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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有女_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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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长云低头抚弄衣角,秦明抱着幼弟站在堂中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二太太笑得合不扰嘴,这个儿媳她是一百一的满意,生得好看不说,大方气度好又能拿住事,配自己儿子绰绰有余。她不是那等小气的婆母,看不得儿子对媳妇好,只要他两人感情好日子过得滋润,自己不会插手他们房里的事。早在上两回见长武伯夫人时就对她言语透露许多,又细讲过府中规矩,伯夫人点头会意,两亲家彼此心中都有数。

权贵之家有结亲意愿之时,都会相互打探底细,某家少爷从小用着几个丫头、功课如何、品性是否端正;某家小姐外头声名好,内里是否如一,私德如何等等。别看你家门槛扎得紧,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少爷小姐们过于私密之事难以打探,但只要用心六成消息还是能探听得到。世间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自以为隐密未宣之于世,只不过是把旁人都当成死人呆痴罢了。

众人打趣这对小儿女,屋内其乐融融。院中传来急促的咚咚咚脚步声,待响到屋外,帘子被掀起,探进一颗脑袋。知言瞧见来人备感头疼,你个熊孩子又跑来做甚。

英国公世子夫人也是大吃一惊,她这趟出门借着秦府庶孙抓周宴一来陪着义姐相女婿,其次两层婆母不放心小姑特地让她过来探望详情。走之前儿子缠着自己,晓得他课业加重,未敢做主带他前来,现观他急匆匆的样子定是又闯下祸事。这孩子!

张盛冲进屋奔到母亲身边,张口就是:“我再不回去,爹爹会打死我。”

世子夫人正色呵斥道:“不得胡言乱语,你又闯出什么事来。”

张盛朝屋里张望一圈,盯着六太太露出求助的表情,把头一昂:“先生叫我背书,我背不出,他打我十下手板,我也打他十下手板。”

六太太闻言惊讶,扶着腰起身,伸手玉笋般手指戳着侄儿的头:“你那十板何人能受住,先生现如何?”

张盛知闯了大祸,不敢撒谎,眼神躲闪地看向姑姑:“先生晕过去了。”

二太太见机快,扶着弟媳坐下并劝她莫慌。世子夫人向方太君告罪欲回府。

长武伯夫人在一旁眼圈湿润,眼前这孩子活脱脱像足他故去的大伯。忆起昔年战死的未婚夫也是这般天生神力,性子鲁莽,赤子热肠,一片冰心澄净如玉,年少时种种情谊,自己今生都铭刻在心。她怕张盛吃亏,也欲结伴同去英国公府,留下儿女托付于秦樱。

张盛出得院门又折返回来,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塞给知言,说是给她的送别礼物。知言低头看一眼手中暖玉雕就的小鸟,面带担扰,轻声催促他快去,要低头认错莫要硬对着干。张盛粗声应下,追上母亲自去回府。

出了这么一遭事,众人兴致大减,大太太命人搬过春凳送六太太回房,并打发人拿了名贴请太医。不过总是五房的好日子,二太太拿出浑身解数说说笑笑活跃气氛。大家吃过席面,秦樱带路长云及路家两位小爷回府,知言陪着知媛待在方太君处等候消息。

知媛细声细气地向九姐姐撒娇,扭着身子想找阿福玩。知言给她解释经早上一顿折腾,阿福不到天黑不敢回正荣堂。知媛听后撅着小嘴,扑闪着眼睛表示不满。知言拿过笔墨画出几样动物哄着幼妹,知媛对毛笔生出兴致,抓来爬在炕几上乱画一气,倒玩得不亦乐乎,哈哈大笑叫姐姐和祖母过来看。

方太君经历过风浪的人那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从孙女手中接过笔,几下勾勒出一副图画,意境不浅。知言和知媛拍手叫好,她搁下笔带着几许感慨说:“未出阁做女儿时也喜做画写诗,再往后那有这等闲情。”伸手轻抚知媛的头。

知言靠在方太君的身上,猜度她做少女时必在京中贵女中有些名气,终也听从祖父安排嫁给一破落举子,半生携手方太君与老狐狸之间的情意如何?

快晚饭时,英国公府使了婆子来请安,方太君忙命快请,进来一四十岁左右的管事婆子自称夫家姓张,利落精干,笑着回话:“我家夫人因今日府里教书先生不慎摔断右手吓着大公子,惊动到贵府,怕老太太惦记故使奴婢特来给老太太宽心。顺道给姑太太送来两样药材。”

方太君点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莫吓着大公子才是。”

张婆子回话:“大公子倒无妨,世子爷命他闭门读书,过几日再来向老太太请安。”

方太君面色不动:“你去看看六儿媳,好让她安心。”

张婆子应下,有人带她到六房,因太医从下午便留在府内诊脉。她等着太医告辞,才得以面见六太太挑拣出轻省的话语道出后续。张氏定下心来,喝过药睡去,张婆子才回英国公府复命。

吃晚饭时,方太君轻描淡写道出英国公府之事,几位太太插科打诨此事便揭过。

☆、第30章 西行路

用过晚饭,知媛闹着想让九姐姐送她回去。知言领知媛回屋,趁她不注意带丫头溜出来回自己院里。知言只顾着埋头走路,身后立冬戳戳知言,示意她抬头。远处知雅带着丫头等在知言院外,来回走动,白芷捧着包袱低头候在一旁。

知言迎上前,出声唤:“七姐。”

知雅犹板着脸不做答,从白芷手中拿过包袱塞到知言手里,眼皮也不抬硬声说:“给父亲、母亲还有十二弟各做了一个荷包,又我写的几副字和几首诗让父亲看。”

知言微笑接下递给立冬,拉起知雅的手,知雅满不情愿却没能挣脱,别过脸冷声道:“还要做甚,你送我和四姐那几颗珠子,我已命人收起来,我可没有稀罕物做回礼。”

知言轻笑,问知雅:“七姐想想还有什么话要我传,我总是要呆三年,细细与母亲父亲说来。”

知雅轻吸着鼻子,良久哽咽道:“你给母亲说,我已学会扎几样花,做出荷包,现学着做鞋,功课也不比旁人差。还有祖母……”她声音低落消失不可见,似没有底气。

知言接口:“祖母最喜姐姐直爽,平日里可心疼。”

暮色下知雅眼泛晶莹,缓缓点头,盯着知言神色放缓:“你倒是个有福气的,这回先便宜你。”

知言笑出声,知雅跺脚抽出手转身回屋,走出十几步,又返还,言语恳切真诚:“母亲身边有个许妈妈惯爱挑事,你要小心。”

知言真心实意地点头道谢,知雅再瞅瞅知言面露不舍,终是踏着碎步回房去。知雅离开三太太一年有余,成长很快,她身边初时只留奶娘一个旧仆。这个奶娘受过罚仍是不长记性,府里盯得紧她不敢出幺蛾子,去年到静园避暑时,看园子的粗使婆子偷听到奶娘对知雅挑唆道:八小姐和十小姐的姨娘素日与三太太不合,知雅不应没心肠一味和两个姨娘养的交好。那婆子跑去告诉秦嬷嬷,秦嬷嬷不敢瞒下,后知雅的奶娘被撵到老太太的陪嫁庄子不出两月听闻就没了。方太君为此动怒差点命人接回秦昌,还是大太太替弟媳周旋,又秦昭私下求情,这才做罢。知雅纵是再不长记忆,也不敢造次。

知言站在原地目送知雅进院,慢踱回房,后日清晨即动身,丫头婆子们忙着整理箱笼,正屋摆满东西。一股莫名的烦燥泛出心底,知言只在当地站了片刻转身出屋折返到方太君处。

方太君卸去钗环,双福正替她通头,见知言蔫头耷脑地磨蹭进屋,她出声问:“这是谁给你气受了,说出来,祖母替你做主。”

知言满脸不开心地扑进她怀里,闷声道:“我舍不得您,不想走。”

方太君和双福都笑出声,双福说:“老太太,九姑娘心里最惦记着你。”

方太君抚摸着知言,笑道:“算你有心,我还以为你一心只惦记着外头天高地阔,把个老婆子抛到脑后头忘个干净。”

知言嘟囔道:“那能,我要和祖母睡。”

丫头服侍两人睡下,知言静静躺着听方太君说话:“出去不可任性,再是没人护着你。你是大节上从来不出错,但家里头大大小小十几个女儿,就数你一身小毛病最多。”

知言轻声应下,方太君握住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手心,仍是不放心:“你父亲母亲在外十几年,那边章程听闻与府里不同。若是受了委屈先忍着别闹出来,等回来我与你做主。”

知言默默流下泪,听见老人继续说:“我再给你指个稳当的人跟着,你身边的几个人也算忠心,但没个能顶住事的。”

知言不敢出声只在黑暗里点头,方太君伸手摸索过来触到满脸冰凉湿意,搂知言入怀轻拍她的后背,安慰说:“不许哭,你姐姐们怕是一辈子困在这四方院里出不去,趁着还小有机会你替她们见见世面。”老人感伤哽咽说不下去,知言偎在她怀里听着心跳,咚、咚、咚……一下接一下,合着平缓的节拍睡着。

*****

待到分别时知言忍着泪意上车,行了一整天的路至晚都本着脸,丫头婆子们尽力逗哄却无力惹她开心,看得秦昭几人背地里偷笑。

这一路,众人行程极慢,一天半的路程要走两天,两天的路程决对会走三天。沿路官员宴请送礼,五老爷通通来者不拒,并带上三个侄儿赴宴,秦明三人次日言语透露出不愿跟去,五老爷搬出老狐狸,少年们不得已跟着五老爷厮混欢场酒局。

并沿途从未住过驿馆,宿在当地官员别院或富商豪宅。这样真的好么,听闻五老爷收礼还打收条,白纸黑字,这对狐狸父子玩什么花样。知言看着越来越长的车队,打着祭祖旗号出城时马车十辆,跟着百十个护院家丁,现如今多出几十辆满载着土仪孝敬,行程尚不足三成。咱收礼也不能这么明着收,不是大贪是什么?

知言甩下帘子,坐在车厢里生闷气。一双手轻轻抚她的眉心,轻声道:“九姑娘,老生闷气可是不好。”

知言抬头见是方太君派的钦差聂妈妈,三十岁左右,原是方太君身边的大丫头,无奈命不如人,当年方太君千挑万选为她择了一老实本份的商户并放籍出去,不及一年夫君染天花故去,膝下无子,聂妈妈咬牙守够三年孝,求了方太君又自卖进府。因她寡居不好到前头听差,只看守着方太君私库,素日不出来见人,故只有几面之缘。奶娘见老太太派了人,自动让位,呆在后面车里,聂妈妈推辞不过,整日陪着知言解闷。相处数日,两人也熟络,知言笑一下,听聂妈妈说起昔日三太太和三老爷在京时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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