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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_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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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亲自带人前往朔州,他与赵六皆随行。听说耶律德光如今就住在朔州城,夏景行更是前锋营,带人往朔州城里冲,到底受了伤,右肩上被砍了一刀,所幸没伤着筋,总归要将养些日子,却握不得笔了。

朔州倒是没攻下来,仍被辽军占着。

夏景行在养伤,勉强握着笔写了一句话,额头冷汗都淌了下来。他这是为着怕家里妻子担心,到底只写了一行字,略略勾搭几笔,便是一副幽州碧天旷野图,着人寄了回去,以安妻子的心。

其实夏芍药写了家信来,非是要看到夏景行长篇累牍的回复,不过就为着见到他字言片语,知道他还安好,就放下心了。

正是五月里,芍药花开的正艳,知府大人却提出要办个花展,也算得他上任以来的政绩。

何家的牡丹花,夏家的芍药花,都是知府大人点名的,务必要在花展的半个月内保持盛开,散了帖子请人来参观,州府下面的县官皆接到了上官的帖子,准备好了来赴花展。

夏南天原来对崔大人抱着一种“你不来犯我,我只敬着你”的态度,如今却想掐死他。

这出的什么馊主意?等为期半月的花展过去之后,这批花儿早败了,辛苦培育了一年,到头来就为了上官的面子,却要他来承受这巨大的损失。

崔大人张口,要的不是三五十盆,而是三五百盆,且必须是品种好的,寻常的他也不放在眼里。

若不是何家跟着夏家一块儿倒霉,夏南天都要怀疑崔大人这是为着亲家镇北侯府出气的。

何老爷外室才生了幼子不久,他还沉浸在老来得子的喜悦之中,就遭受了这沉重的一击,差点没被气趴下,“府君这是脑子有病吧?”有病治病啊,别没事瞎抽风,跟商户过不去。

何家与夏家算是洛阳花会的大户,就算是出得这三五百株的奇花来,也顶多损失了一年的收益,可也不致于就伤筋动骨了。只苦了那些小户花农,也被摊派了任务,全家都指着卖花来糊口的,若是这花摆出来展览,最后凋谢了,却连一个铜板也没买到,岂不得饿死?

何老爷难得摒弃成见,亲自往夏家与夏南天商议此事。

吴家因种的是桂花树,倒不在此例,竟然侥幸逃过这一劫。

夏南天陪着何老爷喝了半壶酒,还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

何老爷的意思便是今年这花展也不办,到时候支会花会众人,大家都不送了花过去,就让崔大人自己办个花展看看。但夏南天却不这么认为,“新官上任三把火,崔大人这是想做个政绩出来,恐怕绞尽了脑汁才想出这个法子,这时候正在热意上头,若是咱们浇下一盆冷水来,岂不让他记恨上了咱们。就算是做官的,面子功夫做完了,还得有里子呢,咱们今年办了花展,到时候花败了卖不出去,不交税收的银子就有理由了,明年他知道厉害,恐怕就不会再办这劳什子的花展了。”

崔大人上任的时候,上一季种花的商户所有的税银早交了上去,已经封存送往户部,他压根不曾瞧过旧年种花的商户交的税银数额,只当是无关紧要的。

他原是在江南做过官的,江南可不是家家种着花,江南又盛行读书,大儒进士多出自江南,士林风气颇浓,若是此次花展在江南,恐怕早让士林间以诗酒唱和,成就一段佳话了。

何老爷实不甘心今年的花白白养了,最后被夏南天说服,到底还是回家去了,吩咐儿子办这花展,算是给崔大人搭个台子。

何大郎原本就没有跟府君拗着来的打算,只从崔大人行事上觉得他蠢,“面上光有什么用?到时候税银少了一部分,才叫要命。”

花会的人都在观望,见得何家与夏家都带头拉了芍药花来布置,只能也跟着去布置。

果然到得花展的日子,热闹非凡。洛阳城所有种花的商户都将自家的花卉都搬了来,摆到了指定的场地,又有人来看顾着,省得有人做乱。

崔大人带着治下属官参观花展,每至一处必有商户殷勤相待,他便十分得意,随口便道:“以后要将此事连续办下去,倒可当做一个节日来过了。”

何老爷听得这话,一个不稳,差点闪了腰。

夏南天倒浑似没听见崔大人这话一般,只笑一笑不作声。

等到官府参观完了,隔日夏芍药也抱了小平安来瞧热闹,小家伙自生下来至今还没瞧过这么多花,感觉进入了花海,从头至尾睁着大眼睛瞧个不住,见到夏南天还伸手要抱。

夏芍药也不是无知的人,见这花展办的如此隆重,还小声问夏南天:”府君这是不准备上今年的税银了?“夏南天点了闺女额头一记,”府君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咱们升斗小民操心,只他发了话,咱们跟着办起来就是了。“崔大人下了差回后衙,还与崔夫人讲一讲花展的盛况,”倒是夫人也很应该带着儿媳妇们去瞧一瞧的。“崔夫人这些日子心里不舒服,只推说头疼,再不肯出门的。

经了长媳魏氏提醒,她才觉出小儿媳妇的不好来。以前还想着她这样的出身,配了自家儿子,说不得是自家高攀了,只将她供起来便好。自家丈夫的仕途走的就是小儿媳妇外祖家的路子,这儿媳妇就更不能得罪了。

因此宁景兰成亲的前几个月里,到确实过的不错。丈夫文雅体贴,婆婆和气,魏氏也不肯到她面前去甩脸子,这亲成的再滋润没有了。

因此,她便仍将自己当做未嫁之时,又多了个丈夫陪伴,日日拖着崔二郎作耍,春日里要玩纸鸢,听得丈夫会扎,便缠着他花了几日功夫做得一对儿纸鸢,往洛阳城外去玩了。

出去踏一回青,玩一趟纸鸢回来,也不说督促丈夫收心读书,竟还想着别的玩法,过两日又想出去,只道要往护国寺里听经去。

护国寺的道静法师虽不开坛弘法,但主持讲经也是极好的,远近闻名,都传遍了的。既护国寺里有大德高僧,那听经去那里必是不会错的。

她这样着跳脱的性子,分明是勾着儿子出门玩,哪里能静下心来坐着听经?

崔夫人便想着,万不能教儿媳妇勾着儿子玩野了心,索性也提出带着长媳一同往护国寺去听经。

宁景兰自来不曾学会后宅女子的弯弯绕,还当崔夫人是真心想去听经,挽着她的胳膊亲昵道:”娘既要去,不如将妹妹也带上罢。“崔家大姐儿今年也十三岁了,也好相看人家了。

只崔姑娘生性安静,自来不是玩闹的性子,对两位嫂嫂都客气以待,平日便在自己闺房里绣花,或练几笔字。她原是在江南上着女学的,后来举家往长安述职,功课便耽误下来了。

宁景兰才进门,她便想着郡主生的女儿,想来也是熟读诗书的,倒好请教一二,哪里知道问起宁景兰可有读过什么书,她一脸的无所谓,”我不耐烦读那劳什子,还是当初被娘亲逼着识了许多字,读书是再不耐烦的。“此后崔姑娘便不大同宁景兰亲近了,总有点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味道在里面。

崔夫人便带着两个儿媳妇一个闺女,还有骑马跟着的幼子,一行人往护国寺去了。

哪知道到了护国寺,往各殿里上过了香,崔夫人带着儿媳妇闺女前去听经,才落了座一个不注意,身边的蒲团便空了——宁景兰已经不见了影子。

反是崔大姐儿小小年纪,倒是耐得下性子听得进去。

崔夫人这时候便与长媳目光相撞,倒觉得她提醒的十分及时。

魏氏心里暗笑,怪只怪南平郡主教闺女太放任,嫁了人竟然也不懂收敛。

崔夫人虽然心里渐将宁景兰恼了,只面上却做不见。再听得丈夫想让她带着儿媳妇们也去瞧瞧花展,哪里肯?

二儿媳妇的心都跑野了,三天两头记挂着往外跑,再拖着二儿子玩下去,今年的秋闱他不得落榜?

崔夫人不愿意,宁景兰却早得了消息,极想去花展玩一圈,怂恿着崔二郎去与崔夫人讲,直让崔夫人面上都带出了怒气来,“你也年纪不小了,别整日想着玩!再没几个月便要秋闱了,若是落了榜你打算怎么办?”

崔二郎回去便翻出书本子来准备苦读,宁景兰见他为着读书竟然不肯带自己出去玩,心里便不高兴起来。崔二郎见得娇妻不高兴,便想着反正也只是一日功夫,耽误不了许多时间 。索性没有回禀崔夫人,悄悄儿带着宁景兰出去了。

等到崔夫人听到儿子敷衍自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竟然带着儿媳妇偷偷出门了,心里对这儿媳妇的不满便堆积了起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以前崔二郎孝顺乖巧,偏偏娶了媳妇之后逆着自己了,可不是媳妇儿不贤吗?

这会儿倒将崔大人当初借了晋王的力来洛阳任职的事情丢到了脑后头,只想着如何调教儿媳妇。若再不制止,只恐长此以往,儿子都要被这媳妇给带坏了。

半个月后,洛阳花展结束,崔大人往上递奏折,将自己牵头举办了颇为文雅的花展,与民同乐,大大丰富了洛阳城百姓的文化生活的行为上报圣人。

圣人如今正心焦燕云十六州的战况,哪里愿意瞧这些面子功夫,看完便将这奏折扔到了角落里去落灰。

崔大人原还想着,好歹自己能得句嘉勉,哪里知道等来等去什么也没等到,不免气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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