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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年不再来_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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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他总会想,是不是那时候太美好了,太美的东西,都是留不住的,像插在花瓶的玫瑰,养的再精心,很快也会凋零,留不住。

  到了,下车,宋子言又不自觉地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程江非拍了他一巴掌,“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他从他裤袋里摸出烟盒,看了眼,只剩下两根了,忍不住骂了句,“疯了吧你!”

  宋子言想,大概是疯了,从站在面馆外,回头看见唐瑶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疯了。

  她坐在那里,目光遥遥地看过来,就那么看着他,然后所有回忆翻卷着袭上来,记忆像是潮水,一个浪头打过来,瞬间把他淹没,那些努力想要忘记的东西,就在那一刻又涌上来。

  他该拿她怎么办?没办法,面对她,他从来都没办法。

  那时候林嘉怡正在请求拿他当挡箭牌,应付父母的逼婚,“师兄,这次是你求我回来的哦,这么一点小忙都不帮,不地道……”

  他正色,“这不是小事,原则问题!”

  然后她就看到了唐瑶,扯着他问,“不去打个招呼?”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没必要!”

  坐上了车,林嘉怡自言自语似的吐槽他,“又放不下她,又不靠近她,你折磨她,还是折磨自己?”

  他记得自己跪在母亲面前发过的誓,从今后和唐瑶再无半分关系,他记得,不敢忘。

  他深抽了一口烟,经过肺泡,从鼻腔里喷洒出来,映着他满是颓唐的脸。

  这一刻,一向自信沉稳的宋子言,像是个落魄的流浪人,他丢了他的港湾,从此只能四处漂泊。

  “她回来了!”宋子言没头没脑地说。

  程江非愣了好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是谁。

  那是个太久远的记忆,他们在德国相识,华人圈大多互相认识,他和他天南海北的聊,他说想开一家非盈利性质的私人医院,不为钱,就给医学一块绿地,毕业回国就干,他问宋子言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对方很干脆地拒绝了,“我暂时不想回国。”

  “为什么?”他不解,“学成归国,为国家的医疗事业尽一份绵薄之力,不是你的理想吗?”

  宋子言默然很久,最终说,他害怕。

  程江非那时候是惊讶的,宋子言那样的人,自信,沉稳,是天生拿手术刀的,那么强大的心性,他有什么是会害怕的?

  “年少时爱过一个人,爱到愿意把自己所有都给她,可是我爱不起,我每爱她一分,罪恶感就多一分,一半在天堂沐浴,一半在地狱挣扎,有时候我想,彻底沉沦吧,哪怕一辈子躲在深不见底的地狱,可是我做不到。至今我都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她到现在都觉得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我不要她了,我该怎么面对她?我只能离她远一点。”他说了这么一段云里雾里的话,他听不大明白,但隐约也猜到了什么。

  有多爱,程江非不知道,爱这种东西,说重很重,说轻也很轻,对他来说,爱是一种可以选择的情感,这个人爱不了,大不了换一个爱,可是对于宋子言来说,似乎爱是一种本能,是命中注定,是无法抉择,是一旦陷入就脱不了身的魔咒。

  他没再逼他,毕业后自己回了国,办了这家私人医院,三年了,前几个月才听说宋子言有回来的意思,就又联系了他。

  他记得回来的那一天,他怕他不习惯火车,开着车去省城接他,几年没见,这个男人似乎更成熟了,也更深沉了。冷静,克制,还有内里隐藏的那股悲天悯人情怀,他几乎兼具了一个优秀医生的所有优良品德。

  程江非一直以为时间是最强大的东西,再深刻的东西,被岁月的风一刮,就会慢慢磨平。他那时候想,宋子言已经活过来了。

  可是现在,看着宋子言这幅样子,他才终于明白,那个女孩子对宋子言来说是附骨的毒,无药可医。

  程江非叹了口气,想起今天那个坐在他办公室的女孩子,很瘦,个子不算矮,印象最深的是眼睛,很大,很有灵气,像是会说话。

  应该是她吧?

  他想起她出神的时候,眼神微微歪向一侧,盯着某个点,又像是没有焦距,里面那股哀愁,像丝线,一缕一缕的渗出来,缠绕得人心口发紧。

  她是不是也想起了宋子言,想起了什么?

  那些个回忆,还是遥不可及的未来?宋子言说,她和他,注定是没有未来的。

  程江非忽然觉得惆怅,推着宋子言,将他推到酒柜旁的桌前,拿了酒,推到他面前,叹了口气,“活得真累,爱她能死啊,让你非要这样折磨自己。”

  宋子言灌了一杯酒,一口吞下,他说,“比死更难受。”

  他有想过,让一切见鬼去吧,抓着她,一起沉沦,可到底是做不到,太难了,难的只要想想,就觉得是无法可解的死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双鱼宝宝的雷~

  小双鱼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2-03 17:03:46

  

  第6章 应城(修)

  

  林嘉怡一向是个外向的人,热情大方,漂亮又有能力,走到哪都有一大票朋友,刚回应城没多久,就有人为她组饭局。

  唐瑶接到邀请的时候,其实真的很想拒绝的,可是架不住大家的热情,几个高三时候的班干部轮番电话轰炸她,最后急了,扬着声音跟她说,“给个面子唐瑶,这么多年没见你了,好不容易凑一凑,图个热闹,你如今出息了,看不起我们这些老同学是不是?”

  哪算什么出息,比起宋子言和林嘉怡,她真挫到锅底去了。她只是害怕看见宋子言,更害怕看见他和林嘉怡相携的画面,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她还是无法劝自己接受这个结局。

  可听见这话,瞬间就觉得愧疚,她那点小情绪,显得太过矫情了,“哪能啊,老班你可别寒酸我了,我听着难受,我去,我去还不成?”

  那边笑起来,“这还差不多,周末,小南方,你可别忘记了。”

  据说年纪越大越会开始念旧,他们这群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已经开始隐隐觉察到这股情绪了,曾经最寻常的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即便以前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但过去这么久了,名字和样貌却都还记得清楚,提起来的时候,莫名有一种亲切。

  再见面,亦是比旁人都亲厚,唐瑶赶到的时候,几个人在小南方门口迎着,老班长,纪律委员,学习委员什么的,那几个原本站在讲台上拿书本拍着讲课桌说,“能不能安静一会儿”的人,一个个都变了样。

  原本揪女孩子辫子,上课偷偷躲在课桌底下看漫画的幼稚少年,如今都成了孩子的爸爸,或者别人的丈夫,再不然,是个老板,厨师……总之大家都千姿百态地生活着,像曾经我们眼中的大人那样,肩上压着重重的胆子,笑容变得模糊,不再直来直去,圆滑了,世故了,说不上是好是坏,但是大家都变了。

  老班是个小胖子,一张肉脸像喜剧演员一样,自带三分笑意七分喜感,是个老好人,虽然只当了她半年的班长——高三那会儿班级一个学期重新排一次,按成绩排,最好的在一班,或许是和宋子言决裂之后激发了自己的好胜心,不甘心死的太惨烈,上半学期的分班期末考,考的格外尽力,然后吊车尾被分到了高三(一)班,她还记得第一天去一班报道的时候,站在一班的后墙宣传栏前,看着上面贴的成绩单,她的名字和宋子言的名字,一个在最前面,一个在最后面,隔着仿佛天与地的距离,而林嘉怡的名字,和他的名字,紧紧地挨着,年纪名次也是第一和第二,靠的那样近。

  那时候只觉得,那么无力。

  她当然没有化身励志少女,发愤图强从吊车尾爬到前几,因为对她来说,太难了,她的名次忽上忽下,一度掉出线,每每老师分析成绩的时候都会说,“你和宋子言不是发小吗?怎么就差那么多?”

  那时候她和他的联系,也就在那样的时刻才能被扯在一起,莫名显得悲怆。

  怎么就差那么多呢?有时候她也问自己,可是天分这种东西,她实在没有,努力又谈不上,这成绩自然就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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