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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为夫纲_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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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信之一头雾水地看着酒醉的甘从汝忽喜忽悲,抿了抿嘴,暗恨自己不能看懂甘从汝到底写下的是什么字。

  甘从汝因酒气全然沉醉在自己的侠骨柔情之中,挥了挥手,对张信之道:“将这信,并字画,全给夏七娘送去,就当是给她添的嫁妆。”

  嫁妆?张信之是看出了甘从汝对夏芳菲有那么点意思,可什么时候,甘从汝的那点意思就一日千里了?

张信之不敢动,他心知甘从汝是醉了,等他醒来,他一准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事,当下道:“五郎,咱家跟侧妃说一声,也好叫人送去。”

  “哼,莫非,我就使唤不了郡王府的人了?”甘从汝道。

  张信之被酒气喷个正着,待要想悄悄地叫了萧玉娘来拦住甘从汝,又见甘从汝已经自出书房喊了人来,被醉后甘从汝越发凌厉的眸子瞪了眼,张信之登时不敢再动歪心思,只得叫人速速抬了箱子,将书房里的字画、字帖全送往骆府。

  “五郎,你快些醒醒酒!”张信之着急不已,先受了敏郡王府外龙津尉的检查,龙津尉翻查了许久,甚至强横地将甘从汝的信也看了一回,才眼神古怪地放了他走;后拖拖拉拉地出门,出了门不敢叫人快走,只叫人慢吞吞地向骆家去,免得半道上甘从汝酒醒了,又舍不得字画。

可张信之再如何慢,也比甘从汝酒醒的速度快得多。磨蹭了半天,眼看夕阳西下时,张信之终于到了骆家门前。

  因他来,身上并没有正事的骆澄、骆得意、骆得闲父子三人齐齐出来迎接。

  “不知张公公来,所为何事?”骆澄心下忐忑,一旦扯上了敏郡王,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敏郡王送了些字画来,给夏娘子添嫁。”张信之心内苦涩,只觉下一刹那,将甘黎字画珍之如命的甘从汝就会叫人来拦住他。

  “添嫁?”骆澄怔住,早先只是捕风捉影地猜测,如今瞧着,果然甘从汝对夏芳菲不同一般。

“是,咱家要见一见夏七娘,当面将郡王的书信、字画、墨钿送给她。”张信之道。

  “好,得意领着张公公去。”骆澄为眼前不明朗的情势懊恼,若甘从汝因夏刺史的事恨屋及乌、不喜夏芳菲,他心里还不至于这么苦闷,可甘从汝这一副“不计前嫌”的架势,叫他实在摸不准甘从汝的心思。

  骆得意心内更是愁苦不已,并非他妄自菲薄,而是他当真没那份自信跟无法无天、不按常理出牌的甘从汝相争,艰难地领着张信之进了梨雪院,见游氏、骆氏听闻敏郡王府来人,早陪伴在侧,不敢看夏芳菲一眼,当即出了屋子。

“七娘,这是我家郡王给七娘写的信。”张信之说罢,回想甘从汝写信时哭得实在可怜,就又补了一句,“我家郡王哭得好不可怜,七娘子若得闲,还请七娘子给我家郡王回过信。”如此,就算甘从汝酒醒了,后悔将字画送出,也怪不到他头上。

  夏芳菲愕然,接过书信,见骆氏、游氏纷纷看过来,狐疑地想,莫非那狗也听说了坊间以讹传讹的话,特送来书信,叫她别自作多情?翻开书信一看,先望见信纸上果然有些泪点,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再看信里内容,不禁气得七窍生烟,连连在心内大骂贱、人!

☆、咬文嚼字

  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这些事,没进长安城前,被骆氏盯着要进宫的夏芳菲不敢想;进了长安城,进不得宫了,越发没工夫想。

  此时拿到这满是泪痕的信,夏芳菲只觉得晦气,一点柔情蜜意都没感觉到。

  “芳菲。”骆氏脸色很是不好,虽没看见信中内容,可眼瞅着敏郡王大张旗鼓地给夏芳菲送信送东西,就忍不住暗暗猜测夏芳菲是否跟甘从汝有些什么不能跟外人说的事。

  骆氏虽自觉是个谨遵妇道的正经人,见不得那男女私相授受,可她终归也是俗人,若是皇帝跟夏芳菲书信来往,她定然感恩戴德,以家有此女为荣,可这人换做了被看押在郡王府的甘从汝,她心里就很是不赞同。

“芳菲,信里写的什么?”游氏好奇地问,一面艳羡夏芳菲将甘从汝迷得七荤八素,一面又鄙薄夏芳菲这轻浮的举动——既然甘从汝都送信来了,就说明夏芳菲跟他之间有些什么事。

  “……没什么,张公公,这信、这字画,我不能收,还请你再给敏郡王拿回去。”夏芳菲扪心自问,她到底里哪里错了,竟然会叫那狗意会出自己想跟他同甘共苦。

“夏七娘不给我家五郎写封信?”张信之有些怜悯甘从汝,身为一个太监,以俗人的眼光眼瞅着夏芳菲从曲江江畔上戴羃篱仿若初入凡尘的仙子,成了个颇有些俗气的女子,又觉甘从汝是自作自受,“夏七娘给五郎写上信,咱们家也好回去交代。”

  夏芳菲凛然道:“张公公将我当成什么人?芳菲待字闺中,岂会是跟男子私下书信往来的人?”

  “我儿说的是。”骆氏道,伸手就要去接夏芳菲手中的书信。

  夏芳菲因那信里的内容不肯叫旁人看,便将信拿开,递给张信之,“张公公把带过来的东西,送回去就是了。”

张信之堆笑恳求道:“七娘就算是为救咱们家的命,便给五郎随手写上几个字就是,不然,咱家回去了,不好跟五郎交代。”

  “张公公,若写了信,也是要了我的命呢。我是只剩下半条命的人,好不容易挣扎着活过来,又有什么能耐救其他人的命?”夏芳菲苦笑,她如今就靠在皇帝跟前走过一趟才能在骆家里略自在些,若跟那狗牵扯上,等夏刺史来了,她就彻底没活路了。

  张信之总归是在甘从汝跟前伺候过多年的人,不觉想起一句“此时无声胜有声”,当下便想,夏七娘什么都没写,却是什么都写了,只管叫甘从汝自己个去揣测她的心思就是,于是对夏芳菲、骆氏、游氏等拱手,等待告辞。

谁知,他还没转身,就见与他一同伺候在甘从汝身边的杨念之随着骆得意进来了。

  张信之心中一喜,心道定是甘从汝酒醒了,来要回字画呢,因此时夏芳菲已经不肯收了,当下挨近杨念之,低声道:“可是五郎叫你来讨回字画?不必多说了,七娘不肯收,咱们快走吧。”

  杨念之脸色大变,噗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道:“还请七娘一定收下,不然,小的就磕死在七娘面前。”

  张信之心下不解,忙随着杨念之跪下,疑惑道:“五郎还没醒来?”

  杨念之哭丧着脸,咬牙切齿地在张信之耳边道:“你忘了你出门时,是谁搜查的箱子?太后听说五郎将字画给了夏七娘,当即大发雷霆骂五郎不孝,令侧妃将五郎唤醒,带入宫中。侧妃见五郎还没清醒,就替他说话,只说迟早七娘也是五郎的人,字画放在七娘这,就如放在五郎手边一样。太后叫人在骆家门外看着呢,一旦字画抬出骆府,就要被龙津尉抬入宫中。”

张信之脚下一软,当即也跟杨念之一起跪下。

  昔日,萧太后不好将甘从汝之父的字画要去,乃是因为少了“名正言顺”几个字——太后虽垂帘听政、立身于万万人之上,到底甘从汝是她外甥,对外甥下手,总要给其他亲人一个交代——如今,萧太后大可以拿着甘从汝不孝,糟蹋他父亲字画为由,将字画悉数纳入囊中。

  张信之心知甘从汝是宁可将字画送给一个没什瓜葛的女子,也不肯将字画交给太后,任凭太后在心里玷污他父,当即随着杨念之磕头不止。

  “求七娘看在五郎一片深情的份上,好歹收下字画。五郎既然说了是给七娘做嫁妆用的,便不会再在这事上纠缠七娘。”张信之咚咚地几个响头,就将额头上砸出一片淤青。

骆氏、游氏俱不赞同夏芳菲收下,夏芳菲疑惑杨念之给张信之说了什么,能叫张信之立时改了心思,当下道:“别再磕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今次,哪怕你们将头磕得面目全非,我也不会收下。”

  张信之忙道:“看在五郎救了夏刺史的份上,也不肯收吗?若非五郎抓了梁内监,梁内监因此也被龙津尉看押起来,梁内监早派人去追杀夏刺史了。”

  “无凭无据,我怎会信?”夏芳菲道。

  “……求七娘看看字画,七娘看过了字画,若是不喜欢,我们两个就再不为难七娘。”张信之不信一场变故,会将夏芳菲整个人都改变了,在他心里,他总觉,夏芳菲应当还保留着两份曲江江畔上那女子的两分风骨,那风骨不是什么三贞九烈,而是类似于文人的“惺惺相惜”。

夏芳菲坐着不动,杨念之因张信之的话,当即与他一同打开箱子,将里头的字画一一拿出来给夏芳菲看。

  夏芳菲先耷拉着眼皮,随后闻到一股墨香,终归在杨念之、张信之的锲而不舍下,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面前的卷轴上画着气派磅礴、霸气沉稳的五岳之尊,心叹果然那狗收藏的东西不是寻常之物,再看画上题字,又觉字如其人,写这字的人,定然傲骨铮铮,只是字里不知为何,总有一股抑郁之气,待最后看向印章,才目瞪口呆地想:莫非那贱、人是认真的?竟然将他父亲……不,应当说,她以前怎没想到那狗还有这么个有名望的父亲?那狗为讨得女子欢心,不,为了给一个见过几面的女子下绊子,就抬出了亡父留下的字画,实在是不孝之极。

游氏不懂这个,暗暗问骆氏:“这些字画,可值些银子?”

  骆氏道:“若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民间流传的甘黎字画少之又少,可谓是有价无市,于是这么些年,鲜少有人还知道书法名家的甘黎。夏芳菲知道,也不过是受到夏刺史熏陶罢了。

  骆氏不知,恰是因萧太后,甘黎的字画才一一流入宫廷,只有鲜少几幅流落民间。

  游氏目光热切起来,动了劝说夏芳菲留下字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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