迟钝着想着。后知后觉恍然,是为了自己。

  这个发现令他除了苦笑,再无其他念想。然哪怕他用尽力气,也无法扬起嘴角。

  他终于有了一丝明悟。

  也许,他要死了……

  从前他心中只有大业,从不畏惧生死;然至此时他忽然发现,原来死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

  ——他不想死!

  他还太年轻,主公之霸业更是未成。他还要辅助主公南取荆州,东定江东……他如何能死?!

  思及此,他身体中陡然爆发出一股力量,使得他死死拽着身旁之人的手。他甚至死死瞪大了眼,去看身旁那个模糊的人影,他用最大的声音去说话,哪怕那根本是微不可闻。

  大夫猝然惊叫了一声“军师”,便见郭嘉又闭上了眼,昏睡过去。

  车外曹彰听闻动静,当下命令整队停下。他掀开车帘,见大夫满面惊惶失措,大喝一声道:“徐大夫,军师这是如何了?”

  他听大夫将方才情形说了遍,才沉凝道:“可是回光返照?”

  大夫摇首,半晌迟疑道:“军师脉象虽乱,却还有一线生机,想来方才绝不是……”

  曹彰略略松了口气。

  他已命人日夜兼程赶往谯县去请神医华陀,而他则尽量快马加鞭将昏迷之中的郭嘉送往邺城,也不知郭嘉还能撑几天。

  他想到这些,便放下了车帘,遥望许昌方向。

  ……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四弟居然会知晓?

  从前他并不喜欢写信,此次留在邺城后曹植却时常给他写信。他原以为这是曹植不舍得自己,直至最近一封信他才发现不对。

  这一封信,是七月在在无终时收到的。信中曹植居然煞有介事说:郭嘉若是生病了,还需请三哥多加关注。如若有一天军师病重危及生命,请三哥务必求父亲将郭嘉送回邺城,再请神医华佗医治。

  曹彰当时看了一眼,心下只觉得自家三弟危言耸听。

  行军打仗本便是危险之事,谁还没点小毛小病呢?他便洋洋洒洒回了一封信,言辞中小小责备、嘲笑看一番自家四弟,说这种爱担心的小毛病实在太娘们了,得改!

  信寄出之后,他更是得意了好几日。从前都是二哥教训自己,方至此刻他才发现,原来教训小弟是如此具有成就感并且愉快的一件事。

  至于曹植所言,早被他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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