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只是衣衫，他身上各处如今的感觉，明显是将将与黄药师亲热过的，低头一看，便能在胸口露出的几块皮肤上，看到前些日子的旧痕叠上了颜色尚且艳丽的新痕。
“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都这么大了年纪，竟然还幕天席地的。”完颜洪烈面上发热，将衣衫裹得紧些。
“我可只是遵约行事而已，我既答应了喝酒，那自然要喝净了那点点滴滴。”黄药师一脸促狭看着怀中人。
“？”完颜洪烈初时一脸茫然，继而却是恍然大悟，低声呻吟了一声，“老天……”
黄药师心中大乐，却是不敢笑出声来，只能忍着，且不再止步不前，而是三两步进了屋。
完颜洪烈刚进大门，就挣扎着要落地，黄药师自然知道他如今是恼羞成怒中，因此倒是随了他。而完颜洪烈脚一落地，自然是朝卧房走，他却没想到在石头地面上——虽然有软垫但几乎不管用——胡天胡地的结果，比他想的要惨烈，刚迈起一条腿，整个腰胯便是一阵酸痛难当，半点力气也用不上，整个身子立刻便向一边歪了过去。
“洪烈！”幸好黄药师一直看着他，及时出手，一手拉住了他胳膊，一手揽住了他的腰。
“嘶……”
“怎么了？”
“好像扭到脚了。”
“还是让我抱你进屋吧。”
“……”完颜洪烈想逞强，奈何形势不由人，只能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结果他落地还没到喝口水的时间，就又被抱走了。
一路到了房内，完颜洪烈坐在床上，黄药师为他查看着脚踝，轻轻揉了两下，突然！一拧一掰！完颜洪烈哆嗦了一下，但咬着牙并没叫出声来。
“如何？”
“不疼了。”
“但至少今天晚上，你的脚别下地了。”
“我本来今天也别想下地了……”话刚说完，完颜洪烈自己脸就红了。
黄药师咳嗽一声，一脸正经的站起来，权当方才什么都没听见：“我让下人少点热水，一会你洗个热水澡？”
“刚扭了脚，碰热水没事？”怎么说他也有一个武勋卓著的儿子，完颜康从小到大就是摸爬滚打身上的怎可能少，完颜洪烈自然从儿子那里，知道了如何处理各种外伤。扭伤淤青之类的，至少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碰热水，否则会让伤势恶化。
“抬着脚，别碰着水不就好了。”
“我怎么抬着脚。”完颜洪烈瞪他一眼。
一想想那确实不成样子，又或者太“别有样子”了，黄药师只好说：“我帮你洗？”
“算了，你弄点热水来，我自己擦洗一下便好了。”
黄药师也知道，自家这位偶尔胆大惊人，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恭谨重礼的，所以也不再多说。出去外边吩咐人热水，回来时却见完颜洪烈坐在床边，皱着眉头，手揉着自己的腰。
“扭到腰了？”完颜洪烈吓了一跳，立马把手收回来，但却已经迟了。黄药师坐在他旁边，温热的手掌轻轻抚过他的腰，“哪里疼？”
“就是……”
“嗯？”
“就是……你下次轻些个……”完颜洪烈的声音如低如飞蚊，“我……有时候受不住……”
“下次……我自当尽力。”
126、九曲流觞三
黄药师这个“下次自当尽力”,说得完颜洪烈面红如血,虽然并非是娇滴滴的小娘子,说“一把年纪”是夸张,但也已经四十出头，这若是寻常人家,那孙子都有了好几个了。若是与自家枕边人在一块，还是在四下无人的卧房中,早就应该不会是动辄害羞的年纪了。
但偏偏他这个原本也是手握一国权柄，无数人口生家性命的枭雄人物，面对这闺房中的事情确实一如既往的纯情得可以……
想到此处,黄药师忍不住便也想起了另一件事，那还是完颜康刚将完颜洪烈送回到桃花岛时发生的事。在那些小家伙们看来，他们这两个老家伙是顺顺利利，顺理成章的在一起的吧？然而事情却是并非如此……
完颜洪烈恢复了记忆，这一点黄药师看出来也并非难事，何况，完颜洪烈自己也并未隐瞒。而他确实已经接受了那个严烈，但那是一身硬骨，为民请命，有胆有识，却又精明狡诈，偶尔也会犯点糊涂的书生。可不是这个一心想着复国的金国王爷——黄药师看不起朝廷的大多数官员，他避居海外，头上有青天无天子，无拘无束，但他依旧是个宋人。
他也恶秦桧而遵武穆，天下重归大宋一统，他也同样美酒一壶以示庆祝。这就像是他对自家的孩子，做了错事该骂就骂，但别人要是也来指手画脚乃至是要来动手动脚，那黄老邪自然是要他有来无回的。
黄药师明白完颜洪烈恢复记忆的时候，当时便是心中一痛，在他以为，这与他心中之人已经魂归幽冥并无不同。他之后便只是将完颜洪烈当个桃花岛的住客而已罢了，反正江南六怪那样的恶客他都已经见识过了，再加一个完颜洪烈也无所谓。
但没想到的是，完颜洪烈却依旧追来了——上一回也是严烈追的……
而且他追的方法很简单，也很直接：“你是不是以为严烈死了？”那时候他就是那么笑着问的。
“对。”黄药师回答的也干脆。
“那这样呢？”完颜洪烈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朝着自己胸口刺了下去。黄药师大惊，抬手点中了完颜洪烈的手腕，完颜洪烈腕上一酸，匕首落了下来，被黄药师接在了手中，“你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吗？还能将我们俩分得那么清楚吗？”
黄药师无话可说，因为他明白了之前的心痛是悲哀，是放弃与不舍，但若是拿匕首此时捅进了完颜洪烈的胸膛，那便是绝望是崩溃，是天崩地裂了……他曾经经历过一次，再不想经历第二次……
完颜洪烈揉着自己的手腕，语气随意：“该放下的，我都放下了。我只想抓着能抓住的，你可愿让我抓住？”
“你若真放下了，那怎么与康儿……”
“好，我也确实不是那么能放得下。”完颜洪烈挑眉，长叹一声，“知道了，看来你不愿让我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