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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_第6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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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仍在行驾途中,南京六部和鸿胪寺官员不敢破坏规矩,擅自在夜间开城门。可如果把人冻出个好歹,尤其还有不少外国使臣,传出去,实在有碍大明的对外形象。

经连夜商讨,鸿胪寺和光禄寺加班加点,通过城头喊话,随后放下吊篮,给城外的人送下热水饭食,方才平安过去一夜。

次日,队伍继续进城。

人员数量过多,南京会同馆实在住不下,只能安排到城内客栈。饶是如此,也有不下十余名番邦人士大声赞叹,“这样的房子,比国王的王宫还要精美!”

因大批番邦使臣到来,整个十二月,南京城再次掀起购物狂潮。

朱棣还在回应天的路上,使臣们拜不到正主,整天在会同馆和客栈里无事可做,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唯一的娱乐活动只有逛街买东西。

瓷器,买!

丝绸,买!

纱帛,买!

茶叶,必须买!限购?没关系,一两也买!

甚至有使臣看上临街一栋官宅前的镇宅兽,整日琢磨着买下来带回国,作为礼物献给国王。

可镇宅兽是能卖的吗?

双方谈不拢,火气上涌,撸胳膊挽袖子,差点引起一场国际纠纷。

最后是应天府和鸿胪寺一起派人调解,给使臣介绍了两名匠人,专门为他雕刻镇宅兽,又好生安慰了被找上门的官员,事情才得以解决。

各番邦使臣中,尤以肤色棕红,头插羽毛者最为财大气粗。

买两个包子都扔金子,他不土豪谁土豪?

城中流传小道消息,这些番人生活在海外,其处山高林密,毒虫异兽遍布。民不识教化,男子只在腰间围一条麻布几片树叶遮羞。

“我大舅的把兄弟是船上伙夫,看得真真,这些人脸上身上的花纹,不是画的,是用刀子生生划出来的。还有,他们祭祀神明祖先,可不是六牲稻谷,都是活生生的人!”

“喝!”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此言当真?”

“我还能诓诸位?我大舅的把兄弟能做一手好汤饼,得了王公公青眼,又和船上的通译是同乡,碰巧连了远宗。说是通译告诉他,这些番人活祭,不是一个两个,都是成百上千!拜太阳神,说是人头越多,就越虔诚……”

“此等蛮夷,怎可入我朝国都!”一名三十左右,着儒衫的男子愤然而起,高声道,“阉竖误国!”

“我说这位,”传消息的伙计掏掏耳朵,吹飞小指尖一点耳垢,“不懂别瞎说,也别瞎扯。你这嘴痛快了,惹来事,白带累旁人!”

“对!不想听就走!”

儒生脸色发青,手指颤抖的指着众人,“好,好!竖子不足与谋!“

“呸!”伙计啐了一声,“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小爷没做过学问,也听过说书,这话用在这里,你觉得合适?劝你一句,有这功夫不如多读书,说不准还能考上个秀才,吃上朝廷禄米。不对,我记着,您可连府试都没过?。这都几回了?”

轰!

众人哄然大笑,儒生脸色涨红,以袖掩面,转身疾走,再没脸呆下去。同桌数人满脸尴尬,会帐之后也匆匆离开。

而立之年,将近不惑,却连童生都没考中,难怪受人嘲笑。

读书人如何?

屡试不第,四体不勤,空会掉书袋,在寻常人眼中,和个废物也无甚区别。

天子脚下,读书人还少?

读书不成,效仿朝中兴宁伯,弃笔从戎,一样闯出一番天地!

自己不求上进,还想旁人当佛爷敬着,纯属白日做梦!

茶楼角落,一名着蓝色圆领袍,束乌角腰带的男子起身,招伙计会帐。

离开茶楼,又到临街买了一匣点心。家中妻子有孕,时时想着这家的点心。

站在街口,男人抚过额角伤疤,不免触动。

想当初,他不过一介无用书生,同刚才掩面之人无多大区别。后因面容有损,断绝科举之路,到六科充了文吏。感念兴宁伯的救命之恩,暗中传递一次消息。

本以为事情做得还算机密,因果便已了结。不想,前些时日,吏部竟下文书,除了他的吏籍,选他为官,年后即可到应天府嘉兴县任典史。

典礼不入流,于文吏而言,却无异于鱼跃龙门。自此,他便是官身。

为何会有这份机遇,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兴宁伯。若无兴宁伯暗中相助,嘉兴县典史一职,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以因结果。”

他没有递拜帖登门,只在心中记下,来日,必要让子孙后代记下伯爷大恩。

若无伯爷,便无他们一家。

“李家持正,向善爱人,莫为非德之事。”

这是他立下的家训,日后记在族训之内,成就了继孟氏之后,大明又一耕读积善之家,延续数百年。

南京的雨,整整下个了一个月。

十二月底,又是一个雨天。

天空乌云聚集,阴沉沉不见半丝光亮。

雨声密集,偶尔还有几点冰雹砸落,城头守军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仍被浇个透心凉。好在冰雹个头不大,不然的话,哪怕挨军棍也要暂时躲一躲。

大雨中,突然闯出三骑快马。

马上骑士用力挥鞭,斗笠被风掀飞,蓑衣下摆扬起,露出湿透的朱红袢袄与黑色厚底皂靴。

距城下十余米,骑士忽然拉住缰绳,取出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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