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放弃了，很多人迟疑了，很多人觉得琼华错了。东海归墟，他冷眼看着一个个琼华弟子陷入心魔境地，或痛苦或哀嚎，好不热闹。
因为这是九天玄女说的，琼华弟子为一己私利夺他人之力量，已经迷失了心智，不得飞升。然而……他们可曾记得，就是那些神那些仙教导他们，妖魔皆为恶，遇则斩杀，切勿扰乱凡间。
这是神的旨意，幻暝界是妖界，既然是妖，那么他们何错之有？不过是夺取些力量而已，不是你们说妖便是恶吗？
怎么如今又说他们琼华是恶了。
这原则变得也真够快的。
想了三百年，玄霄终于想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本身就是强者所制定的，他们琼华弱小，所以不能反抗。只有足够强大，只要足够强大，那么什么九天玄女，八天玄女，不过都是踏路石罢了。
所以三百年后，他就不再关注归墟外层琼华弟子们的“忏悔”情状了。他开始更加努力修炼，即便他如今是魔，只要力量够强，他就无所畏惧。
他与夙瑶他们是不同的，事实上他看不起夙瑶。
本身资质就一般，还迷失在了权力的漩涡里，以为当上了琼瑶掌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她倒是想得美，想飞升的时候利用他掌控望舒剑，一看不能飞升立刻就跪下对着九天玄女忏悔，动作干净利落地看不出丝毫谄媚，倒也是能耐。
所以他被九天玄女认为是冥顽不灵，关押在归墟深处，永世不得而出。而夙瑶他们减刑忏悔五百年就可以离开投胎转世。
五百年真的是段漫长的时间，长得让整个东海归墟只剩下他一个魔，无论是那些迷茫的琼华弟子还是高傲的夙瑶，都开始渐渐消散了。
如此，他知道五百年已经过去了。
归墟外缘裂开的时候，他刚刚从一个小感悟中出来，俯一睁眼，便看到了夙瑶难得凝实的灵魂。
执念成魔，是听不进任何劝告的，夙瑶愤慨离去了。
而后他以为他会等来天河，却只等来了慕容紫英，等来了天河的“死讯”。
他听到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失态，因为他直觉慕容紫英说的并不是真话，天河怎么可能会死？即便当初用了后羿神弓，那也只是有些耗损，五百年对于拥有神龙之息的天河而言并不是太长的时间。
他不再与慕容紫英说半句话，他还要抓紧时间修炼变强。
而这个时候，归墟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子曱这个名字在琼华派特别是在年轻弟子间几乎没什么名气，即便是他在琼华几十年，见过子曱的次数也可以用一只手数过来。
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此人不常出门，喜好问吉卜凶，门派中的隐形人。虽然担着琼华长老的名头，与宗炼他们的地位却相差甚大。
而就是这样一位长老，活了五百年跑到了归墟来找他，怎么可能不让他吃惊。
还要和他谈交易，真是笑话！
然而不过一年，他在见到活着的天河之后就改变了主意，答应了子曱那个“荒谬”的交易。
不得不说，子曱是个很会算计的人。如若当年不是夙瑶而是子曱接任了琼华掌门，可能他后来也不会那么狼狈了。
与他与天道势不两立想要用力量挣脱天道束缚不同，子曱是想尽办法利用天道钻天道的漏洞，他是不屑于此，却也无法否认子曱的高明之处。
想来也正是如此，子曱才能活到如今年岁吧。
不是甘于平淡，只是不想算计，只要给子曱一个契机，这种人才是最为可怕的。幸好他们如今是站在同一战线的，虽然他不喜算计，但坐看天道跳脚他还是相当乐意的。
当他被一股力量带出百鬼林时，玄霄觉得与天道抗争也不是全无胜利可言。
然天道若是这般好算计，那就不是天道了。
他们来到了更古早的时候，见到了琼华流逝在岁月长河中的前辈，就是这种前辈……铺垫了他那条艰辛的无望飞升路。
玄霄明显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绪不宁，他渴望战斗，渴望杀人，渴望以鲜血抹平心中的不甘。
这是“魔性”在作祟，在见到琼华山门时他在明白他不能见到期待之人后，他忍不住出手打伤了道胤，挑衅了琼华弟子。
他想他与子曱之间那点脆弱的交易关系终于破碎了。
但没想到的是，即便他打伤了一拨又一拨的琼华弟子，挑衅了一群又一群的仙门后裔，子曱却一直都没有离去。
后来在听闻“屠魔大会”之后，子曱更是带着他去了魔界。魔界对于一个修仙者的困难不亚于一个魔在修仙界生存。
他突然对子曱有些欣赏，看来也不是喜好算计之人，至少还是有些坚持的。
但“屠魔大会”，呵！多可笑啊！他曾经也是修仙者，若不是……什么屠魔，不过都是虚言！
他开始迷失在杀戮中，杀魔的感觉真是出人意料的好，力量的提升更是让他热血沸腾，他想他再过不久就可以挣脱束缚了。
直到有一天，魔尊重楼来了。
他们打了三天三夜，不是那种势均力敌的打斗，而是他被重楼压着打了三天三夜。感觉很憋屈，他只能闻到自己的血腥味，他以为他会死，却没料到重楼最后放了他。
“玄霄，你的心太乱了。等你心静了，吾才会与你再战。”
他想你个高高在上的魔尊懂什么，不过是仗着比他多活了那么些年而已。
他愈来愈偏执，直到……遇到了另一个他。
就像是在看自己的记忆一样，他站在隐蔽的角落，看着青涩的自己为了一个没有任何结果的目标而努力。
真蠢！他心里这样想。
他终是忍不住出手带走了曾经的自己，但他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夙玉和天青。
突然就想起了当年他们师兄妹练剑时候的场景，当时纯挚，如今他却已是局外人。
他自己什么性子他自己很了解，曾经的自己能够平心静气忍耐至今已是极限。
看着纠缠的三人，明明中间一人分明是曾经的他，玄霄却选择了抽身离去。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明明不过几息的时间，他却忽然有种度过了千年万年的感觉，而后他突然顿悟，彼时的他还年轻，如今他……
他再介入还有什么意思呢！纠缠于过去永远都不能前进，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即便走得再艰难，也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