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_第2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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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柘一揖到底,身为名医,从来只有别人以这般大礼相求于他,却从来没见他会对别人行此大礼。“请公子放心,桑某一定不负重托,必然以浑身解数救回汐蓝皇帝。”

  烈熠回了同样郑重的一礼,与身份无关,也与立场无关,纯粹只是为了感谢医师的许诺,能够救回他最重要的人。“药引已经送到,不敢再耽误桑先生,这就告辞。”

  “对了,等等。”桑柘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止住烈熠离去的脚步。

  烈熠依言留下,维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桑先生还有何吩咐?是不是治疗还需什么药材物品

  “与治疗无关。”见到对方脸上平静之下隐隐透出的忧虑,桑柘连连摆手。“是我有东西要给你。”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营帐一侧,在带来的药箱中翻找起来。不多时,找出了一个檀木小盒。

  烈熠略感狐疑的收下并掀开盒盖,一阵异香扑鼻,里面整整齐齐,一共放着十二枚碧绿的药丸。就算桑柘不加以解释,他也可以辨认出盒中的东西,千金难买的疗伤圣药,不用说一定是出自神医桑柘之手。

  诧异之余,烈熠还是坚持态度,“此药太为贵重,桑先生好意我感激不尽,只是这东西万万不可收下。”

  “说什么废话。”桑柘难得摆出了神医的架子,“桑某给出的药物,什么时候又有收回的道理

  烈熠浅浅一笑,觉得桑柘突然变得有趣起来。只是不受人馈赠的习惯依然没有改变的意思,无缘无故无功无禄,他不会平白收下这般贵重的物品。“我一切安好,桑先生的圣药若是给我,未免也太过浪费。”

  “一切安好?”桑柘嗤之以鼻,也不管对方身份尊荣世间,指着他的鼻子就吼起来。“你当桑某神医的眼睛是瞎的么?看看你的脸色,分明就是严重的气血不足!”

  烈熠不置可否,明白桑柘指的是什么,可他还是不以为意。就算不久前才取了一碗心头血,此刻正是无比虚弱的时刻,然而他还是有自信将一切遮掩的完美无瑕,不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作为一名医者,最见不得的就是他人忌病讳医,在这一点上桑柘也不能例外,当下重重哼了一声。“你认为心头血就是那么好取的?就算你把表面掩饰的再好又有什么用?身体是最诚实的东西,今日若不妥善处理,往后就会得到惨重的后果。”

  桑柘拿起不知何时被烈熠放下的药盒,也不管对方态度如何坚决,塞进他的手里,嘴上叮嘱道,“一日两次,内服,直到药丸全部服尽,中间不可停断一次。”

  按照桑柘的说法,空华之毒源于沙漠之中的一种毒蝎。蝎毒性寒,空华在经过提炼之后更是奇寒无比,中毒之人更是处于地狱般的冰窟之中,深受其害,就是每一个瞬间都是极度难熬。

  所以桑柘明知心头血的药引难寻,还是免不了要用。为驱寒毒,至亲血脉才能牵系住残存的一息,其中也唯有心头的那一口鲜血,才具有勃勃生机,能够做为药引。桑柘的这一方法可谓匪夷所思,所利用的也是血亲之间的一缕牵绊。

  血缘天性,世上任何人都不能无视自己的血脉。但是纵观天下,偏偏就能找出一个意外,即使不说滟昊泠的薄情寡义,就是他的父母之间,只怕也是利用远比真情更多。皇室天家,受到世人景仰与钦慕的家族,光鲜背后的全是累累不堪。就连一家人身上流淌的血,只怕都是冰冷的。

  药引给了桑柘,滟昊泠就休憩在隔壁的房间里。几番折腾之下,烈熠甚至没有进去看上一眼。若说事务繁忙,也确实是忙碌的;若说不忙,他倒有了几分故意,故意不去看。只要看上一眼,心也就跟着乱了,也就再也没有旁的心思。

  一墙之隔,已是避无可避。视线落在门扉之上,就再也挪动不开了。如今药材也算已经齐备,就此进去看上一眼也并无什么罢,至少一颗心放下之后,也不会那般容易再起波澜。

  然而真正见了之后,才发觉自己到底还是错估了。撩开床帘的一瞬,透彻心扉的疼痛就凝结在一眼之间。

  自幼辗转于病榻,长到今日,期间已不知有多少回生死一线。以至于早已看穿生死,淡然处之。此刻所见的景象,已不知多少次出现在自己身上。就算是眼见,父皇烈炽也常年缠绵于病榻,他也已然看的习惯。如今只是换了一人,饶是烈熠用尽全身力气,竟也抗拒不了蔓延的疼痛。

  血缘承继是一场注定,而亲疏有别也是无可更改。只有这心,不曾由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有了偏颇,超脱了一切的束缚,向着该去的地方而去,从不回头。

  雪白到苍凉的颜色,一直延伸到袖口也不曾有任何变化,只是袖上堆叠起的皱纹,带出些许深浅明灭的变化。袖口下探出一只手掌,玉雕一般的样子,竟比那袖子还要白上几分。烈熠本就苍白的肤色,如今更添几分透明,薄薄一层,隐约得见其下青色的血脉。

  桑柘所说的不错,心头血不是轻易可取之物,随着小小一碗,烈熠残余的生气也随之流逝了大半。但是,他的脸色再难看,也比不过卧床的滟昊泠。

  “昊泠你这一病,脸色也变得如此之差。”冰寒的气息顺着指尖传递过来,直到冷透每一根骨骼。烈熠反倒更加舍不得将手指撤开,缓缓流连于滟昊泠的面容,直到最终被冻结了动作,再也无法移开。

  房门在身后洞开,烈熠想是桑柘前来送药,也就没有在意。只顾感受着滟昊泠身上的温度,借着这若有似无的接触,不求分担他的苦痛,仅仅是希望他在昏迷之中,也能晓得自己的陪伴。所求不多,但也判断不出是否已是奢望。

  “熠,你真是个傻瓜。”叹息从背后传来,坠落的声息黏腻着空气一并落下,即使声音并不大,也一样掷地有声,沉闷的压在房内,闻者的呼吸都随之变得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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