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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殓师_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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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曲看向白医生专注诊脉的侧脸,修习禁术使他的体质成为半仙半鬼,清澈仙气与沉郁鬼气混杂,又还带着点人类的余温,非但不难闻,反倒有种奇异的清幽。按在脉上的手指匀称而清秀,关节微微凸起,不知他捻过多少银针,才使得白皙的指腹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茧。

当自己不过是个凡人的时候,想必抚过那双手,也许在更深露重之时为他披过外衣,也许曾经与他鸳颈缠绵——此时文曲心中竟然有些吃起味来,原先想到要说的话也一时忘了干净,脑中不时浮现一些不该想的画面来。

白医生正按着他腕上三寸,脉象有力阳气充足,却不知为何从刚才起便有些虚浮燥气之象。白医生还当是自己诊错,又往上摸了几寸,脉象愈发鼓噪不稳更,要说是失调之症,也是长久累积所致,断断没有这样一时突然发作的。

白医生疑惑地抬起头来,才与文曲的目光相接,便感到指下的脉象又乱了几分。只见文曲依旧扯着那副轻薄笑脸,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中眼波四溢,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旖旎景象,立刻将手撤回来:

“看来星君并无什么大碍。只要心无杂念,不做淫邪之想,自然百病全消。”

心头一股无名火窜起。文曲就势将白医生往怀中一拉,沉下脸来,“白医生怎知我有淫邪之想,您这医术莫不是除了能诊人脉,还能看人心?”

说话间,文曲的手指已顺着白医生的腰攀附而上。单薄衣衫之下,怀中的人瘦削得令他心惊。就算记忆已被天池水洗净,但身体却似乎还依稀记得,曾经盈润温泽的触感。

文曲皱皱眉头,心里的念头打了十几个转,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滋补益气的方子都过了一遍,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突觉肩井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一枚银针深入肩井穴位,半个身体竟无法动弹。

“淫邪之想,何须读心。”白医生轻轻捻动指尖的银针,沿着肩井下行,文曲只觉得有一丝热流被缓缓引导,随着穴位被银针刺入,热流畅通无阻,那种畅快之感不言而喻。但行至某处,突然一滞,气脉受阻,苦不堪言。就算是文曲也禁不住龇牙咧嘴起来。

“你一直跟着顾城越,是何目的?”白医生将银针缓缓刺入,阻塞之处稍有松动,文曲长出一口气。但那银针却不再深入,这将泄未泄的感觉竟比不得其门更加糟糕,如果不是还顾着一点神仙的面子,文曲差点就要开口讨饶了。

“这个……当然是奔着美人来的。”面前那人在月光之下手持银针的样子有些伶仃,拖在身后拉长的影子如同数百年来他独自一人走过的岁月,一片荒凉萧索。他竟然一时忘记了自己还受制于人,勉强收拾起那张调戏的嘴脸下一点微不足道的真心,伸出手去想把对方拢在怀里。

但白医生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然搅得气脉一阵翻涌,文曲此时终于绷不住那张面子,冷汗涔涔直下。

“对神仙而言,气脉逆行不至于死,但也算是种折磨。”白医生的手指稍稍变换角度,翻涌的气脉立刻又平静了许多,“忘记说了,虽然气脉郁结不至于让你丧命,但若是时间长了,变成个半身不遂的神仙,也是挺有趣的。”

白医生看着文曲渐渐发绿的脸色,笑得那叫一个云破月来,弄影无边。

文曲非常后悔,出门之前为什么没有算出来,今日是自己的大衰之日。

被凌远殇算计也就罢了,居然一时鬼迷心窍栽在了这个貌似温柔实则心狠的医生手上,被银针逼供的感觉实在是生不如死。更奇怪的是,他用的行穴方法与通常医理相悖,诡异至极,却又不得不承认,银针行过之处,气脉豁朗畅通,远胜于寻常医法。

“你竟然不好奇我和冥主说了什么?”文曲看着银针已行至下腹,丹田之处就像有一丛小火慢熬,就算是神仙,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文曲平素虽然放浪不羁,多半也只是逞个口舌之快,真要论七情六欲,却是最寡淡不过。眼见这种情况,文曲半是恼怒半是惊奇,无奈眼下正被人拿捏在手上,只得苦笑着希望这拷问快些结束。

白医生有些犹豫。

这已是最后一处穴位,这一道精气被引导到此,如不泻出,必有损伤。但就在此时,他竟然拿捏不定,究竟该不该问这个问题:

你一直缠着我不放,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一见到文曲开始,白医生心知自己的图谋想必都落入他的意料之中。但身为神仙,非但不出手阻止,反而袖手旁观,有时候甚至煽风点火,让人无法看透他的用意。

逆天之心,被看穿了又如何。就算能用整个京城为他陪葬,也换不回那一袭青衫飘摇,云淡风轻。与他相伴不过二三十载,一朝失去,不甘二字竟刻骨铭心,历经数百年时光仍未曾淡去。

只不过是不甘心。不甘失去那个平素嬉笑怒骂的人,不甘天命为何如此不公,且不说那巫蛊罪名本就是子虚乌有,就算真要用一人性命去救千千万万百姓,白医生无论几次扪心自问,答案仍是如出一辙:

宁负苍生,不负一人。

已无济世之心,如何为医?

窗外突然雷声大作,暮色四合,唯有风雷之声从八荒而至。文曲一听这动静,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比哭还难看,“喂喂,还想要命的话,快点把我解开!没想到凌远殇那货这么快就发现了,这回要死的可只有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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