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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_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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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幽州城内聚集了大量的辽国客商,幽州守军作模作样出关去巡守过几次,城内的盯守却一点也不曾松懈。

到得二月中,幽州驻军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大牛与三四名同伴出城了。

禹兴国带着曾经盯梢过的士卒在城门口守着,计算出城的人数,斥候营的人发挥暗中所长,悄没声儿跟着大牛与他的同伙出城去了。

大牛离家之时,向邢寡妇以及莲姐儿提的话头就是跟同伴出门走商。如今幽州城里,走商贩货最为寻常,邢寡妇听得他要出门贩货,不知有多高兴。

大牛成亲之后,并不曾将手里的银子全给了莲姐儿。邢寡妇原来就是个钱财是狠的,虽然拿了四百两聘礼,莲姐儿出嫁的时候也就置办了几身衣裳几床被褥,就连压箱底的银子都没给,“娘都替你存着呢,等你们成了亲,娘还不是要搬过去同你们一起住着,放在娘身边难道不比放在你这里好?”

莲姐儿自来知道她娘的脾气秉性,但凡银子进了自己个儿的荷包里,除非她愿意,旁人是很难从她荷包里掏出银子的,就连她的卖肉钱都不能,何况聘礼。

不止如此,邢寡妇想着大牛手里的存银,才搬过去就怂恿莲姐儿,“男人家手里拿了银子就去外面胡混,你可得把银子攥紧了,他可有将自己余下的银子给你?”只要银子到了莲姐儿手里,还不是等于放在了自己的荷包,她不拘几时都能拿过来。

莲姐儿成亲之后,倒不糊涂了,大约以前依靠着邢寡妇,如今却有了丈夫,可比亲娘更要牢靠些,便不肯再听她的,“大牛哥只给了我几两碎银子日常卖菜用,他手里有多少银子我真不知道。”

邢寡妇背着大牛将闺女好一顿训斥,见莲姐儿不为所动,她还旁敲侧击的问过大牛存银几何,“你们年纪轻轻的有了银子就想着胡乱挥霍,也不知道攒银子的,有了银子倒好置办些田庄铺子了。”

大牛哪里肯告诉她,只敷衍几句,她也毫无办法,只将自己手里的存银攥紧了,日常花用是一文也舍不得出。

前脚大牛出了门,后脚小丫头端了饭菜来,莲姐儿就捂着嘴吐了,喜的邢寡妇立刻唤了小丫头前往街上寻个妇科郎中来。

大夫诊过了脉,只说日子尚浅,但确是喜脉无疑,还要好好养着。

邢寡妇原还担着心事,只当莲姐儿当日接客,喝了不少避子汤,伤了身子,与子嗣上不利。大牛后来拿着银票求亲,她也才匆匆忙忙带着莲姐儿去外面瞧大夫,抓了暖宫的药来调养,成亲的前三日才停了汤药,没想到这才成亲两个月,就已经有了身孕,当真天可怜见。

只要莲姐儿生了儿子,往后不论大牛赚了多少银子来,这正室的位子就稳稳的,家里财产再不会便宜了外人。

她算计的远,面上的喜悦也是真真切切的,这一瞬间倒让莲姐儿在心里为她以往开脱一句,“其实我娘也是疼我的,只是被生活所迫”的想法。

母女俩为着这个才有了喜信的孩子,倒拿起许久不曾动过的针线,为肚里的孩子做些衣裳鞋袜。她们娘俩针线都好,尤其是莲姐儿,以往不知道做过多少绣活,哪怕是嫁衣也不曾有如今给孩子做衣服这般甜蜜幸福。

赵则通手底下的斥候营打探消息最为擅长,俗话说捉贼拿赃,如今他们手头并无实据,仅凭着已经在西夏的赃物,也不能证明此事就跟马伟廷有关。

自大牛同伴出城之后,三五日内倒有不少青壮汉子结伴出城,或三人结伴,或五人成伙,有些甚至还跟着商队一起出城。

辽国客商进了幽州城采卖,有不少都往夏家铺子里去转一转,就算不去夏家铺子里进货的,却也要往夏家园子里去听听曲子,看一回杂技。

夏景行这些日子一直在自家园子里守着,但凡有辽国客商,都请进雅间一叙,这些辽商进去之时心有疑窦,出来之时却满脸轻松,再出城去就更是放心了许多。

到得二月底,关外草原上又发生了五起劫匪案,只庆幸的是,大约是辽人已经吸取了教训,被打劫之时都不再拼死护着货物,稍作抵抗就一哄而散,任由劫匪将货物拉走。

大牛自去岁开始做这无本的买卖,已经驾轻就熟。他们一行人劫了几批货物之后,就按着以前的老路子,押着货物往西夏去销赃,将东西买了给惯常销货的那几家铺子,这才押着银子返程。

领头策划的正是魏明,他骑着马儿扮作长途客商,还与随行的这些青壮汉子玩笑:“燕王府里全是些蠢的,恐怕他们恨透了西夏人吧,听说还往西夏去了国书。说起来还要感谢西夏人,若不是他们最开始在这条道上打劫,咱们哪里想得出这条财路来。”

“还是魏大哥有计谋有本事,当年齐辽之战,若是让魏大哥巧施妙计,哪里有那些将军们的功劳啊……”

这些汉子靠着魏明寻得了暴富的捷径,尝过了甜头就不再舍得撒手,都来拍他马屁,只盼着这门生意做长久些,等捞够了就可以上岸洗手做个良民。

魏明带人将银子押到了自己院里,打开其中一口箱子,给这些人各自分了银两,这才让他们散了,其余银子只等夜色降临,还未宵禁之时,派人通知知府衙门,悄悄儿从后角门里送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大牛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银子,想到回去之后莲姐儿的温柔小意,只觉全身都跟着了火似的,才进了家门口的巷子,便被人从后面袭击,他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壮硕的身子砸在地上,怀里银子也掉了出来,被袭击他的人给拾了起来。

巷子口过来一辆马车,方才在这里摆着馉饳摊子,以及挑着担子卖菜的汉子将已经晕过去的大牛拖上了马车,回身挑了担子撤离了大牛家的巷子。

马车里有人接应,拉过大牛三两下就用粗麻绳给捆了起来,摸摸身上,居然连个帕子也无,“坏了,拿什么塞嘴啊?”

同伴摸摸自己身上,同在军中做糙汉子习惯了,揣帕子的次数本就不多,面色一凝,忙催促袍泽兄弟:“快把袜子脱下来,别让他醒过来在大街上乱嚷嚷。”

“怎不脱你自己的?”那人嘴里嘟囔着,还是脱下靴子扯了袜子团巴团巴塞进了大牛的嘴里,马车厢里立刻飘起了一股经年不散的脚臭味。

指挥同伴脱袜子的人立刻心生悔意,“你这是多久没洗脚了?”捂着鼻子就往马车外面窜。

脱了袜子的人捏着鼻子嘿嘿直乐:“这不是……训练的辛苦嘛,再说天气冷,闻不到,闻不到。”说是闻不到,他也争先恐后往车辕上去坐。

马车很快驶离了大牛家那条巷子,就好像方才的一切并未发生过。

大牛家院子里,莲姐儿正坐在窗下绣一只虎头鞋,忽觉心神不宁,一针下去扎中了手指,细白的手指上立刻沁出了血珠儿,倒将才绣好的一只活灵活现的虎眼睛给染成了血红色。

幽州城里,才入了夜,街上还滞留着不少的人,有远道而来的客商,赶了许久的路才到了幽州城,进来就寻客栈,或往自己在城内的宅子里赶,街上到处都是长长的商队,押着一车车的货物,也有出来闲逛的客商或者本城百姓。许多铺子门前燃起了灯笼,倒将街上照的亮堂。

魏明的宅子里这时候驶出来两辆押着箱笼的货车,身后跟着十来个人押送,很快就溶入夜色之中,与幽州城的许多寻常商人一般,并无奇特之处,只是这两辆马车所行的方向却是知府衙门。

隐在角落里已经守了大半日的斥候营军士有人跟着,人有悄悄沿着小道往燕王府去报讯。

知府衙门里,马廷伟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下午接到消息,知道今晚有货上门,他连公务也看不下去了,只恨不得银子很快运过来。

庞师爷就陪在他身边,见他走来走去焦躁的样子,还劝他:“府君不必担心,小的妻弟做事十分妥当,这事情又做的隐秘,昨儿失货的辽商才赶到燕王府去报案,今儿一大清早,夏大将军就带着一队人马出城去了,随行的还有那些失货的辽国客商,想来是去勘察案发现场去了。”他面有得色:“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东西都卖出去折换成银子了,他们赶到案发地点又有什么用呢?”

这件事情是他向马廷伟献计,趁着西夏人失信在前,做过许多桩劫财杀人的案子,他们正好混水摸鱼,将这口黑锅给西夏人去背。

马廷伟接到朝廷邸报,对去年才发生的关外客商劫杀案辽国以及大齐境内是如何处理的,以及西夏那边的反应都一清二楚,听得庞师爷这条妙计,也觉正中下怀,既可以解决了他巴结太子的费用,又能往燕王头上抹黑,以雪他断了自己财路之恨,简直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实施起来其实也容易,互市上有许多壮年汉子专门做些搬搬抬抬的活儿,这些人大多都家境不好,每日凭力气吃饭,但看着各地客商如云,腰间荷包鼓鼓,财源广进,心里落差肯定是有的。

这时候再派人细细寻访,专拣身体好又困窘的汉子,动之以利,只道有好买卖,比之互市上卖苦力要来钱快上许多,端看他肯不肯做。

大牛在互市上碰见莲姐儿与邢寡妇的前两日,正被庞师爷撒出去的心腹瞧中,还有他一起扛活的另外两名同伴,邀了这三人上城里酒楼上吃了一顿肥鸡大鸭子的酒宴,提起要一起做笔大买卖。

大牛心里原来是有过挣扎的,只觉得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既无本钱又无人脉,竟然就有大买卖找上他了。他心里不敢再多想,当时只道再考虑考虑,还没拒绝,就在互市上碰见了寻找许久的莲姐儿。

见到莲姐儿,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着赚到四百两银子,先将莲姐儿娶进家门再说。

但是,许多事情都只是一念之差而已,既已趟了进来,想要再抽身退步,谈何容易。

今晚马廷伟也觉得自己略有些沉不住气,也不是第一日收银子了,这般走来走去,只恐让庞师爷见笑了。他坐下来,呷一口茶,还未咽下去,外面就有人报:“大人,魏明来了。”

马廷伟大喜,“开了角门让他们进来。”他自己起身整衣,大步往院里去了,庞师爷紧随其后,默默在心里盘算这次自己能抽多少。

知府衙门的角门在暗夜中吱扭一声打开了,魏明站在门口,等着两辆马车进了角门,这才紧跟着进去了,知府大人已经跟庞师爷迎了出来,角门上守着的仆人弯脚正放门槛,巷子那头已经有人黑压压的冲了过来,他抬头的瞬间就被闯过来的人制住了。

外面巷子里瞬间就冲进了数百人,先是制住了角门上的下人,紧跟着就冲进了知府衙门的院子,马廷伟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幕,还当知府衙门遭劫匪了,顿时大怒:“反了反了!竟然有人敢闯知府衙门,来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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