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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宠而娇_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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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里没有别人。”唐娇侧首看着白皇后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白皇后缓缓数着念珠,粼粼波光照在她身上,她笑而不语宛若南海菩萨。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受了林贵人的胁迫。”唐娇道,“林贵人偶然间发现你身旁的静安师太是男人,便想要分一调羹,于是逼着你四处渡人向佛,然后自己再顺理成章的找上门来,但实际上她并不是来向你寻清净,而是向静安师太求露水之缘……只待怀上了孩子,便可说是皇上的龙种。原来如此……难怪她这些日子总往皇上那跑,费尽心思也要留在皇上那侍寝。”

顿了顿,唐娇不解的看着她:“可现在看来,论心智能耐,她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为何要受她胁迫?”

白皇后缓缓笑了起来,那笑容不再慈悲,不再平和,而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嘲讽,意味深长道:“本宫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林贵人只是个贵人,她凭什么来指使本宫?”

这句话之后,便再也问不出什么。过了一会,宫人来报,道是温良辰已至宫中,唐娇便告辞离去,回至画楼中,将刚刚发生过的事情说与温良辰听。

“我想你们都搞错了一件事。”温良辰端着白玉烟枪,吐了口烟,“皇后说的是实话,她的的确确没有受人胁迫。”

别说唐娇了,连林贵人自己都楞了,跪在地上,呐呐道:“可是我……”

“你以为自己胁迫了她,焉知这不是皇后想要的结果?”温良辰懒怠笑道,“她虽是中宫之主,但早年受万贵妃所害,伤了根本,无法生育。眼见皇上缠绵病榻,若有什么意外,一个有孩子的皇后,跟一个没有孩子的皇后,权势地位怎可同日而语?”

林贵人捂了捂肚子,面色阴晴不定。

“非是你胁迫了她,而是她选中了你。”温良辰将手中枪管对准她,袅袅升起的白烟,飘过略带嘲讽的笑脸,“你胆大包天,贪婪成性,为富贵敢于铤而走险,故白皇后在这么多的嫔妃中选择了你,故意让你发现静安师太的真身,然后等你自己送上门去。但你也不想想,你生得出,就能守得住?”

“你,你的意思是说……”林贵人已渐渐信了他的话,面色变得极为苍白。

“若我没有料错的话,你生下这个孩子以后,皇后就会随便寻个理由,将这孩子抱过去抚养。”温良辰笑道,“你拿什么拒绝她?你只是个贵人,又没有强势的娘家给你撑腰。你要是肯给,倒还罢了,若是不肯给,只怕静安师太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林贵人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瘫坐在地上。

她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哪晓得自己却是别人手心跳舞的傀儡。事情若是顺利,孩子会被皇后夺走,事情若是不顺利,那一切罪责都要由她自己来抗,毕竟在旁人看来,胁迫皇后的人是她,跟人私通的人是她,怀着不知道谁的野种的人是她。

在被温良辰令人带走时,她只留下了一句话。

“……起初跟在皇后身边的尼姑,并不是静安师太。”林贵人充满怨恨道,“静安是最近这半年才出现在她身边的,你们若要查,就去查查是谁将静安送给她的吧。”

目送林贵人离开之后,唐娇叹息一声,转过头看着温良辰:“我这次是不是太过鲁莽了?”

“不,你做得很好。”温良辰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道,“若是你反应慢一点,说不定这个孩子就顺利生下来了,若刚好是个男孩,那他便是齐国最正统的继承人,你的处境将变得非常尴尬。”

唐娇低下头:“皇后动手太快了,我没有找到证据……”

“没关系。”温良辰像个真正的师长般宽慰她,激励她,“《脸谱话本》至今,我们总算是揭开了第一张脸谱,找到了第一个人,不是吗?”

慈眉善目,宛若菩萨的脸谱之下,藏着一只凶恶的杀人鬼。

偏僻的县城内,昏暗的街道上,陌生的巷弄中,天机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太子,似乎要透过他脸上的脸谱,看穿他的真面目。

“不用害怕。”他嘶哑笑道,将手里的油纸包递了过去,“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对不对?”

油纸包里放着几只肉包子,还带着一点余温。太子饿了半宿,见了包子,眼睛都绿了,急忙夺过来狼吞虎咽,嘴里吃着美味的包子,再听着天机说的话,他有些犹豫,也有些动摇。

“你真的会原谅我吗?”太子弱弱问道。

“会的。”天机补了一句,“等你说完,我就带你回去。”

太子便有些心动了,他也是习惯了天机的原谅,过去无论他做错了什么,只要他诚心道歉,天机都会原谅他,想必这次也一样。再加上在外面风餐露宿的久了,他实在是归心似箭,于是嚼着包子,低声说道:“那,那我可就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他说的是天机父亲的死。

天机一直以为父亲是为了守护太子而死,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墨叔对我太严厉了,不许我画画,每天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太子先是埋怨了一句,然后才低声说,“后来有一天,刺客过来杀我,墨叔替我挡了一剑,剑上有毒,他倒在地上起不来……虽然起不来,但却也没死。”

天机沉默片刻:“然后呢?”

“他让我去唤人过来。”太子低着头,轻轻道,“我没去。”

他没去。

短短三个字,却在天机眼前勾勒出一副惨烈的画面。

父亲伤在喉咙,但他有一口真气在,勉强保住命没有死,只是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半躺在地上,用殷切的眼神看着太子。

这个时候,只要太子能替他叫一声,把人叫来,把大夫叫来,他就不会死。

但太子没有叫。

太子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旁,然后慢慢蹲下身来,伸出还有些娃娃肥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之后过了多久,天机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赶到的时候,太子一身是血,但是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父亲半躺在地上,死不瞑目,两眼圆睁望着太子的方向。

“你爹实乃忠臣,临死都放心不下太子。”身旁的人是这么告诉他的,他信了这话,以为父亲睁眼看着太子的原因,真的是因为放心不下他。

如今想来,他分明是在看着凶手,指认凶手。

天机抬手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喉咙,忽然呵呵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凄厉宛若坟上渡鸦。

“你说过你会原谅我的!”太子害怕了起来,他退后几步,带着哭腔道,“你说过你会原谅我的!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我还小……我还是个孩子……”

天机却根本听不见他说话,他兀自一人笑了很久,笑到附近的窗户都亮起了烛光,不少人推开窗户对他呵骂,他才缓缓收敛起笑容,神色恍然道:“千秋一场大梦,梦醒我在何方?”

这是一场噩梦。

梦里,他先是死了哥哥,接着听到母亲悬梁自刎的死讯,紧接着父亲也死了,他所有亲人都为了一个人而死,而这个人在做什么呢?父亲死后,大伙忙着办理丧事,寻找凶手,而这个人却抛下了父亲生前给他布置的所有功课,不读书,不练武,每日沉浸在画画中,画着一张一张仕女图,画着一张一张脸谱……

这是一场噩梦……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天机嘎吱嘎吱的转过头来,眼睛直直的看着太子:“原谅……你要我原谅你?”

太子哭着点点头,不停说着对不起。

天机笑了起来,他将太子拖上马车,然后连夜离开这个小县城,日夜兼程赶到另外一个县城,然后敲开了一户人家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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