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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钗记_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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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翊歆颇感意外,道:“你还知道的挺深刻。”

夏语澹正色道:“事行而后法诛,才是刑罚正常的顺序。诛心杀人,只在权宜之时,君主不得已而为之,诛心杀人,即使君主也不可恣意妄动。那些妄动太过的君主,皆被扣上了残暴的骂名。殿下只是储君,还未成为真正的君主,殿下不能轻启君主的权利,这是僭越。”

想一想还没有成为既定的事实,并不构成犯罪,即使香岚所言是真,即使所言是真足以恶心死人。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话错了,贵重之物都谨慎的收藏起来,就在犯贼呢,只有做贼的出手行窃,才能收网抓捕。诛心,只有在你死我活的残酷权利斗争中,才来先下手为强,所以诛心还有一个不好听的名字叫莫须有。除了君主的意志可以偶尔凌驾在刑罚之上,没人有权可以这么干。虽然皇上没有儿子了,孙子也只有一个,只要没人谋逆造反,皇上迟早都是赵翊歆坐,现在的赵翊歆也不能因为别人心动就置人死地。

储君若有诛心杀人的权利,大半的储君就不会夭折在储君之位的。

“我这十四年来过的日子,本不配你,我知道你力排众议才能来娶我,我不想还未进门,就拖累了你。”夏语澹缓缓垂下了头。

赵翊歆捧住夏语澹的脸,柔声道:“你多想了,我失去了多少才坐着储君的位置,我不允许自己再失去了,不允许失去选择自己喜欢女人的权利,任谁反对,我也不会放在眼里,你也无需把反对之声听入心里。我的位置,是坚不可摧的。”

如夏谦得意的,夏语澹自己也怕因此遭到皇太孙的唾弃,是的,夏语澹心底深处正在怕着。多少相伴多年的夫妻都因为捕风捉影的传闻而走到末路,和赵翊歆相识未满一年,相见的次数也是有限,上一次夏语澹这么求他了,他还能说不管就是不管,夏语澹怕夏家的污浊连累自己遭到了赵翊歆的嫌弃。但夏谦也错了,夏语澹不会因为怕了,就一味的撇清顺便为他担保。

夏语澹有什么说什么,对赵翊歆毫无保留:“夏谦夏诀因为对我的觊觎之心而死了,告之天下,他们死了,天下之人有几个相信我是清白的,我清清白白的人,不想平白遭人非议。当然,光王之死,不是他的私生活靡费,而是他拥有问鼎帝位的名分。夏谦夏诀你也能网罗另外的罪名,置他们死地,可是这样一来,他们仅仅是败给了权利,我永远是他们饮宴之外,得到半碗稀粥的乞丐。”

赵翊歆叹了一声,只静静看着夏语澹,黝黑的眼眸能照耀出夏语澹的身影,夏语澹不知道此时的赵翊歆在想什么。

若香岚所言属实,露头的尖刺被强行捂了回去,只会刺伤自己,那根刺扎在了夏家的心里,日复一日,伤口会由里向外溃烂出来。

那是,无需网罗罪名,赵翊歆就能名正言顺的把夏家连根拔起,让他们死的心服口服。

赵翊歆从来不是一个迂腐规矩之人,他会时刻让夏家活在不安之中,加速他们的溃烂。

赵翊歆所叹的是,现在夏家还真不能拔起,因为夏语澹尚长在夏家的土地上,打鼠忌瓶,必须要等,等她做了赵夏语澹。

这样一想,明年三月的婚期是不是晚了点?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狗姐

有赵翊歆说话,夏语澹当天晚上就住在了藤萝胡同,宅子是小户人家住的,真的很小,小到下人也不能多带几个,因为住不开。

赵翊歆走后,门拴一拉,只剩下两人一狗,夏语澹和小白之外,还有一个丫鬟抱影。

“你几岁了?”抱影不是石榴院里的人,夏语澹第一次见,她娃娃脸一张,个子小小,身形微胖,身量没有张开的样子。赵翊歆只对夏语澹说,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她办。

抱影似是早就在心中打好草稿了,一溜道:“奴婢今年十一了。奴婢自幼家贫,三岁时,被当时的内官监右监丞收养,六岁那年养父死后,被收容入宫,配往青乌台。”

“青乌台是殿下在西苑的长居之所。”夏语澹今日被仆人狠狠恶心了一回。第一次见面,新一段的主仆关系,有话早点问清楚。六岁的宫女算很小了。

“殿□边的内臣王贵,刚入宫时在养父手上学规矩,那年养父病重,把奴婢托付给了王哥哥,后来殿下赞奴婢机敏,配往青乌台,奴婢这几年只在青乌台做喂鱼的事儿……”似是觉得喂了五年的鱼,听不出她作为奴婢的实力,抱影赶紧追加道:“不过,奴婢什么活儿都能干。服侍殿下这些人,大家说起话来道冯扑哥除了奶孩子,什么活儿都能干。奴婢包括奶孩子的活儿也能干。”

一段话,把赵翊歆最重要的两个内侍王贵冯扑都说上了,活干得怎么样不知道,知道的是她从小就混迹在那些赵翊歆使唤的人之中,那她也是可以放心使唤的。

夏语澹笑着道:“别一口一个奴婢的,小户人家没那么大的规矩,随意说话就很好。”

“是!”抱影欢快应道。

叠被铺床,夏语澹静静的躺在床上,黑暗中睁着眼睛。从昨天到今天,夏语澹见识了赵翊歆其人,区别于裱画店里的那个学徒画工;今天香岚说得话,在赵翊歆面前,只能说怕万一冤枉。在任何人面前,哪怕是赵翊歆面前,也得那么说。生养了自己,半碗稀粥活到了十四岁,若因为不能确定的动一动心就杀了,这样的人不可怕,这样的人在赵翊歆身边不可怕。诛心杀人,赵翊歆不可违,夏语澹更不可违。可是没有杀人,只是诛心?夏语澹要想清楚她和夏家应该保持多远的距离。

还没有想清楚呢,阿嚏一声,黑暗中声音听得特别清楚,有人在打喷嚏,不是,有狗在打喷嚏?狗也会打喷嚏?

抱影点灯,小白的笼子在门口,笼子里有小棉被做的狗窝,可是小白就坐在笼子门口,夏语澹两个时辰前吹灯看它最后一眼,它就是这样坐着。

傻傻的冷了也不会回窝里睡觉吗?夏语澹瞬间心疼了,披了一件大袄,蹲在笼子开了门,小白一下子就出来,坐在夏语澹身边,四脚趴开,夏语澹一捂它的鼻子,果然湿湿的。夏语澹抱起小白,鼻子对着抱影问道:“你来看看,是不是伤风感冒了?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呀,我以前是喂鱼的,没养过狗!”抱影也有些乱了。

夏语澹怀抱住小白,赵翊歆说它只有二十七天,二十七天的人一场伤风也能夭折了,二十七天的狗感冒了严重吗?这个小家伙来了不到一天,就在自己眼前感冒了,夏语澹觉得比自己感冒了还难受,道:“你去想想办法,问问人弄点药来吃。”

“诶!”抱影马上穿衣服出去。太孙妃在这里,藤萝胡同日夜有人暗中看守,这小宅的左右,就身藏护卫之人。

夏语澹抱了小白上床,铺了布垫,裹了小衣服给它取暖,又一声阿嚏,这次夏语澹听见了看见了,手上还溅了它阿嚏出来的鼻水。夏语澹没嫌弃它,用热水擦干净了手,多一条狗,像多个人一样。养宠物和养孩子一样,夏语澹心疼的手轻轻点着它的头道:“阿嚏了,阿嚏了不会睡到窝里,一直坐着干什么,阿嚏了活该。”

夏语澹是气着骂小白的声音软软的,小白没有领悟,夏语澹是在骂它,以为夏语澹和它玩呢,抬起头蓝紫色的小舌头还试图舔着夏语澹的手指。

夏语澹瞬间没有了训人的口气,一个人神经质的对着一条狗哄道:“好了,好了,我们家小白还小,不懂事,不知道冷了要睡到被窝里去。是姐姐不好,没有教你睡到被窝里。姐姐不好,姐姐两辈子,什么活物也没养过,不知道怎么好好养着你。”

夏语澹上辈子动物毛发过敏,这辈子自己都搞不定了,没想过养宠物。

农庄上,鸡鸭鹅,猪牛羊,小驴子,每家都养几样牲畜,狗是不养的。狗吃肉,没钱买肉,狗□□,屎要肥田,只有打猎的猎户,有需要会养狗,农庄上的人没有实际需要,狗就算了。

不过,鸡鸭鹅,猪牛羊,小驴子,养肉的牲畜和小白不一样。夏语澹摸着小白眉间上的毛发,决定当一个好姐姐。

为什么是姐姐呢,因为本来要叫它夏小弟的。夏语澹抚摸着小白自己都笑了。都要做太孙妃了,一条狗还养不好。

抱影去了一会儿,进来道:“姑娘,殿下的养狗内侍在外,是不是要他进来伺候。”

“进来吧,早该有这么个人,把该问的问清楚。命贱糙养好养活?糙养的命,多少条命养死了,养废了,活下来活好的有几条命。”夏语澹有感而发,决定当个好姐姐,从二十七天开始,要对小白的生命负责。

养狗内侍只在门口站着,隔着门夏语澹问了许多问题。小白原来冷了是会睡在被窝里的,只是今天先石榴院,后这里,换了两个地方,频繁的换屋子对狗不好,特别小白还小,它是因为环境陌生怕了,才不敢睡觉,就那么傻坐在笼子门口,它是在害怕。

夏语澹把狗给抱影,让养狗内侍看了,只有一点鼻水喝点药就没事。

一会儿,抱影端了一个紫砂小药锅进来,滤药挤了小半碗,夏语澹用勺子舔了一点,抱影唬道:“姑娘,我来尝。”

夏语澹一笑道:“没事,刚刚不是说了,这和人喝的药差不多,我就是尝一尝,苦不苦,喂他乖乖喝了得费多大的劲儿。恩~,微苦中带了点甜。就是闻着味苦。”

小勺子递过去,小白把头一甩,闻着味苦,它知道得很。怎么凑到它嘴巴里,就是不伸出舌头舔。

夏语澹没有办法,强行止住他的头,管能喝下多少,包着布巾一勺子就倒下去。小白舔了沾湿的毛,才乖乖把药喝了,喝了药又喝了一些水,一直安静坐在床上的小白突然挣扎着在床上走,往四个角落闻了一圈。夏语澹看了一会儿,才想起养狗内侍的话,立马把它放下床,小白就在床下撒了泡尿。夏语澹拍着腿赞道:“我的狗多聪明呀,太懂事了,都知道不能在我的床上。”

抱影笑了,试问道:“姑娘,不如今晚我抱着它睡吧。”抱影在屋里值夜,一张小床榻横放在夏语澹床头的左侧。

“和你睡,狗不是你的了。”

“可是……”抱影看着夏语澹的床。

“没事,我不嫌弃它。”既然养了它就不会嫌弃它的,何况它都能解决上厕所问题了。面对过几十桶夜香的人,夏语澹没洁癖,不觉得小白脏。庄子上养了牲畜的人家,严寒腊月,都人畜睡在一个屋子里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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