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总会告诉我_第2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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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岚着了一身素服,长发以白玉簪起,被路铭心扶着,向女皇见礼。

他右足断了脚筋,还可以勉强站立,行动却有些不便,吴倩雅忙伸手扶起了他。

他和女皇是幼年相识,还曾有过婚约,自然比其他人要亲厚许多,吴倩雅只看了他苍白的面容,就红了眼眶,低声说:“沐哥哥,你如此……”

顾清岚对她微微笑了:“臣已知天命,陛下无需太过伤怀。”

话虽如此,但不过短短数月间,他身子凋败若此,吴倩雅仍旧心意难平,鼻尖酸楚,几乎要掉下泪来:“沐哥哥,你若有什么心愿,可以说给我听。”

顾清岚也知道她朝政繁忙,特地出宫来见他,已是不寻常的恩典,此次相见只怕就是诀别,就温声说:“天下安定,海清河晏,就是臣的夙愿。”

他说完,又顿了下,目光从身旁的路铭心脸上扫过,终究还是又说:“杜将军乃国之栋梁,望陛下珍重待之。”他顿了一顿,话语中带了一抹叹息和释然,“……这也是臣的私心。”

他虽为说明,但吴倩雅又何尝听不出来,他话中托孤之意?

她强忍了眼泪,郑重对他点头:“沐哥哥放心,朕有生之年,军中必有杜将军一席之地。”

军国大事瞬息万变,手握重兵的将领亦常为君王忌惮,这来自于帝王的承诺,已算是格外恩赐。

顾清岚听了,微勾起唇角:“多谢陛下。”

路铭心一直在他身侧,扶着他的身体,萧瑟的庭院中,他安然又温和的笑容,成了女皇对他的最后回忆。

这也是他生命中最后的光芒了,两日后,京师初雪,他在府中病逝,世间再没有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清流才子。

这些戏拍起来,对路铭心来说无疑太虐心,她到收工了,还像树袋熊一样抱着顾清岚不撒手。

李靳本来就是看她的笑话来的,很是恶意地打趣说:“铭心,你看你这么入戏,真拍到生死诀别那场戏,下来后还不得哭死?”

早晚那一幕都要拍的,再唯美的死,也还是逃不过一个死,路铭心想着,抱着顾清岚的身体就怕的轻颤了颤,却还是强撑着气势:“哭也回家哭,才不要给你们看笑话!”

看着她眼睛红红,还非得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纸老虎姿态,李靳觉得自己等了半天,总算等值了,哈哈笑了出来。

在市郊影视城拍戏就是这点好,拍了一天,收工后就可以回到家里去,酒店的房间布置得再用心,也没自己家里舒服。

只不过今天李靳也跟了回来,说是要和顾清岚商量点事情,拖着这么个大灯泡,路铭心也没办法回家就拉顾清岚去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吃过饭后只能自己跑去楼上卧室生闷气。

顾清岚将李靳请到了楼下的书房,他知道李靳嗜酒,特地开了一瓶红酒,倒了两杯后,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李靳。

晃着红酒杯,李靳笑笑:“顾先生,看来你是同意我的提议了?”

顾清岚也是一笑:“李先生几次三番诚意相邀,我再推却就有些说不过去。”

李靳笑起来:“顾先生也不要说的这么客气,我自认为能成事,还是因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顾清岚轻叹着笑了:“的确……我原本是真没想过和任何机构合作的。”

他说着,顿了顿又开口:“李先生,我也不见外了,有个事情,我也想再麻烦你一下。”

李靳很爽快的点头:“帮朋友,我从来都是不遗余力,顾先生尽管说。”

顾清岚笑了笑,之前即使李靳再示好,他也知道对方的确有这个能力,却从没想过开口,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私密,他并不想告诉任何不信任的人。

他低下头看手中的酒杯,杯中的红酒,在灯光映衬下嫣红如血,他隔了一阵,才再次开口:“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下,我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

  ☆、第96章

当今冬的第一片雪花飘落的时候,京师顾府的厢房中,路铭心正一心一意地握着身边那个人的手。

自两日前起,他原本微凉的体温就不可挽回地冰凉了下去,任她再怎么日夜紧握着,却终究还是一点点变得寒凉。

她抬起头,看着他苍白如雪的容颜,他仍是对她微微笑着,唇边那一抹浅淡的温柔,也从未褪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温润无声的目光,仿佛已无时无刻不围绕在她身旁。

她抬头看他,将脸颊埋入他的手心间,良久一动不动。

他温和轻笑,垂眸间眼底只余倦怠微光:“青萍,房外是不是落雪了?”

房中炭火正旺,她却知晓了他的意思,眨眨眼睛,将眼眶的湿意去除,对着他尽力笑得甜美:“沐哥哥,你要去院中看雪吗?”

他轻笑了笑,虽未明言,已是默认。

她知永诀已近,不敢有丝毫违逆他的意思,忙起身对房外的仆从小声嘱咐。

很快在小亭里布置好了暖炉和躺椅,她回到床前告诉他,又去取披风扶他下床。

他自前日后已无力再行走,此刻却撑着她的手自行站起,她抬手去拢他肩上的披风,指尖微颤,心中亦是一片恍然。

他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他指掌冰凉,笑容却仍是和暖如昔,轻声对她说:“青萍,难得今日雪景,我为你画一幅晴雪山水可好?”

她心中一酸,想起他们新婚时,还正是艳阳春日,他们曾相携在庭院中赏花,他闲暇无事,在桌案上铺了纸笔作画。

她在旁看着,觉得那杨柳依依,碧波浩淼,春花亦是潋滟,却还总嫌不够,放下豪语,说要一日看尽四季美景,要他将那些统统都画给她看。

这样胡闹的话,他听了却并未生气,只是一幅丹青已然耗了大半日光阴,他就笑着说,改日再补。

蓦然间,她忽地明白了他为何会强撑病体,要去院中看雪,落笔作画——他已无力补给她四季美景,一世相守,却只盼在最后的时刻,她能记得的,尽是他们曾同看过的最美景致,曾度过的最好辰光。

她抬头笑着看他,任由泪水在眼眶中一再泛起,却始终也未落下:“好,沐哥哥,我们去看雪。”

去庭院中的路并不远,她一路扶着他过去,他的脚已经很难着力,她并不敢走快,短短一段路,却像是走过了一生。

她已命身旁的书童拿了笔墨纸砚,铺在亭中的石桌上,等他们过去,她扶他坐在铺了软垫的躺椅上,又让他半靠在自己肩头。

雪花初时不过是散落飘零,此刻已是越发肆虐,幸而始终未曾起风,只是如絮般静静落下,渐次将院落中假山花木,都染上一层银白。

他的右腕早已不能用力,此时执起笔的,就是左手,虽然是极少在人前使用的左手,他提笔的手腕,也还是熟练圆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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