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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钗记_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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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已死,还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夏语澹敞开心扉无所顾忌的说话,那就什么也不必说了。

圣旨颁布那一天,夏家大房二房三房都候着,老爷太太按着各自品级妆扮起来,未出嫁的姑娘统一穿着桃红色缠枝牡丹团花褙子,头戴金丝镶珍珠的凤钗,府里京城里所有的男女管事也集中起来侯着,等待圣旨一下,好去向八?姑娘道喜。

果然赐婚皇太子的圣旨就是和一般的圣旨不一样,颁旨的是太常寺卿贾大人,手持符节,圣旨用明黄色的锦盒装着,司礼监提督太监拿着,由一批宫廷侍卫护送,前有锣鼓,后有雉羽,逶迤而来。

夏文衍带着夏译夏谦侯在门口,恭迎了贾大人入内,夏家男人们站在正堂的左侧,女眷以乔氏为首,站在正堂的右侧。

贾大人把符节给提督太监,换过圣旨。夏家所有人都整齐一致的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西抚州高恩侯夏文衍六女,公辅之门,清白毓秀,肃雍德茂,温懿娴淑,固能克尽敬慎,恭谨宽厚,微范凤成,德披天下,是以昔承明命,力效东宫,虔恭中馈,思媚轨则。今遣使持节,赐婚皇太孙,尔其弘宣妇道,祀奉宗庙,率由考敬,永固家邦。钦此!”

果然是一句又一句堆砌的赞美之词,都赞美的夏语澹都不知道圣旨里在夸谁了,当然这些赞美之词是夏语澹作为太孙妃的标准。而夏家每个人的呼吸都屏住了:是……六女?没有听错?

德披天下,中馈轨则,祀奉宗庙,永固家邦,这些词全堆出来,也只能在册立皇后或储妃的时候可以用。因为她们算是整个皇室的宗妇和下一任宗妇。

每个人还在回忆圣旨的话,毕竟四个字四个字,又心情激动的情况下,很难听懂。而以为皇太孙妃已经收入囊中的夏烟霞已经出口道:“不是八女?是八女!”

夏烟霞是有点疯症的在自语,她知道若她不能成为皇太孙的女人,而夏家有其他人成为了皇太孙的女人,那她就没有用了,没有哪一家可以独占两个名额。六女,夏烟霞听见了这两个字,若是夏语澹的话……夏烟霞明白她伺候夏语澹是做戏,夏语澹不配合是不愿意和她做戏的意思,可是困在内宅里的女孩儿,她心里怎么想谁知道,外头没有人会知道她的心情,所以夏烟霞只把表面功夫做好就够了。她若成为了太孙的女人,夏语澹就得仰她鼻息,现在反了过来,夏烟霞在害怕,事已经做了,自己连仰她鼻息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她当场失控了。

虽然夏烟霞自语的声音不大;夏烟霞排行第八,传言她是太孙妃,没有确实之前,接旨还是排在最后,耳聪目明,七十几高龄的贾大人还是听见了,不悦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身体在发抖的夏烟霞,捋着胡须道:“这圣旨是戴望公草拟,皇上润色之后亲自誊抄,又亲手交给老夫,老夫虽老迈,然皇上之意是不敢疏忽的,老夫虽偶尔眼花,然六和八是分得清楚的,八上面还有一点一横,老夫看得见!”

贾大人宣过多次圣旨,还第一次收到这种待遇,不过这六和八,草拟的时候,在皇上的授意下,是先写了一撇一捺,所以那个传言是真的,有人看见,最关键的一个字,就是那个排行,传出消息的人只看见一撇一捺。

为什么皇上选了夏家的女人又要戏耍夏家,贾大人不理解。

看见了夏家八姑娘的这种素质,八姑娘固然配不上太孙妃,以点看面,同是夏家的女人还能有本质差别?所以贾大人也不理解先八后六,皇上为什么选夏文衍六女。

“臣领旨谢恩!”夏文衍高声答应,先接下了圣旨,管他是六是八,都是夏家的女儿。

只有夏烟霞是最没有素质的,在接旨过程中失态,其他人的心里即使再破涛汹涌也得先按在心底,待夏文衍接下圣旨,才敢有动作,齐刷刷的看着夏语澹,其中悲喜惊惧,各各有之。

夏烟霞不用说是悲了。喜的是二房三房,找夏烟霞两房是不同意的,她血缘上和两房关系远了,一手被乔氏捧出来,将来最多也只是感激乔氏,和二房三房就差远了,哪儿比得上嫡亲的侄女。

惊的是乔氏,夏语澹和皇太孙是天地之差,地是够不着天的,除非搭了一个天梯,是谁给她搭了这架梯子?乔氏做不到,所以她只是想给夏烟霞弄一个才人,美人之样的位置,夏家的人连才人美人之位都做不到,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帮助一个人直接坐上太孙妃的宝座,是谁在帮她?没有几个人,会是……父亲?那一刻的乔氏有那么一秒,眼前看不见东西,为什么?

恐的是夏谦,是六女,那么香岚就不能活了!

其他人的心思暂且不一一具表,对着天使和一批宫中侍卫,再多的心思也埋在心底。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没有几个,泼天的富贵浇下来,该面呈喜色谁都能表现得很自然,谁叫夏语澹是夏家的女孩子呢,她有了今天的成就,还不得先有夏家。是赵翊歆的那一句话,没有鸡,哪来蛋。夏家是这样想夏语澹的,所以面呈喜色。

领旨只是开头,虽然以为的八确定了六,肥水不流外人田,皇太孙妃还在夏家,这样就够了。尽管传言有误而让夏家之前几天的兴奋,遭人嗤笑,珍珠和鱼目不分。

不过,嗤笑就嗤笑吧,每一个家族都有不同的生存法则,夏家的生存法则就是脸皮够厚,懂装不懂,占到了利益就行。如皇后在宫里,不管怎么失宠,都坐着皇后的位置,现在夏家又迎来了一个储妃,下一任皇后。

事分两头,奉诏传旨而来的人也分成两拨,夏文衍招呼贾大人等,送他们出门,另一拨人全权接管了夏语澹的生活,圣旨一下,夏语澹和赵翊歆就是未婚夫妻的关系,赵翊歆是君,夏语澹是君妻,不可能和夏尔钏几个住在同一套院子里待嫁。这个夏家早有准备,准备了夏文衍的父亲老侯爷晚年移居的石榴院。

这个园子寓意也好,石榴院。逝去的老侯爷酷爱种花,尤其是石榴,石榴院里很好的保存了那些石榴树,花瓣落了,一个个鹌鹑蛋大的石榴挂满枝头。只是,这个准备是为夏烟霞准备的,所以说,夏烟霞不得太孙妃位,夏语澹得了太孙妃位,夏家人的珍珠和鱼目不分瞒不了别人,因为夏家已经为夏烟霞准备了一套搬进石榴园的行头,从家具摆件到衣服首饰全部换新,那些东西都白做了,白给夏烟霞做,夏语澹又没有,因为夏语澹的品味和夏烟霞不一样,家具摆件不说,还有衣服,夏语澹可是比夏烟霞高一寸半,定制的衣服,别人的衣服穿在身上会合身?

都是未太孙妃了,还要捡别人的衣服穿?

皇家,准确来说是皇上只打算给夏家难堪,没有让未来孙媳妇难堪的意思,所以从接旨开始,夏语澹的一切生活用具,用度已经和夏家无关了,全部由二十四衙门接手。

夏语澹最后一次回她的卧晓轩,会看屋后蔷薇架那儿的高高院墙,她曾经想过无数种离开的方法,原来是这样!

“夏姑娘,您看着有什么东西需要拿上的?”跟在她身后的女官道。

夏语澹看了一圈她的屋子,没人带出去任何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这一章还是很好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舅舅

运河码头边有一处五间正房的院子,一个专收家伙器什的小商人黄兴隆双手叉在袖子里,他来时可听过了,这家子里的老娘摔了腿,正是要用钱的时候,所以笃定这笔生意是能做成,所以他出口压价的气势很足:“谷娘子,你是卖还是不卖呀?痛快的给句准话。”

“怎么卖呀,中间这颗不是一般的珍珠,是东珠,你就给这个价?这簪子熔了也有点银子。”谷娘子捂回她的簪子道,那根珍珠簪子样式很普通,就是一根银簪顶上托了一颗黄豆大的珍珠,是真的东珠,只是色泽一般,黄兴隆出价二两。

黄兴隆笑着脸却说话刻薄:“这簪子都发黑了,就是熔成银子成色也不好,淘一淘还有多少银子?一根簪子你能请到一个银匠师傅来熔?我这也是看在这颗珠子的面上才给的二两银子。这簪子有十几年了吧,原来应该有一套首饰配着的,单一根,它还真不值钱,我买了去,也是扣下来把这颗珠子磨成粉当药再卖出去。”

谷娘子只想狠骂一声‘呸’,可是出口的话却放软了语气道:“你从我们这儿也买了几件好东西,这簪子你就给那么少的价?”

黄兴隆可是知道谷家的好东西一件件典卖掉所剩无几了,后面又不会和谷家再有来往,也不需要留后路,分文不加道:“说是二两,就只有二两,卖不卖一句话吧,我还有别家等着呢。”

就算不给婆婆请大夫,家里的米也只能吃两天了,难到要等到没米下锅的时候再来找银子,谷娘子犹豫再三,正要答应,她丈夫谷长溥从外面回来,边走便道:“簪子我家不卖了,烦了你白走一趟。”

“哟!是古秀才。”黄兴隆转头对谷长溥拱手,表面恭敬,内心是鄙视的,自己虽然是一个走街串巷倒收家伙器什的小商人,也是靠自己一张嘴一双手养活一家子,哪像他,这一片地出了名的懒骨头,还老天不长眼的让他考了秀才的功名,眼高手低,这事不干,那事不干,三十几岁靠典卖过日子,还让女人出头典卖。

谷长溥确实是好面子,一个秀才放不下面子和一个小商人对着女人用的东西讨价还价来来回回,而且他都是秀才了,也不会和别人抬价,所以就躲开了,在路上听见了一件大事赶紧回来。以往他见了黄兴隆给他行礼,他还会回礼致意,这一次却点点头生受了,从他女人手里拿过簪子再道一遍,口气像是在指使一个人,:“烦你白走一趟,你回吧!”

“呵呵!”黄兴隆笑道:“买卖不成人情在,以后有了好东西再叫我来相看便是!”

他们家现在是没有紧缺银子,到了揭不开锅的那一天没二两银子也卖了,黄兴隆如此想。谷娘子在黄兴隆走后跺脚发脾气道:“我已经去了正经的当铺问了,还没有黄老板开的价格高,你把他推了,今天还是吃稀饭配咸菜吗?娘也和我们一起吃稀饭配咸菜?”

谷老娘几天前出门跌跤摔断了骨头,大夫说吃几顿猪脚补腿,有利于恢复,就着咸菜吃稀饭?那是自己的儿子,就看着断了腿的老娘吃咸菜稀饭!因为家里没钱,一家子吃咸菜稀饭,一个走街串巷收家伙器什的小商人都看不起这家人。

为什么这家人穷成这样,谷长溥还能考秀才?这家也是有钱供出一个秀才的。

话要从十五年前说起,谷家原来是卖包子馒头的,谷老娘已经逝去姐姐的女儿阮霞萍自幼投靠来家,十五年前被现在的高恩侯,那时高恩侯长子夏大爷看中了。给了古家二百两聘金,另三百两让谷家给阮霞萍置办嫁妆,阮霞萍就这样偷偷摸摸的和夏大爷在槐花胡同自顾自的说是成了亲,偷偷摸摸的过日子。阮霞萍在槐花胡同住到年底,就因为身怀有孕以良妾的身份接进了夏家。五个月后,在夏家生产身亡。

这中间正好一年时间,谷家赚了前半生都没有赚到的银子。聘金二百两,给阮霞萍置办嫁妆留下了一百多两,阮霞萍在槐花胡同住的半年,陆续给了谷家好些东西,黄兴隆嘴上说的好家伙都是那时候来的,这个珍珠银簪,也是阮霞萍随手给的谷老娘,随手就是二两银子,阮霞萍进了夏家门,槐花胡同的家伙器具一部分给了谷家,侯府出来的东西真是好东西,一部分加一起也有百多两银子。进门半年后,阮夏萍不明不白的难产死亡,谷家去理论,秉着民不与官斗的原则,拿回了二百两银子就住口了,一年中谷家光现银就五百多两。

穷时勤劳富时懒惰,在运河码头的人家一年开支只有三四十两银子,谷家突然有了五百多两,又眼见着外甥女当了侯爷得宠的姬妾,还能冷静下来卖一文钱一个的白面馒头,有夏家,夏家漏下一点就够谷家过一辈子的,还能平静的做一文钱一个的白面馒头叫卖?谷长溥从小就批了命说是读书的料子,谁还过那卖白面馒头的日子。谷家拿着五百多两银子和收着一个早食小铺子的租子,坐吃山空等着谷长溥读书读出名堂来,读到出人头地。

谷长溥还真是读书的料子,二十出头就考中了秀才,可是他在读书上的天分也好像仅此为止了,以后三届举人试都榜上无名。

京城里多得官都不稀罕,全国的举人都聚集在京城,秀才太不够看了,秀才的功名只能为家里免了赋税徭役,受人些许尊敬,此外谷长溥没有银钱的进项,每一界被选为癝生的秀才每个月能去官府领几斗米,谷长溥不是癝生。

谷长溥憋着一口气想考个举人出来就把谷家的银子读没了,后来谷老爹生病了,病一治把家里所有的一间早食小铺子典卖掉了。读书贵,看病贵,谷家的银子铺子没有了。

按说谷长溥有了秀才功名不愁没事做,五六年前眼见着家里的银子一天天的少了,他找过事情做的,想当京城白鹤洞书院的先生,可是不遂人愿,白鹤洞书院聘请了一个谷长溥的同窗没有聘请他,让谷长溥一口气憋着想考个举人出来,扬眉吐气,就闭门读书到现在,期间,多家沿河码头的管事找过他去做一个记货算账先生,谷长溥觉得他一个秀才被一群满身臭汗的扛包大汉围着太掉价,有辱斯文就没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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