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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钗记_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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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长公主眼角扫到座上的皇后,高恩侯府出来的女人,便是这个做了几十年皇后的女人,都是绵羊一样的性格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针扎都不会哎一声的榆木之人,怎么夏语澹一个庶女会是一副爆如烈火的性情?夏语澹这样的性情怎么躲过高恩侯夫人的眼睛活下来的?夏语澹一个生不出儿子,又在进宫之前和几个男人不清不楚的女人,怎么会这么不知廉耻当众把自己的丑闻放在台面上质问她寿康长公主?

不管寿康长公主心里有多少疑问,有一点是确定的,她今天大大的失算了。不过几十年浸润出来的皇家公主品质,还不至于让寿康长公主当场失态,她步履从容,昂首挺胸的紧随夏语澹之后,退出了宫宴。

皇后看着寿康长公主强撑了傲气离开。寿康长公主小字掌珠,掌上明珠之意,作为仁宗皇帝和仁孝章皇后的掌上明珠,她深受太宗仁宗和当今皇上三代帝王几十年帝宠,这样的皇室公主是有足够的资本傲气的,可是现在皇后脑海里浮现的是夏语澹刚才自述身世而表现出来的哀伤神色,其实有点眼力的都可以看出,刚才夏语澹的哀伤只是浮于表面,她要是真的自哀己身,今天的事情她就做不出来了。

她为什么不自卑哀伤?皇后颓然的倒在宝座上,对于寿康长公主和夏语澹无视她的寿宴而当场争执的行为,露出无奈的表情两不相帮,整个寿宴也因此提早结束了。

皇后寿宴主要是女眷们作陪,外面的男人走个过场就散了,所以赵翊歆是后脚跟着夏语澹回来了慈庆宫,皇后生日的这前后十天,他们倒是难得的住在慈庆宫,在半道上赵翊歆也听说了那边宫宴的事,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然赵翊歆走到他们的起居内室时,里面空无一人。

虽然一眼望去是空无一人的,不过赵翊歆是知道夏语澹躲起来了,正想把她找出来,耳后一阵劲风传来,赵翊歆是知道除了她没有别人了,所以不做防备。

夏语澹从帷帐后面扑出来,一扑就扑到赵翊歆背上,要赵翊歆背着像没事人一样道:“你回来了。”

赵翊歆就那样直挺挺的站着,往后伸手摸到夏语澹的脸道:“还以为撞上鬼了。”

赵翊歆说起‘鬼’,夏语澹就知道赵翊歆什么都知道了,一字一词每一个细节。

有话说男女之间是没有纯粹的友谊,而且这些年夏语澹没有和温家两兄弟断了来往。这些天她自五岁到十岁和温家兄弟的那点事被人传得烟硝滚滚,果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是在偏僻的乡下,做下的事也能被别人一点点的拼凑出来。可是赵翊歆从来没有限制她和温家兄弟的来往,没有过问他们小时候愉快玩耍的事情,现在被人恶意的联想也没有牵出赵翊歆吃醋的情绪。

不过赵翊歆不过问,夏语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主动老实的交代一下,理了一下思路双手环住赵翊歆的脖子,就着这个背着的姿式道:“船过无痕,境随心转。我觉得这辈子我要是能达到那种心境,一个人也能快快乐乐的生活,可是真的生活下来我做不到,一个人生活太乏味,我觉得这个世界待我太过冷漠,那个时候温家那样的家庭模式,家境富裕,上慈下孝,兄友弟恭,力争上游的欣欣向荣和乐之家的面貌,让我羡慕又渴望,靠近他们可以温暖我的心,所以我也不能否认了,我和他们之间存在丝丝涟漪。”

最后一句话致使赵翊歆把夏语澹甩了出去,不过赵翊歆是把夏语澹甩到了床上的被褥里,没有真的伤了她,然后赵翊歆居高临下的撑在夏语澹的上方,眯着眼睛问道:“那么现在呢?”

夏语澹抱住赵翊歆支起身体,面颊划过赵翊歆的面颊,停留在赵翊歆的耳畔,夏语澹含着赵翊歆的耳垂媚声道:“现在我的心都要烧起来了。”

这样露骨的表白了一句,夏语澹就放开了赵翊歆规矩的躺在赵翊歆的身下,做出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不过赵翊歆现在不想宰她,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挑衅寿康长公主,把场面搞得那么难看呢。”

“我的外貌是不是长得太过娇弱,好像谁都可以说三道四欺负一下的样子?”夏语澹托着她的脸问,确实,夏语澹这张脸长得楚楚动人,楚楚动人就是没有攻击力。夏语澹很冷静的道:“寿康长公主,她还是值得我绝地攻击一下的,当然我是靠你给我撑腰了,不过她现在也是去找人给她撑腰。做丈夫和做哥哥比,还是给我撑腰的人名正言顺一些吧。”

夏语澹傲气的道,紧紧抱住赵翊歆的腰。

夏语澹说得没错,寿康长公主风风火火找她皇兄告状去了。皇上也知道了宫宴上的事,知道寿康长公主马上回找来,所以吩咐了沿途的宫门不用拦她。寿康长公主畅通无阻的直接杀到皇上的面前,这样的待遇无意间也给她增添了底气。在皇上面前,寿康长公主也不哭泣的装委屈,而是很理直气壮的抱怨道:“皇兄,怎么让皇太孙娶了高恩侯府的女人。”

赵翊歆和夏语澹成亲这些年,寿康长公主一直在常州。她倒是想早点上来会会高恩侯府出来的太孙妃,可是她得了一场大病,疗养了四五年才大好。可能是大病不死让她觉得往后的余生都是从阎王爷那里抢来的,所以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周身的骄纵之气比以往更甚了。

“你和一个小孩子置气干什么。”皇上没有为她做主,反而责备她道:“你这么大的辈分,也不看场合的去为难一个晚辈。”

夏语澹都十八岁了在皇上的嘴里还是小孩子?寿康长公主惊讶皇上这种态度,她是很清楚的知道皇上有多么不喜夏家的,不甘心的道:“皇兄怎么让太孙正式迎娶了她那样的女人做太孙妃,她以前在外头那么不干不净!”

“住嘴!”皇上很严肃的斥责寿康长公主道:“在你眼里朕的孙儿连一个商贾之子都比不过吗?”

寿康长公主这才惨白了脸色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他们皇家的男人,尤其是这对祖孙高傲又自负,是太自信自己的魅力能牢牢吸引住身边的女人,说夏语澹和温家兄弟有情,不是至赵翊歆于无能难堪的境地吗。不过虽然寿康长公主已经意识到了错误,仍然不愿意认错,因此冷饭热炒的委屈起来道:“既然夏家的庶女都能做太孙妃了,当年我的端和为什么不能做太子妃。”

皇上根本就不接她的茬,有点不耐烦的道:“我可没有反对,是太子自己要按祖宗规矩办,立了孙氏为太子妃。”

皇上这样的态度和情绪,让寿康长公主胡搅蛮缠不下去了。

今天寿康长公主讽刺夏语澹和温家兄弟青梅竹马,其实她的长女端和郡主自幼抚养在太后膝下,和献怀太子才是青梅竹马,可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献怀太子自个儿谨守了太宗留下的小户采选的规矩,立了一介小小县丞之女孙氏为太子妃。

是献怀太子自己怯懦,不敢迎娶她的女儿端和。为什么不敢?因为献怀太子这个太子位的确立,就是按着立嫡立长的祖宗规矩确定的,所以他不敢破坏祖宗留下的所有规矩,说到底是她女儿端和太子位不能一比罢了。可是往深处追究献怀太子为什么那么战战兢兢地保他的位置,因为皇上对献怀太子左一个不满意右一个不满意……寿康长公主想到此打住了,现在献怀太子和端和都死了很多年了,提起彼此死去的孩子有什么意思。寿康长公主调整了情绪道:“说起来太孙已经大婚四年了,太孙妃也未能为我皇家添个一男半女,皇兄你也过六十了,就不急着抱一个曾孙子。”

皇上叹息了一下,赵翊歆的儿女,皇上当然想在活着的时候多看几个。

寿康长公主以为此路畅通,自家哥哥也不再和他绕弯子道:“太孙后宫应该进新人了,皇太孙的雨露尽往一块儿贫瘠地里浇算怎么回事。我带了一个外孙女上来,也求皇兄给那小丫头一个小小的机会。”

寿康长公主就没把太孙妃放在眼里,她本来就打算和她皇兄打招呼,然后长者赐,不敢辞。就凭皇上那么不喜欢夏氏一门,也未必欢喜太孙妃独占了太孙的宠爱。更阴暗的,寿康长公主还有三分认为,太孙妃无子是皇上暗中动的手脚。

寿康长公主是知道的,自己这个二哥外表儒雅,实则是个极其心狠手辣之人,在夏氏生了一个儿子之后,那段时间他好像迷恋上了宫外的一个女人,所以服侍着他的女人都是吃着药的,就是不想再要别的孩子。那会子有一个耍了小聪明的女人偷偷留种生下了怀阳,生下女儿又如何,生产之后死的不明不白,再后来二哥登基为帝,寿康长公主也探听不到帝王内帷之事了。

  ☆、第二百零四章 重典

皇上盯着寿康长公主,盯了好几眼才道:“别把你们那些女人的伎俩用在朕的身上。外孙女,你也不讲究,一个歌姬之女一口一口的外孙女挂在嘴上,这样的女人何止千万,无需你来安排,歆儿的事情不用你费心?”

“皇兄……”这一下寿康长公主真的急了,要上前一步向皇上恳求。皇上已经甩下一本奏章,甩在寿康长公主的脚下道:“出自常州杨氏,和常州杨氏有关的女人,区区一个女人,抵得上这本奏章所陈之事吗?”

寿康长公主的心脏噗咚的跳动了一下,跳得自己胸口深疼,她蹲下拾起奏章,打开一目十行的看下去,面上已无人色。

奏章上陈述了六年前杨氏一族勾结当时修缮晋陵县,武进县两处河堤的官吏,共同侵吞了修缮河堤的五万公款。五万白银是小数目,也是整件事情的开始,修缮河堤少了这五万白银,修出来河堤根本起不到防洪的作用,所以来年下了三个月春雨,两县河堤五处缺口,致使两县五万户人口受灾,千万顷良田淹没。那一年虽然有朝廷赈灾,可是良田被大水淹过之后半年颗粒无收,很多百姓只能卖儿卖女卖田过日子。这也是整件事情的最终目的,常州杨氏在那一年借着帮助朝廷赈灾的名义,伙同当地另外几家豪族,买下了大部分土地和人口,而今两县近六成的土地都实际掌握在几大家族的手里,其中杨氏一族自然占了六成中的大头。

这样的惊天大案,已经不是尚了寿康长公主的驸马杨嵩一家子单干的,上至户部工部的官员,下至晋陵县武进县的小吏,几百人在这件事情上得到了实惠,田地,银子,奴婢,那时候在两县,两斗米就可以换一个十四五岁的黄花大闺女。

六年前侵吞河堤五万公款这件事,寿康长公主并不知情,当时那一批人做下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料到来年就是大涝之年。这样的事情总要过个几年才好遮掩,可是来年河堤就出了五处缺口,驸马跪在寿康长公主面前只是磕头。这之后寿康长公主才参与进来,压下了上来调查河堤的官员,把这次人为事件定性成一次天降洪灾,再后面几个豪族就趁着这次机会大量兼并了两县的土地。

这一次户部江南清吏司郎中温神念来查两县的土地和户籍,寿康长公主正是怕他查到这些才上京来斡旋,送个和杨氏有关的女孩子进太孙后宫也是为了此事,万一事情发了,诺姐儿得了太孙宠爱,甚至是怀上了龙嗣,女人在枕畔儿求求情,还能把几百人斩尽杀绝了不成。只是寿康长公主这边才开始动,温神念那边就把这件事查得清清楚楚了,有些地方比寿康长公主知道的还清楚,比如当时的晋陵县令不肯同流合污,半夜被一条棉被闷死在了床上。

皇上的目光犹如千斤重担压弯了寿康长公主的脊梁,寿康长公主在那一刻,在狡辩和认罪之间徘徊了百遍,最后气愤异常的抬头道:“驸马是被人陷害了,有人扯着我寿康长公主的招牌布大局!”

这样的大案,是要用几颗人头做个交代了,别人寿康长公主也顾不到了,寿康长公主只求保住她和驸马的一大家子。

皇上凝住眉毛,声音低沉道:“宫宴上你诋毁了太孙妃的清誉,确实该付出点代价,你就去宗人府住几个月吧。”

去宗人府住几个月,是圈禁了寿康长公主。但皇上这么做,明着是为太孙妃的事情罚她,暗着是把她从这件事情上推出去,几个月后寿康长公主从宗人府出来,这件事情也结束了。

寿康长公主明明是稳稳的站在地面上,却猛地摇晃了一下身子才勉强站住道:“皇兄是不相信臣妹之言了?”

皇上直视寿康长公主的脸孔,一双眼睛深不见底道:“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你还是寿康长公主。”

显然皇上是对寿康长公主刚才的话一字不信的,寿康长公主背脊发冷,瞬间汗透重衣道:“皇兄预备把驸马怎样?”

皇上怒得一手挥掉了桌上的茶盏,手指着桌案质问道:“朕看杨嵩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些年在常州当着土皇帝当得挺自在。”

皇帝一词不是能冠在他人头上的,土皇帝也一样,皇上的杀意已现。

寿康长公主这次瘫软在地上,像是一下子魂飞魄散,但又立马把魂魄收了一半回来,爬到皇上的桌案前,靠着桌案撑起身子抓向皇上求情道:“皇兄,皇兄,他这四十年有过也有功,他是我的驸马,没有他我还怎么做寿康长公主,你就饶了他,饶了他吧。”

皇上折袖一甩,把寿康长公主甩开,负手站立,身子颀长,隐去了他刚才和寿康长公主说话时展现出来的兄妹之情。

寿康长公主被甩在地上,狠狠压下大祸临头的恐惧,手摸上自己的发髻,拔下代表她高贵的长公主身份的五尾点翠衔红宝石大凤钗,这是她代驸马脱簪请罪的意思。寿康长公主伏在地上磕头道:“皇兄,看在我们几十年兄妹的份上,你就饶了他吧,该怎么赎罪,我来替他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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