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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春_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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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秋没动,晏宁便问他:“你什么超能力啊?”

  狄秋还是没动,也不响,电梯门关上了,狄秋转身,面朝着晏宁,手背到了身后去,手心紧贴着那冷冰冰的墙壁。他抿了抿嘴唇,看看鞋架,又瞅瞅边上的绿叶子。晏宁也不讲话,狄秋垂下了眼睛,还是不响,可他的肚子受不了先开腔了。

  晏宁问道:“吃早饭了吗?”

  狄秋吞了口口水,抬起眼睛:“我的特异功能是任意门。”

  晏宁回进了屋里,狄秋跟着他进去,跟着他走去了厨房。晏宁拿了两个碗分别倒了点麦片,从冰箱里找了瓶牛奶出来。他看看瓶身,又扯开纸盒口子闻了闻。他一看狄秋,说:“今天过期了,你要么?”

  狄秋点了点头,晏宁往一只碗里倒了些牛奶,推给了狄秋。他笑笑,挑起眉毛说:“我怕死。”

  狄秋笑了,端起碗抓起勺子舀了一大勺牛奶麦片就往嘴里塞。

  “你吃慢点,没见过这么着急寻死的!”晏宁高声说,他还笑着,干吃了口麦片。

  狄秋连塞了三大勺,一抹嘴巴,看着他道:“啊?你们医院的病人都这么想不开?”

  晏宁翻翻眼皮,放下了碗,走了出去,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个烟灰缸,嘴里多了根香烟,烟已经点上了,他呼了两口,把烟灰缸放在他和狄秋中间。

  晏宁问道:“是像多啦a梦那样的吗?”

  狄秋大口吃,用力摇头,含糊地说:“只有特定的时间才能用,天快亮的时候,随便,就是哪里有门,帘子也行,打开了,钻进去就会去到不同的地方。”

  “那你都去过什么地方啊?”

  “太多了。”

  “都见过些什么人啊?”

  “也很多。”

  晏宁抖烟灰,侧过脸看狄秋:“你从小就这样?”

  狄秋恰好也扭头看他,相视间,两人都带着笑。狄秋轻快地说:“不啊,是高中的时候,我给朋友招魂,教我招魂的神婆说,我要自己先灵魂出窍,才能去到阴曹地府把我朋友带回来,我完全照着她说的做的,可结果我朋友没回魂,我自己就变成了这样。”

  “什么样啊?”

  狄秋转回去继续吃麦片,喝牛奶,说:“白天能见鬼。”

  晏宁拱手拜了拜他。狄秋吃干净了,牛奶也喝得一滴不剩,他道:“这样的故事您应该听得不少吧?”

  晏宁没响,狄秋摸摸肚皮,自己点了根烟。他望着厨房里的一扇玻璃窗,说:“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看见过已经死了的人,还在转眼间经历春夏秋冬,我还遇到过一只狐狸,两条大大的尾巴,她驮着我在山塘河上飞驰,还有长得像刺猬,头发会射箭的小人追着我们,我还摸过干将,莫邪,我还见过……”狄秋顿住,看晏宁,咧开嘴笑了,不说话了。

  晏宁道:“你这个好像什么电影的开场白。”

  狄秋急问道:“你喜欢看电影吗?”

  晏宁不置可否,面向了客厅吃香烟。狄秋和他向着同一个方向,他说:“我看到过我妈妈,我经常能看到她,虽然她生下我之后就死了。”

  客厅里有沙发,有茶几,有电视,还有两盆高大的绿植,植物后面是窗,窗帘发蓝。一盆绿植已经长到顶着天花板了,另一盆根茎粗壮,露在泥土外面,好像两只缠在一起的手。

  窗帘是拉开来的,室外一片灰白。

  晏宁问道:“你高中时的那个朋友是意外过世的吗?”

  狄秋说:“有天下大雨,我打电话给他,找他出来玩,他被车撞死了。”

  晏宁吃完一根烟了,把吃麦片的碗和勺子放到了水槽里。

  狄秋又说:“他姓丁,我们都叫他小丁。”

  “那你见过小丁吗?”

  狄秋沉默了,他撑着身后的柜面一跳,坐到了柜子上去,想了歇,说:“见过,但是小丁看不到我,很奇怪,可能小丁不属于鬼,是属于魂,被我逮出来,害得他被困在了一个地方,就是在生和死之间的一个地方……”

  狄秋比划着,晏宁说:“你是说回忆吗?”

  狄秋一怔,挠挠眉心,接着道:“小丁不能轮回超生了,还有我妈妈……”

  “你妈妈?”

  “她不是人,好像死了就也不会变成鬼,是一种精怪,会徘徊在某一处,也是不会超生,不会转世的。”

  晏宁拍拍狄秋的腿:“你把外套脱了吧,洗个澡,我找身衣服给你。”

  狄秋吃香烟,眉眼一耸,看着晏宁笑了:“医生,你该不会真的相信我吧?”

  晏宁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自认为看到过的这些其实都是幻觉?你没见过你妈妈,你觉得自己害死了小丁,你走不出去。”晏宁问了声,“小丁是男的吧?”

  狄秋弯着腰吃香烟,轻笑着,和晏宁靠得很近,说:“我高中时候读了一些书,我发现弗洛伊德看谁都觉得是恋母的同性恋。”

  狄秋把烟递到了嘴边,没呼,转头往窗外眺望。

  “夏天了,热死了。”晏宁说。

  他还道:“你的鞋也太脏了吧。”

  狄秋头一低,他的帆布鞋确实脏极了,鞋帮鞋面上全是泥巴,鞋带里还缠着根绿绳子。狄秋伸手拎起这根绿绳子,绳子的触感滑腻腻的,狄秋提起它闻了闻,大声道:“好像是水草!”

  他再看晏宁,晏宁亲了他一下。

  狄秋垂下了手,缓缓地吸气,吐气,他不声不响,晏宁也默默的,他默默地夹走了狄秋手指间的烟,默默地吃了一口,默默吐出一蓬烟。他隔着这些烟对狄秋说:“我在医院里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想,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明明在笑,眼神却好像随时都能去死,是哪一栋的哪一位病友吗?他什么时候住院的?他可千万别找我看病,医生和自己的病人,不行吧,我还想,不行啊,他这么好看,我不能还没亲到他就让他死了。”

  狄秋大笑:“那我现在能去死了吗?”

  晏宁耸肩膀,把厨房的窗推开了,狄秋探着身子,把手伸了出去。

  空气是热的,潮湿的,像湿透了的纱布,迅速裹住了他的手。密不透风。

  狄秋回头看晏宁,不无兴奋:“真的是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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