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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_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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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觉得他手握玄铁三大营,战无不胜、无所不能。

  又倚仗他,又畏惧他。

  顾昀玩笑道:“你说我要是有一天嘎嘣一下死了怎么办?”

  沈易脸色一变:“哪来的混账话,呸!”

  顾昀不太在意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忌讳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顾家就没有命长的,非但命不长,连儿女运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老侯爷那时候每天看见我就长吁短叹,到了我这里更是……后继无人了。”

  沈易:“不是还有四殿下呢吗?”

  顾昀摇摇头:“那孩子不是吃沙子的命——啧,好好的大年夜,咱俩聊这些添堵的事干什么?快去给我订个‘红头鸢’,我回家接儿子去。”

  说完,他打马上前,将沈易甩在身后。

  沈易愤怒地咆哮道:“你不早说,全城就二十条红头鸢,今天还怎么订得到?”

  顾昀:“你看着办——”

  “办”字飘然而落,裹着西北风糊了沈易一脸,那安定侯已经绝尘而去。

  长庚本来踏踏实实地在屋里看书,大门陡然被人从外面破开,狂风卷雪劈头盖脸地扑过来,他桌上没来得及镇好的宣纸稀里哗啦地四散奔逃。

  这样扰人清静的讨厌鬼非顾昀不做第二人想,长庚无奈回头:“义父。”

  葛胖小和曹娘子一左一右如哼哈二将,跟在顾昀身后,一起冲他招手:“大哥大哥,侯爷说带咱们出去坐红头鸢。”

  长庚:“……”

  长庚天生不爱出门,喜静不喜闹,看见人多就烦,以前去将军坡练剑,也是因为自家院子不够大,自打到了侯府,他就没有渴望出去放风的想法。

  在他看来,过节守岁,大家一起在家里围个小火炉,温二两酒,聊两句闲话不好吗?

  非要出门喝风看人,这算什么志趣?

  顾昀已经自作主张地将他的外袍拿了下来:“快点,别磨蹭,王叔说你自打住进侯府就没出过门,种蘑菇吗?”

  一想起京城那人山人海、万人空巷的“盛景”,长庚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哪怕是跟顾昀出去,他也是百般不愿意,于是在原地磨蹭着找借口道:“义父,守岁有讲究,得有人留下看家,我……啊!”

  顾昀不由分说地把长庚往那外袍里一卷,直接把他当成一段会叫的房梁,扛在肩膀上拖出了屋子:“小毛孩子,讲究恁多。”

  

  ☆、第22章 起鸢

  

  长庚从头皮红到了脚后跟,熟得外酥里嫩、七窍流香,气得真是叫都叫唤不出。

  曹娘子却对这等房梁待遇十分羡慕,流着哈喇子对顾大帅的背影发花痴,咬着葛胖小的耳朵道:“有生之年要是能让侯爷扛一次,我可真是死都值了!”

  葛胖小十分讲义气,闻言立刻一抹鼻涕,结结实实地扎了个马步,气沉丹田,挺胸叠肚憋住一口气,仿佛即将去扛大包似的拍拍自己的肩膀,视死如归道:“来!”

  曹娘子与他对视片刻,啐了一口,愤怒地迈着内八字的小碎步跑开了。

  除夕之夜,金吾不禁。

  到了外面,顾昀总算还记得给他干儿子留点脸面,将他放了下来。

  长庚面沉似水,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腰杆直得活能去当旗杆,披风在身后起伏翻滚,俨然已经有了将来身量颀长、器宇轩昂的模子。

  顾昀蹭了蹭鼻子,追上去死皮赖脸地笑道:“生气了呀?”

  长庚甩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硬邦邦地说道:“岂敢。”

  顾昀:“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不腻吗?小孩……”

  长庚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顾昀难得长了一回眼色,忙纠正道:“年轻人——年轻人要活泼一点,你才过了几个年,就看腻红尘了?”

  长庚与这种活泼的义父无话好说,木着脸,不置一词,再一次要挥开顾昀拉他的手,谁知刚好碰到了顾昀的指尖,被冰得激灵了一下。

  长庚一皱眉,反手抓住了顾昀的手,见那爪子冻得发青,凉得活像刚从地底下刨出来的死尸。人肚子里又不烧紫流金,寒冬腊月天穿着单衣满街跑,能不冷吗?

  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长庚心疼,疼得心火也跟着旺盛,他一边生闷气,一边三下五除二地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不由分说地拢在顾昀身上,顾昀被他拉得不得不低下头,却没有躲闪,纵容地任凭他给自己系上领扣,笑眯眯地享受了一回气鼓鼓的孝敬,心想:“有儿子真好,等小长庚长大了,我自己也找人生一个去——要能生个姑娘就更好了。”

  京城的除夕夜里,从酉时三刻开始,一刻有一声长号,提示人们来年逼近的脚步。

  满城锣鼓鞭炮喧天,红纸四下翻飞,宛如彩蝶,河边、楼上、大路中间……到处都是两条腿的人,长庚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那可真是好似全天下的人都挤在了小小的四九城里,跟这种热闹比起来,雁回城里每年把人挤到河里的集市简直可谓是荒凉寂寞了。

  无论是强迫他出门的顾昀,还是兴致勃勃的葛胖小和曹娘子,此时此刻在长庚眼里都那么的不可理喻,他一边抓着顾昀冰冷的手,尽可能地想给他暖一暖,一边还要留神那两个东张西望的乡下孩子不要走丢,哪怕周围有几个神出鬼没的玄铁营侍卫,还是忙得焦头烂额。

  可能有的人天生就是操心的命。

  这时,空中传来一声像鹰啸又像鹤唳的长音,人群欢呼起来。

  “红头鸢!”

  “快看,今年第一条红头鸢飞起来了!”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平时是有空禁的,九门上装了无数支白虹箭,便是玄鹰,倘若胆敢从天上靠近京城,也只有被射下来一个下场。

  唯有除夕这天例外。

  出皇城一条宽宽的大路直通城外,矗立着整个中原的标志——“起鸢楼”。

  据说那些乘着大船漂洋过海的西洋人刚到中原时,所知道的唯二两处名胜,一个是皇宫,另一个便是起鸢楼。

  起鸢楼并非一座楼,乃是先帝在元和二十一年的时候,用削减出来的军费建的,迎宇内八方来客,气派得不行,共分南北两区,北区一排圆顶高塔,取名“云梦大观”,南区则是一座高台,有人背地里调侃说这是“摘星台”,当然,当面没人敢这么叫,民间一般就称其为“停鸢台”。

  南北对望,取意天圆地方,与皇宫遥遥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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