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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后的日常_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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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静思本无忧国忧民之心,只不过深谙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宁帝有宁帝必须要面对的取舍,而她,也有自己承继这个身份后该担负的责任和义务。

  ☆、第12章 风雨欲来

  景安四年,注定了要在大宁历史上书写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孟夏刚至,宁帝就接连颁布了《青苗法》《均田法》两道法案,举朝震惊。

  《青苗法》在前朝新平法案的基础上,不仅将利息从半年二分调整为年一分,更将可借贷的范围从单纯的中下等农民扩大到手工业者,另外,还在精简借贷手续的同时,加重了经办官员贪墨的惩处力度。

  《均田法》让中下农手里有田可种,《青苗法》的官府小额借款又可以保证中下农有钱种田,再配合整肃官吏,清整充实官府手里实际可支配的授田数,着实是一记漂亮的组合拳。

  严静思看着刚拿到手的邸报,想象着朝堂上的宁帝要怎么面对为士族门阀、豪强大族这一阶层利益代言的朝臣们的劝谏阻拦。

  诚如严静思所料,自从大朝会上宁帝当廷公布颁行这两套法案后,接连三天,求见的大臣几乎要将御书房的门槛踩破了。苦口婆心者有之,数典直谏者有之,口口声声要撞柱子血谏的亦有之。宁帝一反往昔温文和善的风格,态度极为强势:两套法案必须执行,配合的什么都好说,不配合而横加阻拦的,一律丢到诏狱去!

  于是,短短几日,诏狱中的徐尚书、严侍郎就多了十数个被丢进来作伴的同僚。

  “阁老,您倒是表个态啊?!”值房内,吏部尚书陈寿面露焦躁之色,说道。

  宁帝继位后,大幅度调整了薪俸体制。大宁的官员,除了每月的俸禄,另有职分田,一品给田五顷,每品以五十亩为差,至九品为一顷。此外,各司衙门又有公廉田,收入的子粒银皆归本司衙门公用。

  不得不说,进入宁帝掌权时期,大宁官员的薪俸待遇是相当不错的。然人心不足,放眼朝堂,莫说本族、本家,单是个人的职分田、所属衙门的公廉田,有几个是没有侵占中下农田地的?!《青苗法》《均田法》一实行,对大多数的官员来说,轻则割肉流血,重则伤筋动骨,甚至危及性命。

  皇上三番两次越过内阁颁发诏令,摆明了对内阁心有不满。严阁老回想之前皇上在御书房的雷霆之怒,不由得心生惧意,同时也伴生疲态。

  户部尚书林远却是宁帝新政的支持派。大宁的土地兼并情况日益严峻,大量衍生流民的同时,也严重影响了朝廷在农田税这一块的收入。

  朝廷每年税收约四千万两白银,正常情况下,农田税几乎占半数比重,可最近几年,收缴上来的农田税却连年递减,为了保持财政收入与往年持平,不得不加重了商业税的征收比重。

  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林远等人数度上奏提出异议,奈何都被压了下来。皇上这两道法案一旦执行下去,无疑将大大有利于帮助中小农摆脱豪强大族的盘剥与控制,并在稳定增加农田税的同时,有效改善土地兼并的情况,盘活财政收入的良性增长。

  这一切,都是林远这个掌管国家钱袋子的户部尚书乐于见到的。奈何新法案触及太多人的利益,他也不好高调扬言支持,只能在别人提出异议时保持沉默。

  内阁目前成员五人,首辅严阁老、工部尚书徐劼、吏部尚书陈寿、户部尚书林远,以及兵部尚书符崇岳。

  徐劼还在蹲在诏狱里画圈圈,林远和符崇岳沉默不语。严阁老看着只有陈寿一人跳脚蹦跶,无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低估了皇上的手段和心计,就是不知为今天的局面绸缪了多久。

  “新法案的推行,看皇上的态度,是势在必行。陈尚书稍安勿躁,咱们还是商量商量,该如何辅佐皇上吧。”严阁老表态道。

  新一批入宫秀女的名册还捏在皇上的手里,不日就要公布,严七娘的名字就在首列。严阁老一想到上次与皇后娘娘见面后的不欢而散,心里就一阵阵忧闷。与皇后的关系有些罅隙,就更不能再失了帝心,否则严家的处境就会更加堪忧。

  内阁态度支持大于反对,陈寿无法,只得闷闷离开,想要探望一下徐尚书,共同商讨对策,奈何人还没到诏狱门口,就被当时守卫的两个重甲彪形大汉给煞退了脚步。

  严阁老拖着日感沉重的脚步回了府邸,刚进内院,远远就听到了长房媳妇刘氏的哭声。

  严阁老闻声就忍不住头疼,抬腿就要往外走,却被眼尖嘴快的桂嬷嬷看到,扬声通报了出来。

  桂嬷嬷的声音还未落,严母就带着一众人迎了出来,捏着帕子双眼赤红的刘氏赫然在侧。

  “爹,求您快救救大爷吧!”甫一进内堂,刘氏就扑通一声跪在严阁老面前,哀声啜泣道:“杳无音信地在诏狱关了半个多月了,再这样下去,大爷怎么吃得消?!爹,看在大爷为家里殚精竭虑的份上,您跟皇上求求情,放了大爷吧......”

  旁边的严母也跟着抹眼泪,恨恨道:“四丫头也是个心狠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亲大伯在诏狱里受苦,自己反而跑到皇庄去躲悠闲,真真的白眼狼!”

  “你给我闭嘴!”严阁老目露凶光扫了眼堂上的几个严家媳妇和姑娘,最后定格在老妻身上,生平第一次不顾她的颜面当着小辈们警斥道:“什么四丫头?那是皇后娘娘!皇后的是非也是你一个后院妇人能随意评论的?你是嫌这个家的麻烦还不够多吗?!我今天当着你们的面最后说一次,都给我警醒着点,翘着的尾巴都收一收,现如今是非常时刻,不能给家里助力,就安生着别再添麻烦,否则莫怪我心狠!”

  严阁老起身,瞧了眼跪在身前的刘氏,冷冷道:“你若还想让七丫头顺利进宫,就闭上嘴,老老实实待着,该回来的总会回来,别节外生枝。”

  说罢,绕过刘氏,严阁老毫不逗留径直走出内堂,回了前书房。

  如今的严母是贵妾扶正,膝下的严大爷严通和严三爷严昊也因此跃身成了嫡子。二爷严泽则是严阁老与原配严老夫人华氏的独子。严阁老在朝堂上长袖善舞,处理政事也是精明干练,偏偏在内宅后院迷了心窍,虽不至宠妾灭妻,对发妻和二房却是实有亏欠。累至今日,长房心比天高、好高骛远,三房骄纵好逸、不思上进,小辈里也多是资质平平却眼高于顶自视甚高。每每思及于此,严阁老愈发追念已逝的二房父子。若是他们尚在,严家何以后继堪忧?!

  “老爷,定远侯府那边来人了,说是有重要的东西要亲自转交给您。”大管家严梁出声禀道。

  严阁老收回心神,“快让他进来。”

  少刻,严大管家返回书房,后面跟着严二管家,现在应该被称为侯府的大管家的严庆。

  严庆行过礼后,将带来的书信恭敬奉上,道:“这是皇后娘娘在家书中专程写给您的,叮嘱定要当面交到您手上。”

  严梁接过书信呈到严阁老手里,严阁老当着严庆的面拆开,整张纸上空荡荡的就只有两个字:舍得。

  严阁老心念一动,就领悟到了严静思的意思,悔意来得不由愈发凶猛。

  “你回去就说,娘娘的意思我领会到了,定然不会让她失望。”

  严庆躬身施礼,退了下去。

  严阁老看着桌上只有两个字的家书,出了会神儿,转而让严大管家拿了香炉过来,将薄薄的一张纸烧成了灰烬。

  “老爷,小侯爷被齐大儒相中,不日就要行拜师礼了,奴才私下听说,大少爷和四少爷暗中撺掇着要找小侯爷的麻烦,您看......”

  严阁老眼神一暗,叱道:“不成器的东西!”

  严梁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了几分,补充道:“因为过继不成一事,大少爷没少在府里公然闲话,心里对小侯爷的怨念怕是不浅。另外大夫人几次参加聚会时都提及了七小姐即将入宫的消息,长房的几位少爷在外面也或有提及,现在怕是多半个京城的内院都知晓此事了。”

  啪!

  严阁老反手就将手里的茶盏掼到了地上,怒道:“一家子糊涂东西!”

  严阁老怒气攻心,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从椅子上摔落下来,严梁见状忙上前扶住,扬声让门外候着的长随唤大夫来。

  一阵兵荒马乱,严阁老被针灸一番又灌了一碗浓稠的药汁后,终于是平稳了下来,声音疲弱地吩咐严梁道:“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来烦我。另外,准备马车,即刻动身去临江府把十一少爷接回来。”

  严梁应下,观严阁老眼下情况的确无大碍,才放心出了暖阁。

  药效渐渐发作,严阁老昏昏沉沉中仿佛又见到了已然逝去的人,发妻凄厉的责问,儿子和孙儿失望怨责的眼神,严静思毫无眷恋的决绝背影,还有郭氏额头不停流淌而下的鲜血,声影繁复交迭中,严阁老心神慌措,猛的惊醒过来,一头冷汗。

  严阁老病来如山倒,翌日的大朝会都告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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