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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娘_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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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郑氏所说,一打听就打听到了。

如意隐约觉得一切都太顺畅了。她这个人自幼运势就不大好,做事很少有这么水到渠成的时候。过于顺利的事她都习惯性的缓一缓,好琢磨琢磨是不是有什么隐患没察觉到。

因此这一回她没有直接出面,而是令舵里的伙计代替她,和那牙子约在酒楼里面谈。她则订下隔壁的雅间,听他们怎么说。

她去的早些,便斟了杯薄酒,临窗小酌。窗下便是街口,街上沽酒卖花的小娘子有一把好嗓子,叫卖起来婉转如唱。这叫卖声里,云行水流,人来人往。她一时走神,竟又想起徐仪——当年他牵着她逃出国子学去,穿过一条银杏树的林荫道,便带着她闯进了这繁华红尘。至此刚好也要有十年了吧。

不过片刻走神,她便望见活计和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子从街口走过,正往这酒楼里来。

这瘦子显然就是那个牙子。

可这并不是如意头一回见他。

——就在五代光去绣楼闹事的那天,如意下了马车要进绣庄,扭头瞧见借口有人盯着她——那个人就是他。

如意抿了一口酒,心想,果然世上就没有这么顺利的事。

并不是她要见这个牙子,而是这个牙子诱导着她来见自己的。

但是一个牙子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量和能耐?他又有什么目的?

第九十章 (下)

如意令侍卫去传信——她改主意了,要亲自见这牙子。

伙计得了信儿,果然直接将牙子带到雅间。

牙子进屋看见她,面色就一变,扭头便要出去,却让伙计堵在了门口。他倒也机变,很快便掩饰好了表情,笑道,“您看这办的是什么事儿,早知道是要同女公子谈生意,我就让我那浑家来同你们说了。这跟个金贵美貌的小姑娘同处一室,我一个大老爷们……”

活计听他轻薄如意,便要撸袖子。如意抬手制止,道,“不会把你怎么着的,就是打探个消息罢了。进来坐。”

牙子见出不去,只得挨着椅子边儿,故作镇定的堆着笑坐了,道,“买消息的啊?那您真是找准了。干我们这行的,要给人搭桥拉线,没个消息灵通还真不成。您问。”

如意道,“你认得我吧。”

牙子的豆芽眼就作势往如意脸上一扫,“……眼熟。”又恍然大悟,“啊哟,我想起来了,庙里仙女儿就长您这模样。”

如意见他油盐不进,便不再追逼。只顺势一笑,且让他蒙混过关。

她这一笑,屋里气氛霎时松动下来。牙子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肩膀便松懈下来。

如意这才说道,“我来向你打听个人。名叫第五让,就是梅山本地的住户,你可认得?”

牙子眉眼一动,笑道,“他可是梅山村的名人,哪能不认得。他家祖上也是大户,谁知传到他这里几年就败光了。故而人都叫他五代光,您说的是不是他?”

如意点头道,“就是他。他曾有个妾,人称庄七娘。说是经你的手卖掉的,你可还记得她?”

牙子装摸做样的想了一会儿,才道,“您乍一说庄七娘,我还真不知道。我做这行三十多年,经手卖掉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能人人都记得?可您一说是五代光家的,那我还真记得。不为旁的,这件事怪异。这卖的人狠心,还没后呢,就先把怀孕的妾给卖掉了……”

人心虚时,话就容易格外多。如意就不声不响的听着。

那牙子接着道,“这是其一。其二呢,也是赶得巧,他这头才要卖人,那头就有人让我留意着,要找怀孕八个月左右的孕妇,有几个就要几个……”

如意脑中就一响,“只要八个月的?”

她本以为只是巧合,如果是故意——

牙子道,“是,就要八个月左右的,日子差得多了还不成呢。您说蹊跷不蹊跷?”

如意没说出话来——她脑中几乎立刻就浮现出一个很可怕的猜测。

牙子又道,“也是巧了,他那个妾就是八个月的身子。于是两边儿一拍即合,我也赚了不算少一笔佣金。”

如意追问道,“……你可还记得是买家是哪里?”

牙子道,“记得,这就是第三个蹊跷的地方了——来的是个阉宦,宫里的人,挂着乐府的名头。乐府我常打交道啊,管事的有外边的官、有宦官。平时出面的都是宫外的人,这回怎么来了个宫里边儿的人?我就多嘴问了一句,您猜人怎么回的?”

如意不做声,他便掐着嗓子接着演,“——‘你只管给人、赚钱。知道多了,小心你那条舌头’。”

如意这才猛的回过神来,道,“他们这些人攒下点身家,都爱养个义子成个家,没什么可奇怪的。”

那牙子嘿嘿一笑,道,“您是个明白人,就当是这么回事吧。宫里边儿的事,不可说,不可说呐。”

但是不是这么回事,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如意不由再次确认,“这是哪一年的事?”

牙子低头掐着指头算了算,道,“平定了汝南兵乱那年,似乎是——景瑞十一年的事。”

景瑞十一年,徐思入宫。九月里,如意出生。

——就在她出生前一个月,宫里边有人在民间搜罗大月份的孕妇。她生得很像其中一个,像到连那人的丈夫和邻居乍一看都会认错的地步。而那个人也几次三番、不惜性命的救助她。

如意枯坐着,心中干涸死寂。她脑中诸多猜测一一排除,最终只剩最初的那个越发清晰、挥之不去。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很接近真相了。身体仿佛被定住一般,她很清醒,却又如在梦中——仿佛只要掐一下自己,就能从噩梦里醒过来一般。

牙子又道,“您问完了吗?还有旁的事吗?”

如意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所幸有些主意早已提前打好,只要按部就班即可,倒无需花费什么力气。

她便只吩咐,“拿下他。等他说出第五让的下落,再来回我。”

那牙子全没料到她会在此时发难,被人按住时犹自挣扎叫骂,见如意面色僵冷,不为所动,才忽的意识到什么,忙道,“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这些事,你杀了我也没用!”

如意心神恍惚,闻言回过头来,“你果然认得我。”又吩咐,“把他带回公主府,慢慢审问。看到底是谁主使的。”

从酒楼里出来,暖洋洋的日头一晒,她冰冷的指尖才回过些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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