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重生之苓娘传_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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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丞公凝目看着华苓。

华苓双手将三郎所书写的那一叠信件捧到谢丞公面前。

谢丞公徐徐翻阅,看至最后一页,他停顿了颇长的一段时间,尔后将这叠厚厚的宣纸放到了一边。

华苓重又递上一份认罪状,落款者是牟氏。

“苓娘,你此是何意?”谢丞公眼神凌厉地盯着华苓,她垂下眸,立在谢丞公身前,紧紧抿住唇,背后冷汗洇湿了中衣。这个爹爹一向待她宽容,从来不曾用这样冷厉、似看着死敌的眼光看她。

是的,从她首先做的这两件事,就能看出她的偏向。

她在尝试影响谢丞公。

两父女相对沉默,可怕的气氛让内室之中,靠着边侍候着的两个小僮仆连动都不敢动。

华苓双手在身前绞紧,发白。她站了片刻,缓缓跪伏在地,向爹爹行大礼。

这是她人生里的第二回,拜得诚心诚意。

“爹爹,如三郎所说,七娘纯然无辜。她心中从未有过二心,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论牟氏如何,七娘只是七娘。女儿与七娘一同长大,七娘是女儿的姐姐,是大郎的妹妹,是爹爹的女儿。”

不知跪了多久,谢丞公将华苓扶了起来。

谢丞公最后并没有说什么,华苓只知,他独自在静室之中见了牟氏。

牟氏最终得了一段白绫。

谢华鼎等族兄弟,包括他们暗中安插进府中的诸多眼目,在金陵城中血流成河的同时,也统统被处死,尸首焚烧挥洒,不得归葬祖地。

三郎与牟氏母子葬在了金陵南郊。

作者有话要说:窝花线,没有作者有话说就没有评论!

  ☆、第126章 自出府

126

华苓觉得,显圣二十二年的七月过得就像一个梦,还是一个从头到尾都不好的梦。一切都显得很荒唐,一梦醒来,许多人都消失了,丞公府里、金陵城里、江陵谢族里。

丞公府里少了许多熟面孔,丞公下了封口令,没有人敢再谈论七月里发生的事。致远堂和前院三郎的园子都被锁了起来,不再使用。

谢丞公是将牟氏以发妻的待遇下葬的,对外也只说是染病去世。三郎的坟茔相伴左右,葬在金陵南郊,属于谢家的一片林地里。对这年代的人来说,女子去世以后,不许归葬夫家祖坟是极大的羞辱,牟氏的娘家人千里迢迢从近岭南道的临川城来到金陵抗议,但是终究颜面无光地离开了。

丞公回了府,华苓便将可以调动府中兵力的青牛印交还,不再沾手府里的事。丞公将府中诸事暂时交到了大掌事谢贵手上。

不过这短短的一二日里,华苓在府里下人们心里已经越发形成了一个‘不能惹’的形象,再没有下人敢怠慢竹园。

骤失其母、又没了胞兄,七娘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无法调整过来,整日里以泪洗面,没有人能安慰得了她。华苓干脆以丞公府的名义往王相公府里送了封信。王磐和谢大娘来接走了七娘。在同胞姐姐身边呆一段时间,对七娘总是有好处的。

对此谢丞公并没有表示异议,也受了七娘离府之前行的拜礼。

府中的郎君娘子们八月里恢复了进学,经这么一回以后,丞公这些孩子各个都变得越发听话守礼,调皮的不再调皮,懒惰的也不再懒惰,四娘八娘也很少在华苓跟前说酸话了。

不论如何,她们心里总有了些明白,人和人是不同的。即使是太太,行差踏错了,一样有一朝跌落尘泥的时候,不该自己得的东西,还是不去觊觎好些。

府里几位姨娘们,在私下里更是反反复复地叮嘱自己的孩儿,丞公信重的是大郎与九娘,这两人也不是尖刻难处的性子,他们应当做的,就是与长兄幼妹相处好,一辈子总是受用的。

……

新皇昭登基,下诏改元道庆,次年为元年。新皇十分体恤民情,登基之后即与朝臣百官商议,将丹朝沿用五朝的丧制改去,先皇驾崩,举国上下由服丧一年改为百日,百日后不禁娱乐嫁娶,而朝廷官员朝务繁重,更是允许只守三十六日,一下子就获得了无数赞誉。

新皇挺有意思,不过也有明眼人心里明白得很,道庆帝的性子往好听了说就是谦逊温和,往难听了说就是没主见,这主意大约是如今的太后殿下,曾经的阴皇后的手笔。

儿子当了皇帝,阴太后是越发有存在感了,据说后宫在阴太后的管理之下,新皇的妃嫔们是十分和睦的。阴太后三天两头就会下一道懿旨,或是听闻金陵谁家小娘子才德雅盛,请到宫里陪着聊聊天。之后阴太后若是高兴了,还会直接赐下些御制礼物来。也用不了多久,城里得阴太后邀请过的世家贵女就多了起来,对于金陵一些未婚小娘子来说,能不能被阴太后邀请到宫中一见,倒是成了一件可堪攀比的事。

当然,这跟王谢朱卫家的小娘子关系不大,阴太后也似有意无意避开了这四家人一般,有几回,甚至邀请了七品、八品官儿家的女儿,回头又称赞她们兰心蕙质,堪为良配。这下这几位小娘子在金陵就出名了,立刻成了炙手可热的婚娶对象。

三娘的婚礼终究还是被推到了次年八月,两家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在泽帝驾崩的前头办事,也是没有办法。

丞公府中缺了主母,很快就有人家上门来保媒了,想要为丞公说一门亲,说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为丞公继室。

如今丞公府小一辈都在孝期,不能议亲,来说媒的人家都是盯着丞公继室的位置来的,也算得上络绎不绝,能比之前给大郎、二郎保媒的人多了,华苓看得叹气:“爹爹都过了五十岁,取一个十五岁的小老婆他好意思么?”

大郎笑了,说:“为甚不好意思。”

华苓问:“年岁相差如此多,再过二十年,爹爹七十岁的时候,头发全白,走路都走不太动了的时候,新妇才三十五岁,很年轻。若是爹爹去世,她年轻丧偶,往后又如何?能改嫁否?”

小妹妹的问题一如既往的犀利不守礼,大郎听得一愣。然后他揉揉华苓的头,只是说:“此事爹自会处置,小九又何必想这许多。”

“我就是想许多。”华苓往后躲开了大郎的手,抿起了唇。她不想与大郎说话,低头将棋盘搅乱,开始将黑白棋子往罐子里捡。

九月初大郎才从江陵下来,又经一番历练,看着是越发沉稳。在持着丞公印信坐镇江陵族中这段时间,大郎表现非常好,如今在族里威信不弱,年轻一辈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年长一辈对大郎的能力也普遍看好。族长印信已经交回丞公手上,但大郎在族中长辈的安排下开始督掌江左一带的族业经营,如今已经算族中颇有些分量的族人了。

大郎看着华苓,轻轻叹了口气。

金陵、江陵两地,丞公的计划都进行得很顺利,出现的损失都在预计之内,各方该得的好处也都没有落下。如今江陵谢族就像一头甩掉了身上许多累赘之物的牛马,可以比较轻松地向前行。

而皇家,前朝里泽帝在暗中经营的那一支死士势力几乎完全被屠灭,如今皇家又少一只爪牙。再加上如今皇家禁军的正副统领已经都换上了亲世家的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世家都不必再担心类似禁军捆锁金陵的问题会再发生了。

一切尘埃落定,等大郎回到金陵,才发现他的小妹妹整个人都变了不少。以往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淡然以对,态度总是很积极,一脸笑容,但现在稍稍有些发刺了,一有不高兴,那就是结结实实地表现出来,也不管别人脸色如何。

简直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大郎心里有些怜惜,柔声说:“小九,哥哥在族里的时候,是很担心你的。爹爹也并非不将你的安危放在心上,只不过爹爹需统筹之事甚多,有时有些缺漏也在所难免。”

“我知道。”华苓不愿谈这种问题,已经盖棺定论、无法改变的东西有什么可聊的呢?说得再多,也都是在一次一次地提醒她,这是个残酷的世界,也许人本身不坏,但是世界会让人做出许多残忍的事。

所有人都一样的。她只是觉得很厌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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