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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清景是微凉_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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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花依然坚定地摇头。

  很好,不用等俞轻舟,花雕就完美地让我怒极攻心了:“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你觉得打报告丢脸?还是你想自己来个绝地反击?嗯,最好一人一刀把他们都捅了!然后你就痛快了!监狱也痛快啊,再不用养活你了,直接一颗枪子儿送你上路,还省粮食了!反正你活儿也干不好!”

  我骂的声音很大,弄得周围好几个人侧目过来。我挨个儿扫过去,想控制情绪,但没办法:“看屁啊!没见过骂人的?都他妈给我滚!”骂完了还不过瘾,我又把头转回来,恶狠狠地瞪着罪魁祸首,“还有你!你以为装深沉装酷就是什么都懂?你懂,你懂,你懂知道个屁!”

  花花不再没反应,起码瞪大的眼睛和起伏的胸膛表示他也生气了。

  我不管那个,再一次扯住他往前拽:“你他妈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今天我就是扛也得把你扛到管教面前!你要不嫌丢人咱俩就试试!”

  出乎意料,花花没再坚持,就那么老实地任我薅着他的衣服,跟着我的脚步往前走。

  我终于意识到长久以来的战略方针错在哪里了,对待花花,就不能心慈手软,这跟养儿子一个道理,不听话就得打,来软的没用,越惯着越无法无天。

  妈的之前那么长时间白憋屈了!

  俞轻舟坐在操场一隅,正和其他几个监的管教聊天,见我走过来,微微挑眉,没任何起身迎接的意……好吧,这个我原谅他。

  “报告管教,我有事报告!”这话可真他妈绕口。

  俞轻舟点点头:“嗯。”

  这是让我继续呢,但问题是……我瞅瞅另外两个管教,心里没了底。对俞轻舟我还是有点把握的,这人谈不上好,但也不是大恶,怎么说呢,虽然曾经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但那也是过去式了。进来一年多,我真心觉得王八蛋还是能听懂两句人话的。

  俞轻舟看出了我的犹豫,总算屈尊降贵起了身:“跟我去办公室。”

  我连忙跟上,走两步回头,得,花雕那脚底下又生根了,没办法我只好再回去拉他。本来想拽胳膊,却在马上要碰到的时候反应过来,改握住了他的手。

  俞轻舟停下来转过身等我,见此情景讥诮地吹了记口哨:“哟,哥俩儿好啊。”

  去办公室的路上,我小声嘱咐花花:“记住,不管俞轻舟怎么问你就说自己没动手,兴许就混过去了。他要非较真儿查出来,也顶多几天禁闭的事儿,我呆过,没什么大不了,再说你这是正当防卫,他肯定会酌情考虑。”

  花花面无表情,状似听得很认真,但有没有听进去只有天知道。

  俞轻舟的办公室还是老样子,我最后一次进来这里还是半年前,放风的时候被逮住出苦力帮他帮一大箱子材料搬进来。可见我后半年有多循规蹈矩,竟然一次没有被提溜过来面对面。

  “说吧,怎么回事儿?”俞轻舟把门关上,开启空调,坐在凉爽的小风底下悠哉地问。

  我没他这份好心情,三下五除二就把刚刚的事儿连同一肚子怨气倒豆子似的喷出来了。

  俞轻舟起先听得很安静,待我快讲完的时候才慢悠悠出声:“不用急赤白脸,现在不没人烫他嘛。”

  我气得肝儿都颤,声音也不自觉大起来:“那是因为我把他救下来了!你给我好好看看他这胳膊,还他妈有一块儿好肉吗!”

  俞轻舟眯起眼睛,声音沉下来:“这是你跟管教说话的口气?”

  我他妈想揍人,想得指尖都疼。可是不行,在这里你揍谁都行就是动不得管教,他们是这里的天,把天捅破就真没活路了。

  “对不起管教,我刚才语气太冲了。”我努力深呼吸,不就装孙子么,又不是没装过,“我就是看不过去,不能因为花雕不会说话就活该受欺负,对不对?”

  俞轻舟看了我一会儿,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你在问我么?”

  我怒目圆睁,废话,难道我跟空气交流!

  俞轻舟忽然站起来,身体前倾,隔着桌子凑近我:“如果你是问我,那么我的答案是,冯一路,你会不会太天真了点儿?”

  我愣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俞轻舟耸耸肩,重新坐回去:“这里是监狱,不是幼儿园,被人欺负了有老师给你撑腰。想找真善美,出门左转,哦,你看,我忘了你出不去。”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我甚至忘了生气,沉重的无力感像座大山,我用尽全身力气才不至于被压垮。

  俞轻舟看都没看我一眼,径自用内线播了个号码,让那头的人过来一下。

  没两分钟,敲门声响起,俞轻舟说了句进来,我下意识回头,是上个月刚来这里的新狱警,听说还没毕业,这段时间只是实习。

  “带他去趟医务室。”俞轻舟淡淡地吩咐。

  切,我在心里朝王八蛋竖起中指,你也能使唤使唤实习生。

  新人毕恭毕敬地领命,然后往外走,估计是以为花花会跟上,所以走出很远才又折回办公室,一脸迷惑:“俞管教让你跟我走呢!”

  花花没理他,而是转头看我。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问我意见呢?

  “赶紧去,好好上药。”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咕哝一句。

  花花转身就走,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我受宠若惊,下意识往窗户外头看,也没下红雨啊。

  “真是开眼,教导太有方了。”待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严,俞轻舟夸张地拍了两下手,表示鼓掌。

  我黑线,觉得理他都是浪费生命。

  可俞轻舟不觉得,相反,他可能认为生命太漫长了需要和我这个犯人浪费一下,于是用指关节轻轻叩了叩桌面:“坐。”

  我的字典里从没有客气,一屁股就坐到了他的对面。

  我以为他要跟我说什么严肃的命题,结果人家单手拄着下巴,特天真地来了句:“冯一路,你上过幼儿园没?”

  我皱眉,这什么弱智问题:“废话。”

  俞轻舟幽幽地叹口气:“你又没说报告。”

  我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报告管教,废话。”

  少了观众,王八蛋倒不矫情了,即使我明目张胆地挑战他的权威,他也装没听见:“那你还记不记得幼儿园里有那种小朋友,可能是因为特别胖,或者特别丑,再或者身上有奇怪的味道,所以你们都不乐意跟他玩儿,哪怕他眼巴巴地想加入你们,你们也会一脸嫌弃的拒绝。哦,对,那个时候可能还不懂拒绝,估计就直接跑开了,就好像他是瘟疫,身上带着病菌。”

  我不知道王八蛋问我这个干吗,但他的表情很认真,以至于我不自觉就开始回忆。童年距离现在太遥远了,幼儿园更是早成了一片白色光晕。我绞尽脑汁,太阳穴都开始疼了,才勉强记起来一点点:“幼儿园就算了,我真想不起来,倒是上小学的时候我们班有个女生,长得特难看,说话声音也不好听,学习成绩还差,也不知道谁给她起了个外号叫茄子,后来我们就都那么叫,课间也没人跟她玩,还有人说她身上带着股臭味。其实我从来没闻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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