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山河表里_第62章

priestCtrl+D 收藏本站

褚桓沉吟了一下:“我也去。”

褚桓当然不是为了凑热闹。

这个世界危机四伏,他没看见就算了,现在他已经窥见了冰山一角,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了,他见不得南山年复年年地挣扎在这里,也见不得袁平死死生生地守着一个山门。

他必须得尽可能多地掌握各种信息,哪怕他最终无能为力将他们带走,无能为南山实现他那些美好的愿望,起码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守山人……还有守门人的死亡率。

可是他这么一应声,南山却想歪了。

褚桓以前在离衣族聚居地里不是这样的,他当时什么也不多问,什么都不管,甚至明明能听懂一些他们的语言,也因为懒得节外生枝而假装听不懂。

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积极了?

南山想不出别的理由,除了袁平。

不过眼下可不是族长应该胡思乱想的时候,南山飞快地拉回自己跑远的神智,强行将它留在打探边界的这件事上,他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族人,非常有效率地点了人手,将自己离开后的各种事宜布置停当——山下是个没有防护的世界,相当危险,既然鲁格不能动,那么作为守山人族长,南山必须要身先士卒。

长者心事重重地喝了一口碗里的杂烩汤:“恐怕咱们就得做好了杀掉所有来犯敌人的准备,这个‘冬天’,难过啊……”

众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正这当,二踢脚拎着裤子,满脸通红地从林子里回来了,看起来打算偷偷溜进人堆里,刚迈开步子,就又被不怀好意的族人叫住了,几个汉子仿佛有意想调节气氛,纷纷露出一口白牙,围着二踢脚调笑:“这么快啊。”

二踢脚一脚踢了过去,几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南山吐出一口浊气,冲两族的族人们招招手:“说完了,酒上来吧!”

鲁格摇摇头:“今天当值的一人只许一碗……”

这种随时扫兴的人顿时遭到了群众的遗弃,两族的族人们一哄而起,把鲁格的话音哄在了喧嚣的海洋里,好像要将方才的沉闷一扫而空,颇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处世之道。

二踢脚被几个汉子放倒在了地上,好半晌才上气不接下气地爬起来,他也不生气,默默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端了一碗酒坐在一边,借着酒碗的遮挡,偷偷地打量着坐在另一边的少女。

少年不懂得掩饰,很快被有心人看出来,新一轮的起哄碾压过来,将二踢脚这个未经人事的早恋少年挤兑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姑娘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笑了起来,二踢脚顿时仿佛下定了决心,他一咬牙,狠狠地将碗里的酒一口干了。

酒壮怂人胆,二踢脚在众人的起哄中,大步向自己的心上人走了过去。

南山余光瞥见,发现自己居然被那个二踢脚比下去了,心里立刻不知哪来了那么一股气,也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回身转向褚桓。

褚桓抄起酒坛子给他满上,南山却没有沾唇。

他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褚桓:“到陷落地探看很危险,不然我不会亲自带人去,你知道吗?”

褚桓就喜欢他这种郑重其事的模样,看一眼就觉得心里都酥了。

南山紧张地抿了抿嘴唇:“万一你出点什么事,家里亲人怎么办?”

褚桓一顿,脸上的笑意渐黯,过了一会,他垂下眼:“我没有亲人了。”

南山:“妻子也没有吗?”

褚桓自嘲:“还在她妈肚子里呢。”

南山一刹那觉得自己的心都从嗓子里跳出去了,他听见自己的动脉疯狂跳动的声音,感觉周遭开了一世界的花。

他问:“那么……那个,有吗?”

褚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二踢脚正拙嘴笨舌地在小姑娘面前说着什么,说着说着,他自己的脸先红了,抓耳挠腮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姑娘虽然脸也红扑扑的,但是比他大方得多,正十分文静地在一边笑。

褚桓情不自禁地跟着青春正好的少年和少女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想去握一握南山的手,又觉得唐突,于是将空落落的手心塞进了裤兜里,对南山说:“那个呀——我们那边叫法可多了,文艺的叫法说‘恋人’、‘爱人’,暧昧的叫法是‘情人’,朴素的叫法是‘对象’,平常的叫法是男女朋友……哦,还有你喜欢别人,但是别人不喜欢你的,那种叫单恋对象。”

南山本来就满脑子浆糊,只好顶礼膜拜在一种事物多种叫法的汉语之下。

“对象是没有。”褚桓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单恋对象,深吸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移开自己的目光,毫无破绽——至少在南山那双被蒙蔽的眼里,他毫无破绽。

而后褚桓说:“单恋的倒是有一个。”

南山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既然是单恋,那么他还是有机会的,应该是个好消息,可这个“好消息”真是一点也不让人开心。

南山干巴巴地问:“在……河那边?”

褚桓避开他的注视,盯着自己碗里的酒说,过了一会,他嘴角化开一个微笑:“在我手心里。”

南山很难理解“手心里”这三个字中缠绵悱恻的深意,他只能在呆愣过后,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地去解读字面意思。

放在手心里,那不是豆子吗?

像豆子一样的人……那应该很小、很纤细的吧?

南山方才滚烫的心被浇了一碗冷水,他胡乱应了一声,默不作声地借着弯腰盛汤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走开了。

这话题太敏感,褚桓说完就有点后悔,生怕南山看出一点端倪来,因此一时失神。

等他反应过来,南山已经不在周围了,褚桓有些担心地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找着,只好回到山门前平坦的山坡上,一边喝闷酒,一边心事重重。

然后一眼看见了被轮番灌酒的袁平。

袁平给人灌得连滚再爬,已经难以双脚站立了,褚桓伸脚踹了他一下,鄙视地说:“看把你出息的。”

袁平踉踉跄跄地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眼神散乱。

褚桓正想把他一脚踹开,突然,他听见了袁平的呓语。

褚桓陡然僵住了,半晌,他缓缓地蹲下来,颤抖的双手抓住袁平的肩膀:“你说什么?”

袁平:“妈……”

袁平抓住了褚桓的衣襟,迷迷糊糊的,几乎睁不开眼了,然后他将自己贴了上去,脸在褚桓的胸口脖颈间随意地乱蹭着,满嘴都是胡言乱语:“妈,我想你了,妈……爸你别生气,嗯,别吃醋,我也想你……”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