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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之下_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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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傅铮那番话,梅茹就郁卒,恨不得挠他一脸的血!

  这会儿只当不认识傅铮,她遥遥一福身,拜道:“参加殿下。”又道:“多谢殿下当日救下民女二姐,梅府自当感激不尽。”

  傅铮见梅茹立在那儿,咬文嚼字说着这些,一本正经的装模作样,他只觉得好笑,却也不好戳穿她,这会儿只能陪着梅茹装模作样。

  “三姑娘客气。”傅铮微微颔首,依旧冷冷应对道,“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话刚说完,却见梅茹已施施然转过脸,只对着一旁的周素卿道:“周姐姐,燕王殿下真真是宅心仁厚,侠义心肠。他救人一命,也仅说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周素卿听了淡淡一笑,正要接话捧一捧傅铮,就听梅茹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也是,若有人时时刻刻将燕王殿下救我二姐的事记挂在口边,说的多了,反倒显得殿下是故意为博个好名声才救人的了。”

  说罢,她只是盈盈望着周素卿笑。

  可周素卿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梅茹这几句话说的实在厉害极了。

  先逼傅铮说了“举手之劳”,再借此挤兑周素卿先前那些话,末了,还顺便暗暗讥讽了一下傅铮,说他恐怕是“故意博名声”。

  傅铮一怔,微微垂下眼,眸色沉沉的望向梅茹。

  如今天色将晚不晚,有店家点了灯笼挑挂出来,这小丫头便立在一团晕黄里。她还没抽条,如今个子不过才到他腰上一些,今日穿着粉白万字流云妆花小袄,搭着一条桃红绣花绫裙,整个人小小的一团,那张小脸躲在兜帽底下,看不清眉眼,可傅铮知道这丫头的一张嘴是真真厉害,也不知整个京城还有谁,能有如此伶牙俐齿!

  对面,梅茹仍是浅浅一笑,她略略一福身,便不再理会这二人,独自往纸笔铺子里去。行到一半,她忽然又顿住。

  傅铮长眉轻蹙,就见梅茹侧目,直直望过来。

  隔着飘飘忽忽的兜帽,傅铮都能感受到那道笔直的视线,剜在他脸上,像是丢过来两把刀子。

  下一瞬,就听梅茹脆生生对他道:“殿下,今日多谢指点,民女定当谨记在心,不敢忘怀。”

  听听这咬牙切齿的话,哪儿是不敢忘怀,恨不得要烹其肉,喝其血了!

  傅铮轻轻一笑。

  他笑起来,唇角轻抿,眼儿微勾,星眸漆黑,像是有人无比爱怜的执笔在里面落了一滴墨,那墨沿着水悄悄荡漾氤氲开,一层又一叠,满是会撩人的涟漪,足够卸去他身上不少的冷意。

  远远瞧过去,还以为是暖的。

  梅茹微微一滞,忙低头走进铺子里。

  周素卿这会儿倒不好意思再跟上去,她回身,无比懊恼的对傅铮道:“慎斋哥哥,梅三姑娘似乎不大喜欢我,我也不晓得哪一回不小心冲撞了她,这次反倒连累你了。”

  傅铮听了,仍淡淡说了两个字:“无妨。”

  这日回府,他照例去书房待着。傅铮如今是一个闲散王爷,年纪轻轻,没什么公务在身,平日里不过是和那帮士林学生走动走动,再有年初求了圣上去三大营待了数月,前些日子又被太子一番话给招了回来。所以,傅铮现在还是无所事事,只能随便打发时间。

  这一日,他略略在翻一本诗词集册,正好上面收录了苏子瞻的一首词,“大江东去,浪淘尽……”,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白日里梅茹写的那一幅。

  阖上册子略略一思量,傅铮唤人进来伺候研磨。

  外面候着的石冬这会儿应声进来,一边研磨,一边好奇道:“爷今日怎么有兴致写字了?”

  傅铮一笔字写得极好,便是圣上看过,也是赞不绝口的。可他写的极少,倒有些奇货可居的意思。这会子提起笔,傅铮冷冷斜睨过去一眼,石冬登时噤声了。

  就见他一手轻轻拢着宽袖,一手落笔,笔走龙蛇,飘若浮云,上下两阕词一气呵成,骨气劲峭,力透纸背,实在漂亮。

  待收笔,石冬偏头看过来,悄悄念了两句,“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是苏子瞻晚年的词。

  傅铮搁下笔,垂眸仔细看了看,对石冬道:“拿去烧了。”

  “烧了?”石冬惊呼一声,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傅铮“嗯”了一声,复又抄起先前那本集册斜斜倚在南窗榻上。柔软的绸缎沿着身形蜿蜒而下,衬得底下男人的身子越发颀长。他道:“写的不好,留着无用,只会碍眼。”

  石冬咂舌,这位爷您要是写的还不好,这天底下就没几个人好的了。

  傅铮这话若是被梅茹听见,只怕又得窝火。

  她今日受了憋屈,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动静倒是将外面守夜的静琴惊醒了,这会儿拢着蜡烛进来道:“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

  梅茹索性愤愤坐起来,吩咐道:“伺候笔墨。”

  她如今身上一袭玉色睡衣,静琴怕她冷,连忙拿来袄子来替姑娘披上,又将案上笔墨伺候好。

  夜里天气已经极凉了,这会儿北风吹着窗棱咯吱咯吱响。静琴在旁边搓着手,随手将暖炉里的炭挑了一挑,拨出些暖意。

  梅茹提着笔,将那首苏子瞻的词又写了一遍。写完之后,举到灯下仔细端详。

  若说梅茹为何要写这一首词,实在是因为那日在莲香寺山间见到江山壮阔,河山秀美,她心境顿感开阔,一时感怀便念了这首词。今日比字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便觉得这阙词用行书配实在合适不过,显得人胸襟开阔,坦荡旷达。

  梅茹当时得意万分,谁知竟被傅铮批得一文不值!

  如今再细瞧,梅茹倒有些明白傅铮为何说她的字矫揉造作,偷得黠慧了。

  实在是她的那点小聪明全被这人给看穿了!

  梅茹脸微微一红,这会儿再度提笔,对着案上的白纸,纠结来纠结去,却再也落不下一个字。

  翌日去到孟府,周素卿并不在,梅茹长舒一口气,只对小乔氏撒娇:“姨母,循循的字想请你指点一二。”

  小乔氏也不看她,只是“咦”了一声,笑道:“昨日有个小丫头可是振振有词,说要作那花儿,天姿自然,不愿被箍着。”

  梅茹连忙恭维道:“姨母,我是不爱戴那个箍,却也盼着从姨母身上学个皮毛,受用不尽啊。”

  小乔氏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叹道:“这好的差的都被循循说了去,姨母也只能甘拜下风。”略一思量,她又道:“循循,姨母没那些个工夫,你便让兰儿看看吧。”

  一旁的孟蕴兰扑哧一声笑出来,问道:“循循,你答应么?如此一来,我可是你半个师父了!”

  梅茹笑意盈盈:“为何不答应?你们都是我师父才好呢!”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梅茹虽骄纵,却也明白自己的那些不足,亦有胸襟能容下所有的人,只是,她独独容不下伤过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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