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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_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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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六倒好,你跟他提前线战事,他便提被掳百姓,老弱稚子,悲天悯人满面叹息;你跟他提生意,他便提年成,但凡市井之事讲起来也是妙趣横生,酒量也不错,陪着何渭喝了两坛子酒,人还镇定如斯,也不讳言出身,“……家里亲人统不记得,只一个人活了下来,籍贯哪里都不知道,遇上了燕王殿下,才有了口饭吃,不然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胡混呢。”

难得他如此坦诚,何渭倒欣赏起了他的坦率,问及官职,知道此次是进京受封,六品升个五品,年纪轻轻也很是了不起了,当下便吐了口,“若有意便请了媒人上门,此事我却做不得主,要禀了家父母作主呢。”

燕王听得夏景行提赵六牵线,倒替他寻了一门合适的媳妇,兴致上来请了媒人前往何家。

何康元听得燕王保的媒,哪还有不愿意的,不等何太太见赵六,他倒先自应了下来,倒引来何太太气恼不已,骂个不住:“被那狐媚子迷的人事不知,满脑子只想着发财,也没知道从哪里拣来的阿猫阿狗,就跟我的闺女配了对……”

也亏得何渭提前已经见过了人,只道这是燕王亲自保的媒,他前往燕云十六州送棉衣的时候就瞧中的人,才来了洛阳城便上门来提亲,足见诚心。却将夏芍药夫妇牵线一节给隐下来了。

何太太自来对夏家人没什么好感,若听得夏芍药牵线,不定还得怎么想呢,泰半是不肯答应的,大约还会觉得夏芍药在坑她闺女呢。

何渭最会察颜观色,对何太太的心病最清楚不过,劝慰的她心结打开,好容易接受了这门亲事,又想起儿子的亲事还没着落,才开了口他已经溜了,“总要让妹妹好歹见一面,才好订亲的吧?”

次日何娉婷在兄长的陪同下前往夏家去见夏芍药,与前去“与干儿子培养感情”的赵六“不期而遇”,彼此心知肚明。赵六与何渭打招呼,眼角儿悄悄打过何娉婷,为论穿戴,只见她生的高挑丰腴,面若银盆,心里先自满意了。

而何娉婷也大着胆子扫一眼赵六,果见他生的斯斯文文,与想象之中武官满脸胡子的粗蛮样子全然不同,心里也肯了,还奇他这副身子怎的打辽人,后来听夏芍药提起他管着斥候营,但凡走过的路没有不记得的,丢到漠北草原上也不会迷路,夏景行一行人孤军深入,他比指南针还好用,心里便涌上一丝喜意。

由燕王保媒,男女双方都见过了面儿,三日之内这门亲事便亲了下来,一应茶礼酒水便是燕王府的管事置办的,赵六竟然只等着做新郎便好。

因行事匆匆,他们还要进京受封,此事不好坐下来谈论成亲的日子,何康元也十分满意,直催着赵六尽早进京,“成亲的日子不急,等贤婿从京里回来之后再定也不迟。”到时候他又升了官,便是本地知府恐怕也要对何家高看一眼。

何康元心里得意,在外室面前禁不住夸耀了一番新女婿,倒让外室大哭了一场,嘴里只喊着自己俩闺女的名字,“……同样是你爹的闺女,你们姐姐嫁得年轻俊杰,我的闺女却得伴个白头翁,怎的如此命苦?”哭个不住。

三五日之后,燕王带着夏景行赵六,以及自己一干贴身护卫,往长安去了。

夏芍药却懒怠再动,站在门口送了夫婿出门,“只你别去了长安昏了头,小心着晋王些。我去了咱们还得另寻住处,你跟着殿下去,就住在燕王府,出入跟紧了殿下,想来晋王也不能找你麻烦。”

夏景行原还想着,要带了妻儿岳丈去游长安,哪知道妻子不肯,只得不情不愿去了。

第七十五章

十一月十八日,长安城还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各官员府邸已经亮起了灯,骑马坐车的都往兴庆宫赶去站班。

尚书令翁济人老觉少,今儿起早了,到了丹凤门前下车,别的官员还未至,只吏部尚书梁永定也才到,见得他上前问候,“翁相早。”左右看看,只丹凤门前守卫站的笔直,其余官员还不见人,凑过去小声道:“燕王前儿入京,听说已经见过帝后了,今儿上朝会不会封赏呢?”

燕王还未入京,朝中早就暗潮汹涌,从文官到武职都有考量。

当初战事吃紧,大齐一度显了败相,有不少人在朝堂上可没少抨击燕王,总想着这个皇子就算在战场上保住了命,却也因为齐辽之战,恐怕以后不能在朝中兴起什么风浪了。就连向来与燕王兄弟情深的太子都退居一射之地,默认了不再支持这个弟弟,其余大部分官员谁肯多替燕王说几句好话?

燕王前脚进了长安城,见过了帝后,后脚就有不少官员往燕王府送礼示好,就连太子也派人送了礼,打着关心兄弟的旗号,其余诸皇子不甘落后,俱有礼相送。

不过两日功夫,倒好似要将朝中格局重新改变一般。

燕王若是领赏之后依旧回燕云十六州去,那朝中格局变化倒不大,若是留下来如晋王一般长居京城,到时候燕王相帮哪一位皇子,亦或他自己有所动作,都会让大齐朝中政局大变。

翁济缓缓拈着颔下白须,不急不缓道:“燕王可是带了两人回京听封的,其中一人还是镇北侯逐出家门的嫡长子呢,也你猜这两人是留京还是回十六州?”谁人不知晋王府与镇北侯府皆与国子监祭酒王家交恶多年,就是为着当初南平郡主与现宁谦的那桩风流事。

没想到王氏生的儿子还有能够翻身的一天,此次回京并未进镇北侯府,而是一路跟着燕王住进了燕王府,可算是这两日的另外一桩趣闻。

大家可都睁大了眼睛瞧着这场好戏怎么收场呢。

当初镇北侯将嫡长子出了家门,如今嫡长子载誉归来,不独镇北侯不好自处,便是晋王一张老脸面上也不算好看。

早在燕王大捷,圣人下旨召边关将士回京听封,晋王就早早向梁永定传话,意思是让他到时候看着安排,就算是做官,也有许多讲究,安排个实职还可以有升上去的机会,安排个虚职,几十年在职位上熬着的不在少数。

晋王既有意在官职上压制夏景行,梁永定也得考虑一二。

燕王势头正盛,他既为镇北侯长子请封,那就是摆明了不会苟同晋王打压夏景行的想法,并且还想办法提携此人,一个弄不好叔侄两个便要因为夏景行而反目。

梁永定可不想做叔侄俩中间的夹心饼,他生性圆滑,忙向翁济求教,“翁相教我,下官愚昧,想着京里做官可比驻守燕云十六州要好,可如今兵部职位都满,下官竟想不出圣人要如何封赏,翁相可一定要不吝赐教,下官感激不尽!”

翁济见他果然是个左右为难的模样,顿时乐了,“定远将军能够忍着一口气放弃了侯府世子之位,转投军旅立下战功,想来他也不是目光短浅之辈。老夫若是他,必定选择继续回到燕云十六州去,再立战功,等到手握重兵不能让人小觑之时,再回京不迟。”

京中文官比武官更容易安排职位,武职在京的要么在兵部,要么在刑部,或者九门宫禁城外南北大营,不少官员都是圣人倚重之人,轻易不会挪窝的,剩下的不过是些不重要的官职,随便推出去挂个武职,若不能逢战事外派打仗,恐怕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梁永定醍醐灌顶,忙向翁济谢恩。

这么一会子功夫,上朝的官员便陆陆续续来了,丹凤门大开,官员左右两排持笏上朝,等到天子驾临,今儿第一件事便是嘉奖齐辽大战之时的有功之臣。圣人宣了燕王与定远将军,以及赵校尉上朝见驾,三人鱼贯而入,燕王在前,夏景行赵六在后。

燕王贵为藩王,主燕云十六州军事,加赐一品骠骑大将军,算是对他在齐辽之战的肯定,另有皇庄两处,金银财物若干。定远将军从五品一跃而至正三品怀化大将军,其岳丈倾尽家产自筹粮草,有功于国,得封从五品朝散大夫,却是个虚职,算是奖赏他的。夏芍药得赏三品诰命,就连唐氏也有封赏。

晋王今儿特来上朝,旨意下来,当即就呆了。

他原还想着,撑死了夏景行从五品升至四品,哪知道连从三品都不是,竟然是正三品,悄悄抬头瞧了好几回圣人的脸色。

圣人前儿见过了燕王,这两日心中高兴,只觉得放眼去瞧,自己几个儿子里,留在长安城的自不必说,全都虎视眈眈盯着大位,互相暗底里使绊子,搅的朝中乌烟瘴气。独三皇儿一心为国,当初十六州连失数州,他一个皇子竟然想着要与燕云十六州共存亡,有了殉国的念头。战事失利之时,圣人对这个儿子自然有怨言,但等他大捷回还,跪在御前哽咽,“儿臣还当……此生再见不到父皇天颜了呢……”一句话倒将圣人的慈父心肠勾了起来,亲自下了御座去扶他起来。

他这句话,可不正是挖心剖肝讲的一句实话?!

圣人对他这句话深信不疑,拉着他讲了许多小时候的淘气,还亲自带着他去皇后宫里吃过了饭,回来又禀烛夜谈齐辽大势,对这个儿子竟然是前所未有的信重。

耶律璟虽然退兵了,但保难他贼心不死,再行发兵。

圣人上次在洛阳,不肯相信燕王的话,只觉得盛世太平,他却大煞风景,哪知道没过多久辽人就兴兵南侵,这场仗打了三年才消停下来,父子两个算一算也是足三年未见了。

谈起齐辽之战,势必要谈到手下大将。燕王毫不吝啬的夸奖了夏景行与赵则通这对合作无间的搭档,“……夏景行当初在宫里学工笔,哪想得到有一日倒能用上。他工笔极佳,赵则通方向感又极好,这两人带着一队人马就敢算辽人草原上跑,不但迷不了路,还将山川地貌给绘了出来。父皇可瞧过了那张辽人漠南漠北地形图?”

提起这个,圣人倒笑了,“也亏得你,手下网罗的尽是这种人才。当初朕还隐约记得夸奖过定远将军的工笔画呢,后来倒平平了,只没想到他画的地形图倒让朕大吃了一惊。这么说当初他是藏拙了?”

到了这时候,燕王早不似旧时不受圣人重视的三皇子了,他的话既然有份量,自然要为夏景行说句公道话了,“父皇哪里知道,就为着他工笔画的好,被父皇夸赞了一回,王叔还在暗底里挫磨他呢,以后哪里还敢让父王瞧见他的画呢。”

圣人一怔,未料得还有这等事儿,“朕原还想着,你皇叔……好歹是藩王,怎么着心胸也应该宽阔些,他娘都已经死了,留下个毛孩子,怎么就容不得了呢?最后竟然要闹到了逐出府的地步了。”到底感叹一回夏景行的身世。

燕王便笑,“这有什么,若非他不是从侯府里被逐出来,父皇也不会得这一员大将,儿臣也没这样得力的左膀右臂。不独是定远将军能干,他入赘的那家少东虽是个女子,可是算起帐来竟然要比儿臣军中书吏粮草管库强上太多,大战之后她千里送粮,儿臣便使了法子将她留在幽州核算抚恤银子,以及战后各种军械粮草帐面点算,十分能干。”拉家长一般将禹兴国等人绑了身在应州的夏芍药去幽州,后来夏景行还是找机会臭揍了禹兴国等人一顿,当作笑话讲给圣人听。

圣人再想不到还有这样好玩的事情,顿时抚膝开怀大笑,笑完了才赞道:“没想到定远将军的这位妻子倒是有胆有识,也不知谁人教导出来的这样女子,倒是难得!”

夏南天就这样在圣人面前挂上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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