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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图腾_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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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一顿,只见首席上那年轻人仍旧淡淡笑着,似乎神色并无不悦,心下便松了松:“此女一向仰慕谢统领年少英名,才自告奋勇献技于前。若能稍微入您法眼的话,我今日便作主,令她献上手中这杯埋了十八年的女儿红——不知您可愿赏她这个脸面呢?”

席上众人抚掌哄笑,场面一时更加热闹。

首席上那年轻人似乎也觉得很有趣,悠然道:“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难得。”

他的声音很好听,在这么喧闹的环境里,竟有种穿透而来、直扣心弦的韵味。

绿腰神色一动,只听他又道:“抬头。”

绿腰缓缓抬头。

她心中本该千头万绪,然而那一瞬间的最直观的感想却是:好俊。

传言中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大内禁卫统领谢云,同众人想象的,竟然完全是两个样子。

他一身绣银边锦袍,腰束玉带脚踏白靴,虽懒洋洋斜倚在案后,却仍能看出腰身挺拔、肩宽腿长,行止风度翩翩,与筵席上其他官儿大有不同。

唯一和传言相符的是他脸上果然戴着一张雕刻精美的银质面具,遮住了包括眉眼在内的大半张面容。然而就算这样,那鼻端下一张线条优美、笑意和煦的薄唇,和白皙修长的面颈,也令人不自觉从心底油然升起无限的好感。

绿腰心中微沉。她向来知道自己有多美貌,那美貌对她而言就如同将军背上的弓、大侠手中的剑,无往不利所向披靡,是她达成一切目的的利器。

然而眼下她突然对今晚谋算好、计划好的一切,都不太确定了。

在看到那笑容的瞬间,一股不安不知从何而来,攫住了她的心脏。

“这姑娘果然绝色。”

谢云似乎毫无觉察,还转头对于仲宁赞了一句,后者忙道哪里哪里,能入统领法眼是这丫头的福气。两人来往了数句,谢云又转向绿腰,这次随意一招手道:“——过来。”

短短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暧昧或狎昵,甚至连一点儿对女人的动心都没有。仔细听的话,声调似乎还十分的随便。

绿腰咬了咬唇,端着酒盏起身向前,内心却刹那间翻滚无数遍,终于下定了决心。

从水榭走上筵席途中要迈三步台阶,第一步时她莲步轻错,原本就薄如蝉翼的轻纱从肩上滑落,露出从脖颈到肩背大片雪白的肌肤;第二步时她金钗摇散,如云乌发披下,显得整个人在灯火中灿然发光;第三步她停在谢云面前,在周遭宾客或赞叹或羡慕的声响中深深俯身,葱绿抹胸织金舞裙,越发衬出玲珑有致一痕雪脯。

她的眼睛看着谢云,妩媚、挑逗而大胆:

“奴家仰慕大人已久,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请大人赏光,满饮奴家此杯罢!”

谢云面具后的双眼似乎很感兴趣地盯着她,片刻后那张漂亮的唇角上,笑意微微加深了。

他伸手接过夜光杯——那只手也是颀长、削瘦而白皙的,骨节因为练武的缘故稍微凸出,但不妨碍其形态的优雅好看;同时那手还非常彬彬有礼,从她青葱玉掌中接过酒盏时动作舒缓放松,指尖却没触及她半点肌肤。

那双年轻优美的手,怎么也看不出和“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有任何一点点联系。

“女儿红,”谢云仔细端详那名贵夜光杯中澄澈的酒液,半晌却没有任何要饮下的意思。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堂下于仲宁和绿腰等人微微变了的颜色,突然侧头吩咐身后手下:“拿银针来。”

绿腰神情剧变。

她目光瞥向于仲宁,只见他几不可见地一点头——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得图穷匕见。

绿腰心一横,从怀中抽出短匕,厉声喝道:“纳命来!”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话音尚未落地,刀光直刺胸口,锋刃竟闪着淬过剧毒的幽蓝!

那一刻没人能反应过来,连谢云身后的手下都来不及有所动作。千钧一发之际,刀尖已至衣襟,只需前进半分便可轻易刺入体内——然而就在这时一切都凝固了。

谢云三指捏在绿腰如玉的皓腕上,看上去是那么放松,甚至连一丝儿劲都不带。

紧接着,绿腰只觉对方内力如山洪暴发铺天盖地,她脑中一炸,口角鲜血骤喷,整个人当空倒飞出去丈余!

哐当!

绿腰轰然摔倒,生生撞翻了数张小几,杯盘碗筷顿时掀翻一地!

“怎么了怎么了?”“刺客!”“啊啊啊来人,来人!”

满席宾客张惶四起,于仲宁一咬牙,当机立断指着绿腰大喝:“此女竟出手伤人!来人!抓住她!”

早已有所准备的家丁当即从后堂涌出,个个手持木棍,一股脑就向绿腰冲去。这显见是奔着杀人灭口而去的了,然而混乱间没人能察觉或阻止;正当冲在最前的家丁高高举起木棍就要打下去时,另一边首席上,谢云却随便将夜光杯里的毒酒一泼——那动作也是不疾不徐的,随即掀了自己身上的白缎披风,顺手一掷。

披风呼啸作声,越过众人,气劲极度霸道强横,所触者无一不被推得连连退后,前面几个家丁连棍棒都失手扔在了地上。

紧接着披风当头而下,落在狼狈不堪的绿腰身上,正正好将她摔倒时衣不蔽体的身子一遮。

席间瞬间静寂,只听谢云身后手下拔刀出鞘,怒喝:“来人!”

水榭周围脚步乱响,旋即四面门窗撞开,十数侍卫刀枪森严,转眼就将筵席团团围了个水泄不通。

筵席上所有人大惊失色,有胆小的甚至脚一软就跪了下去。于仲宁这时已知道大事不好,但他不愧是太子党中坚人物,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安静!稍安勿躁!谢统领无事吧?快快将贵客扶下去歇息,将此女抓起来……”

谢云却含笑打断了他:“于大人莫急。”

他从案后站起身,绕过筵席,众目睽睽之中走下玉阶,停在了绿腰身前。

满场气氛紧绷,唯有各人慌张急促的喘息此起彼伏,只听谢云高高在上问:“你为何要杀我?”

绿腰断断续续咳出一口血,含恨道:“便是要杀你,得有什么理由?我最恨你这等欺凌弱小的无耻之徒——”

谢云淡然道:“胡说。”

那声调中的不屑犹如钢针扎了在她心上。

“你……”绿腰十指痉挛,恨恨地抓挠地面,半晌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奸臣还问为什么?!武后掌权牝鸡司晨,正是有你这等奸臣为虎作伥,在朝野间迫害了多少忠良!我家原本满门忠烈——”

这就差不多清楚了。

谢云举步向外走去,头也不回道:“把她押下去审问同党,小心别让她寻死。封锁于府,不准任何人进出,待我明日禀报皇后再作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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