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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_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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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顺看他神色,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寻死,也不敢再多说,只给柯彦使了眼色,柯彦却不敢耽误太久,开了药又匆匆去给楚昭把脉调治箭疮不提。

  大概柯彦开的药果然很安神,双林喝了以后果然睡得很深,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却是在马车上,英顺说大军要换扎营点,具体去哪里也不知道。车子走了两日才到了地方,安置的房间却不再是营帐,而是房里,天已近夏,屋里却十分凉爽,有微风徐徐吹入窗子,空气里都是清新的槐花香味,极清淡悠远。房里也十分安静,偶尔听到外间有人低低说话,有时候听得出是英顺似乎在安排什么,有时候是楚昭在吩咐什么事,听起来这房仿佛却是楚昭住着的。

  过了一会儿英顺送了燕窝粥进来给他吃了些便出去,他听到楚昭进了内室来,坐在床边,径直问他:“你身上累吗?这里是觉华岛,离岸不远,但是地方隐秘,这些日子我们就在这边静养一段时间,那边有温泉,你去泡泡好不好?对伤口有好处。”

  双林与他独自相对有些尴尬,只是楚昭似乎前一晚上发火又已过去了一样,说话仍和从前一样从容平和,他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说道:“好。”他自出城找楚昭起直到后来养病,就一次都没洗澡过,只是让人擦身而已,其实自觉身上也肮脏粘腻得很。

  楚昭嗯了一声,却直接上前将双林忽然抱了起来,双林看不到,忽然被他悬空抱起吓了一跳,不得不扶住他的肩膀:“殿下?”

  楚昭道:“不是说去泡温泉么?我带你过去。”说罢已直接走了起来,双林忙推拒道:“殿下,叫英顺来吧。”一边动起来,楚昭道:“别动,我胸膛上有箭伤的,仔细碰到了。”

  双林的手僵住了,楚昭轻笑了声:“英顺那小身板能做什么?”一边已快步将他抱入了一处浴池内放了他下来,双林感觉到了蒸汽蒸腾,又有浓浓的硫磺味,正有些好奇,却感觉到楚昭已顺着替他解开了身上的中衣带子,双林忙按住道:“殿下,我自己来。”

  楚昭道:“你看不见,仔细掉水里去……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

  双林不妨他忽然提起这件事来,脸腾的涨红,居然一时不知说什么,楚昭却道:“听说你不习惯其他人近你身,这些日子你就住我内室里好了。”一边已是将双林衣服都剥掉,露出了有些全身肌肤来,他当时滚下山崖,身上被石头擦伤多处,如今虽然伤口已基本收口愈合,苍白的肌肤上多处有着浅浅粉红的伤疤,楚昭想起当日替他解药时全身肌肤光滑无瑕的样子,心下又微微有些痛楚,已又将他抱起来泡进了浅水池里道:“你身子虚,伤口也没有完全痊愈,不能泡太久,如果觉得头晕胸闷的,赶紧和我说。”

  双林还在全身不自在中,却已被楚昭飞快地放入了水中,温热的水缓解了他的紧张,楚昭一副理所当然直接上手的举动也教他不好说什么,他闭了眼睛,却感觉楚昭正在替他解了头发帮他浸入水里,忙伸手去抓了头发道:“我自己来!”

  楚昭道:“你头上有伤口,看不到的,我来帮你弄。”一边又将一个胰子塞在他手里道:“你自己把胰子打了吧,我一会儿帮你冲水。”

  双林接过胰子,整个人都还有些搞不清楚状态,也拿不准自己该用什么样子的态度对楚昭,楚昭却拿了个勺子舀水替他慢慢浸湿了头发,看双林手里捏着胰子,肩膀上的肌肉都绷紧起来,知道他定是不自在,便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把寿哥儿托付给你的事,还有诈称失踪的事,没和你说,是我的不对。”

  双林抿了抿嘴,有些自暴自弃道:“你是主子,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楚昭道:“自作主张胆大妄为的事你做得还少吗?但是一到我跟前,你就什么主奴都搬出来,把界限分得清清楚楚,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戳肺管子。大宁府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若是天命不好,真的糟到那样地步,我想你也不会推脱责任,但是若是事前和你说,只怕你不知编排什么一套一套的道理来和我推脱了。”

  双林不说话,楚昭看他脸上涨红,整个人泡在水里睁着眼睛神情茫然不知所措,嘴唇抿得通红,和从前那一副沉稳从容的模样截然不同,多了几分脆弱,心头怜意大盛,只是轻轻替他将头□□洗干净,双林没话找话似的问了一句:“听英顺说殿下身上受了伤?”

  楚昭嘴角忍不住含笑道:“嗯,伤了点肺,不过不妨事,也是慢慢养着便好了,所以骆相才坚持叫我诈称失踪,我若出去,朝廷军令,我不得不奉,却不知要有多少暗算在里头,不如暂避锋芒。”楚昭缓缓说着,看了看池子旁边的沙漏,知道不能让双林泡太久,又将他抱了出来,放在大毛巾上替他擦了,又替他穿上中衣,又在外头加了件袍子,一边对双林说话:“腿还疼吗?要去院子走走吗?柯彦说你要多走动走动。”

  双林被他抱来抱去正不自在,连忙站了起来,他腿上当时居然只是普通外伤,竟然没有骨折,走虽然不太灵便,却也可以慢慢走着,楚昭扶着他缓缓走了出去,院子里似乎有大树,很是阴凉,楚昭道:“是菩提树,很大,听说也有百年了,附近还有个佛寺叫大龙宫寺的,听说主持也很有些见识。”

  双林看不到,身旁又没别人,只能任由楚昭牵着,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只感觉到脚下似乎是石板铺成的庭院,院子里十分凉爽,风里除了木叶清香,还有着隐隐的海水咸腥味,想必离海很近,他身上毕竟有伤,走了一会儿便已力气不支,楚昭看他额上见汗,便将他又抱起放在一处竹榻上道:“你喝点水休息一下。”

  双林坐在那边,感觉到这榻上似乎十分宽大,一时有些摸不到边,手里很快被塞入了一杯刚刚好的茶杯,他刚泡完温泉出来也的确感觉到了口干,不知不觉已将那杯茶水喝完,茶杯却又被楚昭取走,将他按了按让他斜靠了下去道:“这里没旁人,你别拘谨,你也早就没把我当成主子了,别想那些规矩了。”说完似乎也十分自然地靠在了他身侧,顺手替他将头发披散开来让他快干,一边却又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本书来翻着书页道:“这里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我叫人送了这里的县志来看,挺有意思的。这里古时是叫桃花浦的,后来历代都叫桃花岛的,昨儿进来倒是没见有桃花。”

  双林想起黄药师的桃花岛,忍不住嘴角翘了翘道:“殿下想要看桃花,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楚昭轻笑道:“等战事平了,孤便找人来种上桃花好了。”看双林仿佛侧耳倾听的样子,因着刚从温泉里出来,脸色红润,不由心中一动问道:“你在听什么?”

  双林道:“既有桃花岛,不知是不是也有碧海潮生曲。”

  楚昭大奇道:“你想听曲儿吗?碧海潮生,曲名不错,可有来历?”要知道在他印象中双林沉默寡言,对这些曲儿诗词是不太留意的,双林摇了摇头问道:“县志上还有什么说的吗?”

  楚昭翻了翻道:“有个这里的秀才,嗯,也姓傅的,叫傅焕之,写了个觉华岛游志,文采一般,但是写得颇为详尽,我念给你听听看。”

  楚昭声音温和轻缓,一句一句读起来,可惜双林到底不是个读书人,听那些半文半白的古文一会儿,已是不知不觉眼皮重了起来,楚昭不过读完半章游志,便看到双林半边脸陷在了柔软青灰素纱软枕里,阖目安睡,呼吸匀净,微微笑了笑将书放到一边,拉了张薄纱巾子替他盖上,看他宽松软纱裤下露出半截光洁修长的小腿,肌肤光洁,踝骨纤细,脚趾上却仍还有着去岁冬天冻伤的淡淡青灰色痕迹。

  历历往事在目,傅双林凡事为他殚精竭虑,明明用心至深,面上却倔强得丝毫不露,心高气傲,性情桀骜刚烈到不似一个自幼在宫里长大的内侍……这个人的心,实在太难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读者群的事我想说一下,一直有不少读者们微博私信我说想为我建读者群,因为我个人工作生活本身的确很忙,每天写文又有拖延症,经常需要很多时间精力在写文上,所以无力经营读者群,虽然有些读者也说我做个吉祥物就行,但是真不行因为我觉得如果没有精力经营,很容易有是非滋生,所以我目前暂时没有想建读者群的想法,感谢大家的厚爱了……

☆、第96章 出战

  双林醒过来的时候,听到外边骆文镜在和楚昭说话:“武靖公又回了大宁坐镇,听说女真那边十二部重新集结了,又和朵颜三部也重新谈判了重新结成联盟,形势颇为严峻,朝廷发来了严命,要求武靖公加紧搜寻王爷的下落,陛下到底是关心殿下的。如今草原上也有谣言说你已被俘,从上次解救回来的我军俘虏称,狄人正一个一个的分开审问俘虏,显然是有些信了。”

  楚昭道:“武靖公在大宁镇守,是想要消耗我大宁藩的实力呢,由着他去,自有何宗瑜去应付他。”

  骆文镜道:“因喜总管那边也传了书来,请王爷好生养伤,静待时机。他那边进展还好,说是一百人已陆陆续续分别混入了赫图阿拉城里了。”

  楚昭道:“让他小心谨慎些,兀察咯王留了他的长子查哈太子在那里镇守,听说此人残忍好杀,多疑谨慎,不容易靠近。他只管勘察地理,摸清楚防守便好,其他举动莫要多做,以免打草惊蛇。”

  双林起身,想起自己本来是在院子里的,也不知何时回了里屋,听着楚昭说话离得不远,他们却没注意到自己举动,显然中间隔了屏风还是帐幔一类的东西,却不知屋里还有谁,他摸索着下了床,床前没找到鞋子,只好赤着脚下了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却立刻就踢到了一张圆椅上,站立不稳摔了下来。

  外头说话声音立刻停了,楚昭起了身快步走进来,将他扶起来道:“你醒了?肚子饿没?我让他们摆膳。”

  双林满脸不自在,他是想小解,但是当着楚昭的面,他怎么说?这屋里不是应该还有旁人的吗?英顺呢?楚昭看他不说话,想了下问:“你是要净手吗?”双林脸一热,楚昭先将他扶在床上,低了头握了他的足替他穿了鞋,又拉了他的手道:“你下了床,往右边走,这边设了个净室。”双林感觉到楚昭的一只手上缠了纱布,按在他的手上,扶着他去摸床边道:“这里有个铃铛,你拉一拉就有人进来,你如果不想叫人,自己走出来,这里设了栏杆,摸到了吗?从这里扶着往右走,这边就是净室。你净手完后,这里也有个铃铛,拉一拉就有人进来收拾。”

  他一路拉着双林的手导引着,指挥他找到了恭桶和净手用的纸张,铜盆,胰子等,就体贴人意地让他自己在里头,自己掀帘走了出来,双林感觉到他出了去放下帘子,松了口气,连忙解了手,依言弄完了出来,听到外头英顺回禀道:“王爷,膳摆好了。”

  楚昭应了声,过来拉了双林又按到一处栏杆上道:“你看从床边左边这里,孤沿墙也让他们设了栏杆,你从这里一路扶着走出来,这边有个屏风,这边是孤的床,再外一间是起居的地方,这边是花厅,我们平日在这里用膳,再从这里走出来,便是院子,你每日想散心就走出来,院子不大,方方正正的,从院子出去就是海边,等孤有空就带你出去吹吹海风,这边沙子也很干净,四处都没什么人,很适合静养。”

  说完带他在花厅坐下,握着他的手去摸碗筷道:“这是给你特制的银碗,这边是菜碟,会有人替你布菜过来,你听了菜名只管说想吃什么就好,这边是汤碗,筷架,帕子。”说完也并不代劳,松开双手自己坐到了对面去,看着双林自己摸索起来,自己便也如常用膳,叫人布菜。

  双林看楚昭这意思,竟是之后都要和自己一同起居,十分不自在,却又不知说什么好,皇家食不言寝不语,楚昭在对面显然已经用膳,他也只好默默地用餐起来,虽然是黑暗一片,他却始终能感觉到楚昭在对面强烈的存在感。才吃了几口,楚昭开口问:“怎么都吃素的?”

  双林一默,英顺已开口道:“傅公公一向都是吃素的。”

  楚昭默然了一会儿,才道:“难怪你身子单薄得很……”却没追问缘由,过了一会儿补充了一句:“第一次上战场下来的时候,我也是很久都没吃肉……晚上都会做噩梦,有时候都想着造下这等杀业,也不知道是不是将来真的要下地狱。”

  双林一怔,第一次听楚昭说起这战场的事,他忍不住解释道:“以杀止杀,圣人之不得已,殿下为国为民,不必为此不安。我吃素也并不是为了信佛什么的,就是习惯而已。”这的确也是从前世养下来的习惯罢了,开始只是练了瑜伽,后来看一些瑜伽大师坚持吃素,自己也模仿着试了一段时间感觉神清气爽,身子轻健,并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于是渐渐也就坚持了下来。

  楚昭笑道:“我让他们去找个会做素斋的师傅来厨房,叫厨房素菜上多经些心,花样多一些,我从前听支渡法师说过,吃素万万不可只是清汤寡水,那样身子元气不足的。”

  双林看他没强迫自己吃荤,心下倒松了口气,一时也忘了不自在。

  日子便是如此尴尬地过去,楚昭果然当真和双林一同起居餐饮,白日里柯彦来替双林针灸的时候,他就在外间处理军务,经常带了双林出外在海边漫步,甚至还真的弄了支箫来,当真给双林吹了支《碧海潮生曲》来,有时候则带着他去了附近的大龙宫寺,和那方丈玄谈清谈,扯些今生来世的淡,吃吃那里的素斋。

  这院子里仿佛就只有几个人一般,虽然双林知道不可能,但是只要楚昭在,就真的只有两人相对,其余人都几乎不出现。楚昭和他在一起,态度自然温和,并不事事替他代劳,而是看他有困难时才帮一下,有时候会和他讨论军务,说说如今的安排,分析将来的情势,有时候念一些奇文风物地理志给他听,要么和他打马吊,马吊重新用骨牌精心雕刻,一摸就知道是什么牌面,双林并不太会打,楚昭便教他,这马吊和后世的麻将却不相同,反而和两军对垒差不多,有时候打起来还颇能消磨时间。

  渐渐双林也放松许多,半月下来,屋里和院子里他都已能进出自如,生活如常,开始习惯黑暗中的生活,习惯了和楚昭共处一室。有时候楚昭会短暂离岛,然后带着洗不干净的淡淡的血腥味回来,告诉他出去打了什么仗,俘虏了多少人,取得了多少战利品,有时候还带了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回来给他。当他发现当楚昭离开的时候,他居然开始期盼楚昭回来,听到楚昭回来的声音,他居然感觉到欣喜,甚至觉得如果下半辈子都在这岛上安居下去也挺不错的时候,他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楚昭是在尽力弥补奖赏他,打消他寻死的念头,他是知道的,然而这位王爷,他虽然从前自诩聪明,看得到他的喜怒哀乐,如今却渐渐摸不透他的想法了,兴许眼睛瞎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也失去了,这些日子只能是被动地接受楚昭看似温柔其实说一不二的强势安排,渐渐失去了自我,只会服从于楚昭对自己生活的安排,对自己未来的摆布,甚至下意识地依赖起楚昭来,也确实经过这一遭,他已打消了寻死的念头,也几乎觉得这样也不错,这样的温柔手段,实在太可怕了。

  而如今外边腥风血雨,他诈称失踪,却从未停止过对外边局势的关心,停止对自己军队的指挥和掌控,他保全着自己的实力,冷眼看着洛家人和女真人交战了几个回合,几乎寸功未立,自己却已派人去了女真人的王城埋下了钉子,他才弱冠之年,却已如此心机深沉,运筹帷幄,假以时日,一旦风云际会,这头蛰伏的巨龙,只怕是要一飞冲天的。

  楚昭肯定不可能就在这岛上一辈子,但是自己若是一直眼睛不好,有可能会被安置在这里一辈子吧?双林想了下,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并不太反感这里的生活,只是将来到底做些什么呢?他有些迷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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