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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_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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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帅麾下的将军为什么在我们这种穷乡僻壤隐居?为什么要救我一个蛮族女人的儿子?”长庚问完这两个问题,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失控,立刻想要紧紧地闭上嘴,可惜,还是没能阻止最后一句多余的问话从牙缝里生挤出去,“沈十六呢?”

  长庚问完,心里一阵难以名状的难过,都到了这步田地,他心里还是惦记沈十六,明知道那人不知是哪个微服出巡的大人物,还是担心他眼神不好、耳朵又背,会不会被外面的刀剑误伤,会不会找不到地方躲藏……

  他甚至也还忍不住会想:“为什么来找我的是沈先生?十六怎么不来?”

  喊杀声震天,巨鸢的身形笼罩了整个雁回小镇,白虹箭鬼魅似的时而出没,远处不知谁家着了火,火势很快蔓延,沈易神色冷漠,对一切视而不见,飞鸟游鱼似的躲闪着混乱中的流矢:“殿下,请坐稳。”

  长庚木然道:“你叫我什么?”

  沈易不慌不忙地说道:“十四年前,陛下南巡,皇贵妃身怀六甲独守行宫,为奸人所害,幸得忠仆与姊妹救助,逃了出去,不料南下途中正遇暴民造反,贵妃体弱,混乱中拼死产下殿下,终未能再见天颜。”

  “贵妃的亲妹妹带着殿下避走,从此断了音讯,这些年来皇上派了无数人私下寻访,一直以为殿下已经罹难——直到三年前才有了点蛛丝马迹,派吾等来迎。”沈易简短地交代了几句,“一直未能表明身份,请殿下赎罪……”

  长庚简直哭笑不得,感觉沈先生的脑子可能被机油灌满了,编个故事都编不圆——照他那么说,秀娘就是那个贵妃的妹妹?难不成贵妃也是个蛮子吗?

  再者皇上派人找儿子,就派俩人吗?就算皇上穷得叮当响,满朝文武只差遣得起两个人,为什么这两人到此两年多都没有表露身份?

  神乎其神的玄铁营将军就住在隔壁,难道不知道秀娘一直在和蛮子暗通条款吗?为什么不阻止?

  长庚截口打断他:“你认错人了。”

  沈易:“殿下……”

  “认错人了!”长庚满心疲惫,忽然不再想和这些满嘴谎话的人纠缠,“放我下来,我是那蛮族女人不知道和哪个山匪苟合生下的小杂种,哪里配让玄铁营的将军涉险救助?哪里配认你们这些大人物做义父?”

  沈易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得叹了口气,感觉长庚这火有七八成都是冲着沈十六去的,自己好像是受了连累,被迁怒了。

  他轻轻地握了握长庚乱蹬的脚:“末将失礼——殿下右脚小趾比旁人略弯,同陛下一模一样,乃是龙子之相,错不了的。”

  长庚猛地将脚收回来,心里越发冰冷。

  这事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这只脚根本不是天生的,是小时候被秀娘亲手砸的,她不顾他哭喊,活生生地砸断了他一根脚趾,然后用给女人裹脚的办法把他的脚趾弯成畸形。

  狗屁的凤子龙孙,这也能捏造吗?

  

  ☆、第9章 杀心

  

  这时,一声熟悉哭喊钻进长庚的耳朵,长庚一回头,正看见葛屠户的人头和猪头吊在栏杆上,他身材臃肿的老婆面色铁青,被一堵倒塌的墙砸在下面,已经没气了。他家小胖子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从不远处传来,长庚吃了一惊,顾不上再考虑其他,脱口道:“那好像是屠户家的葛胖小……”

  沈易脚步不停,飞掠而过。

  长庚以为他没听清:“等等!”

  沈易说道:“臣奉命保护殿下出城,不得延误。”

  他的声音从铁面罩后面传出来,像极了数九寒天里沾满了冰渣的冷铁。

  长庚愣住了。

  呼啸的风擦过他的耳尖,粘腻的冷汗顺着他的脊梁骨后知后觉地淌下来,触手摸到的都是玄铁的冷甲——那么冷,像他手腕上那永远也捂不热的铁腕扣一样。

  葛胖小最会撒娇,一笑起来就见牙不见眼,古灵精怪得很,没有人不喜欢他。

  长庚忽然低声问道:“那不也是你的学生吗?”

  在沈易眼里,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学生只是他沉潜两年的皇命使然吧?

  也是,对于玄铁营的大人物们来说,小小的雁回城算什么呢?

  屠户家的孩子算什么呢?

  这世上,大概有些人的命就是比另一些人值钱一些,不见得讨人喜欢的就金贵。

  沈易当然不会像他的冷甲一样冷血,但他此时只有孤身一人,当然是以任务优先,不容一点闪失。

  西域刚刚归附,整个玄铁营的精锐都镇在那边,他们带过来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布网两年,必须一击必杀,抓住那条大鱼。

  抓住了,就能换来北疆三五年的安稳太平,否则前功尽弃。

  此中缘由复杂得一言难尽,三言两语间跟个半大孩子怎么说得清楚?

  沈易涩然道:“殿下见谅……殿下!”

  原来是长庚趁他不备,一弯腰摸到了沈易玄铁钢甲肘部的锁扣。

  玄铁营的重甲自然不会被他一拨就开,却让他成功地将沈易的钢手拨开了一寸——沈易不得不退避,长庚头一次见到玄铁重甲,根本不知道精密的玄铁重甲和雁回城守那些破铜烂铁的区别——倘若玄甲被人这样蛮横地外力破坏,弹出来的锁扣足能打断合抱粗的树。

  就着这一寸,长庚敏捷地抽出了自己的脚,一个跟头从沈易肩上翻了下去。

  “我不是什么殿下,”长庚站在两步以外看着他,脸色比玄铁还要黯淡,“我的脚也不是什么龙爪子,那是被我娘用碎瓷片裹出来的残疾,如果她确实向您说的那样,与皇家有瓜葛的话,说不定就是想弄出个冒牌货混淆皇家血统。我看将军走得这么急,想必另有重任,我不怕死,也无意盗取什么金枝玉叶的身份,现在与您交待清楚,就不多耽误将军了。”

  沈易的玄铁面罩弹了上去,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长庚不再看他,纵身跳下墙头,往葛胖小呼救的方向跑去。

  玄铁重甲在小小的雁回城分外显眼,沈易愣神的工夫,顿时被一伙蛮人盯上纠缠住了,长庚并不担心,纵然他是个外行,也能看得出来,那些蛮人根本就是给这位玄铁营的高手送菜的,可见当年四十玄甲便能横扫草原的民间传说虽然有些夸张,也不是全然的空穴来风。

  少年多年苦练的武艺并非毫无用处,他极其敏捷地窜入窄路,越过院墙,正看见一个蛮子一拳将一个雁回守城老兵的胸口打凹了进去,那老兵一声不吭便轰然倒下,眼看活不成了。

  葛胖小的脸肿的像个馒头,抱着头惊惧地缩在角落里。

  长庚一眼看见那老兵飞出几丈远的剑,趁着那蛮子背对他时,他猛地上前一步,将那柄重剑提在手里,重剑的尾部喷着一丝细细的蒸汽,是一把“钢甲剑”,可惜年久失修,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蛮人听见动静,立刻架着重甲笨拙地回过头来,葛胖小张大了嘴——

  长庚一把扭开钢甲剑下的蒸汽托,那上面的一圈利刃呜咽着旋转起来,夹杂着一股快要烧焦的糊味,里面不知道坏了几个部件,震得长庚差点拿不住,他大喝一声,回手砍向旁边一棵大树。

  嗡嗡作响的钢甲剑虽然形如废铜烂铁,砍树却很麻利,不等蛮人反应过来,大树便稀里哗啦地往下倒去,正好将蛮人拍在了下面,长庚冲着葛胖小咆哮道:“还不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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