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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_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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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泄密?双林看向何宗瑜,何宗瑜和他解释道:“今日大朝,大皇子殿下给陛下上了折子,内容正是建议增设养廉银,那折子连字句都写得和殿下的折子一样,只有些许字词改动。”

  双林吃了一惊,看向楚昭,楚昭淡淡道:“罢了,他这是故意的,无非是引得孤大肆排查东宫,猜疑诸位心腹肱骨之臣,此事就此作罢,也不必再查,查下去只会离心离德,此折子孤本来也不想往上呈的。”

  何宗瑜蹙眉道:“幕僚中有人生了异心,这是必然的了,殿下不查到底,迟早会生后患,再说这养廉银的奏折,经过我们多方参详润色,又增加了不少约束核验的磨勘条款,真施行起来十分可行,如今白白让大皇子拣了现成便宜,只看今日陛下夸赞不已,朝廷上下百官应和,大皇子声名鹊起,我们却是为人做嫁,还白白得罪了朝廷百官,这口气难道就这般吞下去不成?”

  楚昭叹息道:“此事从无端弹劾开始,我们就已陷入被动,他们既然行了此计,必然本就早有应付的法子,大概和养廉银也差不了多少,无非也就是从补偿清官入手,而偏偏要用我们的折子,显然是有恃无恐,恐怕要的就是我们查下去或者闹到御前。真查下去,必然是什么都查不到的,只怕老鼠打不到,反而伤了玉瓶儿,被预先埋好的线误导,倒白白折损了自己人,伤了真正效忠孤的人的心,到时候东宫上下不宁,人人离心,孤才是白白忙一场。君玉有所不知,这宫闱是天下第一肮脏之地,孤长到这个岁数,不知见了多少阴谋诡计,当年三郎无端溺死,公主被人下毒,哪一件不是认真查的,最后不全都葫芦提了?这亏已是吃定了,还是站稳脚跟,步步为营,小心提防,莫要乱了阵脚才是。”

  何宗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殿下还是宅心仁厚,若是我,拼着闹到御前,也非要辨个明白。”

  楚昭苦笑:“你当父皇还和当年那样宠我信我?这一年来我动辄得咎,君心莫测,若是真闹起来,到时候失了圣心,百官前面目无存,才真真儿的是没脸了。”

  何宗瑜微微有些动容:“殿下还当放宽心,陛下也是对您寄予厚望,才分外严厉些。”

  楚昭也没说什么,只与何宗瑜又闲话了几句,便送了他出去,回了书房看双林还站在那里,叫他到跟前吩咐道:“那裴柏年家里,和洛家多少有些关碍,你是我贴身内侍,以后莫要和他太过关联,如今孤重用于你,少不得许多人盯着你找错,孤也知道你一贯谨慎,还需再谨慎些更好。”

  双林低声应了是,楚昭看他脸色,又忽然道:“这次养廉银的主意本来挺好,只是碰上小人作祟,没用上,将来还有大展拳脚之时,你放宽心好了。”

  双林有些摸不着头脑,细想起来,楚昭这居然是在安慰他?这事不是本来最难过的人应该是他吗?双林哭笑不得,这养廉银的主意,也不是自己的想法,而是剽窃的雍正帝的,自己有什么难过的,双林道:“小的只是替殿下难过罢了。”

  楚昭笑了笑道:“这有什么,这等小人之道,能用一次两次,难道能用一辈子吗?治国不靠这种小道,其实换个想法,这事孤不好提,提了若是让父皇猜疑,怕孤借此收揽人心,反而不肯用此策,如今皇兄提了,父皇采纳了,真能施行了,吏治一清,也算得上是造福黎民,有利于国库了,我个人的一时得失,算不得什么。”

  忽然听到如此忧国忧民的圣母言论,双林微微有些愕然,看了下楚昭的表情,发现他面上并无勉强之色,而且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他并不与何宗瑜说,而是和自己这样贴身内侍说,可见并非说出来贴金,等人传扬出去为自己造势,而实实在在的是真的这么想的,这是当真将黎民百姓的责任放在自己心上了?双林一时觉得楚昭未免有些迂腐了,然而细想想,又为自己的功利市侩有些惭愧,一时也是有些百感交集,他毕竟两世都是普通平民,国家民生,与他无关,他从来都是独善其身,顾的都是自身利益,却忘了,如今自己面前的,的的确确是一国储君,他的工作,思考的就是国家大事,百年民生,皇家利益,和民生大计,其实从根本上说是一致的,只是偌大国家,真要运转起来,本就非一人之力可行。

  楚昭注意到双林的神色,忍不住笑了下道:“你这是又怎么了?孤发现你这次从宫外回来,比从前倒是更像个人些了,从前年纪小,虽然谨慎小心点水不漏,却让人觉出用心得不是地方来,老气横秋得不像个孩子,如今总算有些七情上脸了,倒更像孩子一些了。”

  双林低了头,楚昭还要说话,外头冰原却送了帖子来道:“殿下,大皇子殿下邀您三日后在浣葛山庄打猎,送帖子来的内侍在门房立等回复。”

  楚昭蹙眉接过那□□帖子,草草看了一眼,扔到桌面上道:“告诉他,孤应了。”

  冰原忙转头奔出去回话不提。楚昭看了眼双林道:“你也准备下,到那日孤带你去散散心,也省得你回宫憋闷了,怪孤带你回来,楚昀那庄子是洛家先祖那会儿传下来的,地方大,修得精心,还是有些看头的。”

  双林对陪着楚昭去打猎并没什么兴致,不过楚昭一片热心,他也不能表现出太兴致缺缺,只好勉强笑了下,下去准备不提。

  双林回了房,却看到一个小内侍在院子外探头探脑道:“双林哥哥,我们因喜公公说了,请你回来了过去找他一下。”

  双林心中咯噔,知道是皇后要找他,连忙略略收拾了下,便往坤和宫去了,进去的时候看到皇后一身秋香色半旧常服,钗环已卸,斜倚在榻上,屋里灯光昏暗,想是本就要歇息,看到他进来跪下,淡淡道:“起来吧,本宫听说今儿昭儿受了委屈,恍惚听了些首尾,听说是楚昀那边献了个养廉银的折子,得了意?昭儿那边怕我担心,不许人和我禀报,且传了你来问你其中备细。”

  双林不敢隐瞒,他自是知道皇后肯定知道弹劾的事以及大皇子出养廉银奏折的事,但是养廉银这折子是自己写了雏形,太子亲自润色修改,又命了心腹幕僚反复改过的,恐怕皇后不知被大皇子算计了去,堂而皇之据功为己有,便将来龙去脉以及其中细节一一禀报了王皇后,还特意将太子和何宗瑜的对话一一详细复述了一番。

  王皇后听到太子与何宗瑜说的动辄得咎于父皇的话,久久不语,过了一会儿,双林低着头,只听到她忽然说了句:“我儿被小人计算白白为人作嫁,受了这般大委屈,心里这般苦,却只是忍着不说……更不曾与我诉过一句苦,是我护不住他……”

  她声音凄恻,近似于哽咽,话音未落,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旁边因喜和剪云慌忙上前替她抚胸倒茶,却忽然听到她剧咳了一声,剪云轻呼了一声,双林听那咳嗽的声音不对,抬头望去,看到王皇后面色孱白,眼圈发红,手里捂着嘴的帕子里猩红一点,却仍是咳嗽不已,因喜已是几步走出外头唤人传太医,剪云脸上泪珠满面,却一声不敢再出,只替王皇后抚摩胸口。

  坤和宫时常传太医,因此双林也只能在那里看着太医院柯院使急匆匆的赶来了,连柯彦也拿着药包一同过来,看到双林在,柯彦也无瑕和他私下交流,只是忙着替王皇后诊治,施针。

  王皇后经过太医一番施针后,又缓了过来,叫人传了双林进去道:“本宫生病之事,莫要和皇儿说,只说我是问问你养廉银和起居之事,莫要让皇儿忧心。”

  双林也只能低头称是,看了眼脸上忧心忡忡的柯彦,出了坤和宫。

  楚昭果然知道王皇后叫了双林去问话,问了几句情况,倒没想太多,笑道:“你下去准备吧,明儿打猎呢。”说罢低了头又继续看书。他这几年六部几乎都走过一遍,政事娴熟,如今时不时会接巡查外地的差使,因此每日里略闲下来,便拿了许多地方风物志、县志来看,手不释卷,十分勤勉,双林看过他看的书,批注都是密密麻麻,不得不说心下也是佩服的,只是如今一想到王皇后之事,心里也涌上了一股阴霾。

☆、第54章 追猎

  第二日风和日丽,倒是个打猎的好日子,他果然带了双林前去浣葛山庄打猎,还亲自给双林挑了一匹温顺的小马,让双林骑了跟在自己身边。

  他今日穿了一身修身精致的宝蓝骑装,愈发显得他宽肩细腰,尊贵俊美,清晨阳光照得他熠熠生辉,长臂扬鞭之时,英姿勃发,双林骑术却是一般,勉强控制着马慢慢走着。

  到了山庄,远处就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一群人迎了出来,为首的一人着银白色蟠龙骑装,高瘦挺拔,正是楚昀,直至他们面前才横马收缰,翻身下马,笑道:“太子殿下驾到,为兄有失远迎了。”无论对这个弟弟心里如何,他依然得对楚昭这一国储君毕恭毕敬的行礼,虽然平日里楚昭温和宽厚,大多免了,今日却偏偏骑在马上,端端正正地受了楚昀的礼,然后才微微笑道:“皇兄多礼了,今日有劳皇兄做东,孤一向听说浣葛山庄养有许多奇珍异兽,种有许多奇花异草,便是大内里也是难得一见的,今日托皇兄的福,能看看了。”

  楚昀脸色微变,浣葛山庄是洛家的产业,洛家几代勋贵,自然是权势富贵非同一般人家,只是楚昭这话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说得洛家比皇家还要排场,显然就有些诛心了,平日里楚昭都是一派稳重谦虚,这是第一次绵里藏针,他只好笑了笑道:“二弟调侃了。”他不再客气地称呼楚昭为太子殿下,而是用了平日里更熟稔的二弟,平日里楚昭也确实不和他计较。

  只是今日楚昭微微一笑,也没继续说话,更没下马,轻轻一夹马腹,驱策马向前行去,他□□的骏马前蹄扬起,重重落在铺满了红毡的土地上,只留下还站在原地的楚昀脸色铁青,楚昭这是第一次这样给他没脸,后头跟着服侍的人大气都不敢出,楚昀忽然狠狠地甩了马鞭到身后服侍的内侍身上,骂道:“还不牵马过来!没点眼色!”

  宾客已基本都到了,远远看到太子楚昭一马当先过来,也都纷纷过来见礼,楚昭下了马,含笑和宾客大臣们说话,仍是和从前一般风轻云淡,举止优雅,而后头匆匆赶过来的楚昀气息不稳,脸上表情奇怪,不免相比之下太子风度就要怡然潇洒许多。

  正应酬着,看到又有一波客来,远远看着似是亲王王驾,近了果然正是福王楚旼骑着马走了进来,他穿着绣蟒锦裘,华冠朝履,后面二三十匹跟班马,接着又有几辆车停了下来,下来些粉装玉琢的孩子,各个裹着绫罗绸缎,细看却是些美少年,楚昀上前迎接,楚旼却是先过来给了楚昭行礼道:“太子殿下也来了。”

  楚昭笑道:“旼皇兄这是来打猎呢?还是来郊游呢?带这许多戏子。”

  楚旼转头看了看,也不当意道:“我打猎是不在行的,难得今日出来散散心,这些孩子也是才收的,太子殿下若是有当意的,叫他们给您唱几天戏也使得。”

  楚昭显然早就习惯楚旼这风流调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才要说话,却一眼看到又有一骑过来,忙道:“瑞皇叔来了。”

  楚旼转头看了看,又转头回来抿了抿嘴道:“他一向不是不凑这热闹的吗?不是说要为瑞王妃守丧么。”瑞王开府后,太后为他做主定了个家世不高不低,性格不温不火,相貌不丑不美的王妃,结果成婚没多久王妃生孩子没了,除了喜事丧事,瑞王府在京里的存在感几乎淡薄到没有,便是提起,也只是闲闲的一笔罢了。

  楚昭道:“瑞王妃丧了也过了一年了,听说太后那边又已吩咐宗人府再选继妃人选了。”楚旼脸上似笑非笑,却看到瑞王楚霄已走了过来,他仍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浅淡衣物纹饰很少,虽然是打猎,穿的仍是宽袍大袖,弯了腰向楚昭行礼,楚昭连忙道:“瑞皇叔不必多礼,请起。”又问他道:“前儿我让人送去的兰花皇叔可喜欢?”

  楚宵道:“好是好,就是养起来太娇贵费神了些,偏我爱那一股清香,要养好不容易,多谢殿下记挂着。”

  楚昭道:“并没什么,是母后那边赏下来的,我这边也并没有养兰花的人,听说皇叔喜欢,手下也有莳花的能人,索性便让人送过去给您了。”

  楚宵微微笑了笑,和楚昭说了几句,便看到楚昀过来请他们过去,开始打猎。

  今日亲王都来了好几个,宗室也来了不少,勋贵更是济济一堂,不少人都知道前阵子太子殿下的事,一些眼皮子浅的原以为楚昭吃了亏,如今看着楚昭不疾不徐,谈笑如常,并不见一丝一毫被楚昀打脸的沮丧,心里不免都觉得楚昭深不可测起来。太子殿下在朝中十分得文臣的心,一贯走的都是中庸稳健风,这次忽然冒着得罪百官的风险出头整治炭敬冰敬,莫非这事根本就是今上的意思?而大皇子出来,该不会这事本来就是皇家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吧?由太子出面反腐惩贪,再由大皇子出面倡廉养廉,红白脸都齐全了。这么一想起来,心眼多的已在反复想自己前阵子的表态有没有问题,是不是态度不够鲜明地拥护陛下的反腐倡廉决策来,一时都纷纷围在了太子身边,纷纷或隐晦或明显地歌颂太子殿下雷厉风行起来,明明是楚昀是主人,偏偏看着倒像是太子殿下的主场一般,楚昀毕竟养气功夫不够,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号角声响起,侍卫们呐喊着冲进了森林里,用锣鼓将猎物们驱赶出来,供贵族们骑马冲进去猎杀。气氛陡然热烈起来,没有男人不爱这种热血沸腾的狩猎追击场面的,猎手们全都驱马冲入了森林内,双林紧紧跟着楚昭,看楚昭在前头搭弓射箭,姿态矫健而娴熟,目光专注,阳光下汗水淋漓,充满了力与美,

  楚昭一连搭弓射箭射了好些猎物,转过身看到双林紧紧御马跟着他,看着身形虽然有些瘦弱,却身姿笔挺,姿态十分灵巧轻便,御马起来十分娴熟,一直牢牢跟着他,心下微微咦了一声,他自己的马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想不到双林离宫几年,居然御马之术看着也颇不俗,他看到楚昭转头看他,以为他有事吩咐,驱马上前问道:“殿下有事?”

  楚昭笑道:“没事,你没带弓?”

  双林有些无语,这射猎是主子们的事,何曾有伺候的内侍拿着弓下场自己射着玩,把主子扔一边的?只好道:“小的并不会弓箭。”楚昭笑了笑,勒了马想了想道:“你马术不错,人也聪明,大概只是力气上有些不足,等回宫,我给你挑张弓力弱一些的,让你每天拉着练一练,可以练起来的。”

  双林怔了怔,距上次教他写奏折以后,这又是要教他射箭?楚昭到底如今是怎么想他的?无聊教贴身内侍打发时间,他可是忙得很,看起来倒像是真心在指点于他。楚昭却没说什么,继续纵马而行,这次大概是知道双林能跟上他,因此速度快了许多,居然尽情纵马起来,双林慌忙打马跟上,紧紧缀着他。

  兴许是楚昀没有好好挑选日子,大家猎兴正酣的时候,忽然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倾盆暴雨就落了下来,甚至还伴随着暴雷,双林一看这雷声,慌忙向前和楚昭道:“殿下,打雷不要避在树下,咱们还是快回庄子,正经避雨。”

  雨点豆大密集地落下,砸得土上都起了灰尘,楚昭定下来看了看方向道:“跟我来,这雨太大了,我上次来过,那边有个避暑的山洞,可以避雨。”说完便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双林和几个东宫侍卫紧紧跟着他一路到了一座石山下,果然进了一个山洞,这山洞应该是经过人工穿凿而成,洞口上刻着“清凉洞”三字,入了山洞,洞内阴凉怡人,暑气便消,入口转入一扇天然石屏,便是一间极开阔的殿堂,两侧墙上都雕刻了麒麟灵芝等瑞兽石刻,还挂着华丽的轻纱帐幔,石质地板打磨得十分光滑平整,洞两侧有着两列石质长凳和长几,长凳上铺着软垫和软枕,摆设着华丽的屏风,显然这里是避暑设宴之处,楚昭看了下几个侍卫都是**的,便吩咐几个侍卫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收拾一下,孤到后头去换了衣物。”便带着双林绕过殿堂中央的山水石刻屏风,后头是一条廊道,通往山洞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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