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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清景是微凉_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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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素质。”

  “……”

  俞轻舟估计被我噎得不轻,恨恨地磨了半天牙终于还是没忍住,朝我屁股蹬了一脚:“你他妈就是欠收拾。”

  屁股肉厚,他那一脚又没真往死里踹,所以我很配合地踉跄几步,然后一边揉屁股一边朝他龇牙乐。

  王八蛋懒得理我,拿起座机熟练地播了个号码。

  办公室很安静,静到我可以听见那头的彩铃是《北京欢迎你》。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对,就是我……梦见儿子考了双百?你儿子才一岁半!得得,别唠叨啦,带药箱过来……顶多耽误你十分钟,我保证……你这两天不都住监狱宿舍嘛,几步路的事儿,就当帮个忙啦……我知道老陈值班儿,要是别人我还不找你呢,一个阑尾炎到他手里能变成肠穿孔,整个一蒙古大夫……没多大事儿,就手磨烂了,可能有点儿化脓……”

  听得出电话那头儿的人很不乐意,但也听得出王八蛋和对方的关系不错,所以一个敢半夜扰人清梦,一个再不情愿也还是月下救人了。

  放下电话,王八蛋总算正眼瞧我了——之前他只正眼看了我的手。

  “说说这怎么个情况吧。你这是和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肉搏了?”

  “不是烫伤,”我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有点儿别扭和狼狈地咕哝,“干活儿磨的……”

  王八蛋没听清,遂不耐烦道:“你嘴里含着水啊,说话大声点儿!”

  我豁出去了:“报告管教,干活儿磨的!”

  不出我所料,俞轻舟捂着肚子乐了足有三分钟,我都怕他太忘情了从凳子上栽下来。

  终于,王八蛋乐完了,擦擦眼角的泪滴,语带钦佩:“冯一路我真服你了,怎么什么奇事儿都能在你身上发生呢,这两天感冒发烧劳累过度的倒不少,把手磨破的,你绝对头一份儿。”

  “唉,”我也很伤感,“少爷的身子蹲苦窑的命。”

  医生来得很快,还真像俞轻舟说的,几步路的事儿。可人一推门进来,我就愣了,这不是当年刚进来那会儿给西瓜看伤那位嘛。

  “大夫,你还在这儿工作哪?”

  斯斯文文的男人被问愣了,仔细看了我半天,还是一筹莫展:“你认识我?”

  我连忙把当年的事情又给他回忆了一遍,男人有点印象,但印象不够深刻,最后只是笑笑:“必须还在这儿工作。俞管教没跟你说?我们这帮人进来就是无期。”

  我说:“看你怎么想了,在哪儿干不是干,外头多少失业的还找不到工作呢。”

  “说的也是,”医生冲我笑笑,“手。”

  我把手递过去,忽然觉得自己特像训练有素的犬科动物。

  抚山监狱很大,每个监区都有自己的医务室,我想这大夫负责的片区肯定距离我们二监比较远,不然即便不去看病,偶尔吃饭放风什么的也会有个擦肩。

  但确实没有,他出现两次,都是因为俞轻舟找。

  进来这几年我很少生病,偶尔头疼脑热,吃点儿药就顶回去了,所以我和狱医的接触不多,但眼前的男人还是让我觉得很温柔,他那种温柔不是刻意软声细语或者动作轻缓什么的,而是一种气场,一种感觉,让我这个做病人的莫名安心。

  处理的整个过程时间不是很长,但我还是和对方聊了点儿有内容的,比如我知道了他姓许,还有,他和王八蛋是高中同学。

  许大夫这个称呼,让我联想到了许仙,这是我今天第二次想到白娘子传奇了,没什么缘由,就是很莫名的。

  王八蛋不太满意老同学的爆料,在一旁皱眉咕哝:“哪来那么多零碎的。”

  许大夫看都没看他一眼,涂好药膏,嘱咐我:“以后每天晚上你都去医务室涂药,晾一宿第二天基本就不会出水儿了,然后你白天干活肯定还要磨,还会破,晚上你就继续涂药,我估摸着最多俩礼拜吧,你那手就粗了,再磨也都跟挠痒痒似的。”

  我懂了,这就是所谓的熬啊熬,终于熬成了阿香婆。

  但,你妈这过程也太凶残了……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许仙说半个月,还真就半个月,我那手终于生出细细一层茧,再干活儿,顶多红一片,偶尔太过勤劳,火辣辣地疼上一晚,也就过去了。

  一个老爷们儿,手细手粗我还真没所谓,毕竟出去了也不会再行从前的营生,权当跟过去告别了。可花花倒是比我还在乎,发现茧子那天他抓着我的手翻来覆去地看,最后在掌心有茧子的地方轻轻摩挲,表情是说不出的难受。

  这才是兄弟呢,我嘴上没说,但心里记着。

  随着天气渐暖,采石场的活倒不是太遭罪了。土也慢慢松软开来,整座石头山被我们掏得亭亭玉立。矿主什么来头不知道,但真是个能吃苦的,整天穿着破衣烂衫混迹在民工中间,要不是小疯子指认,我还真以为他是阶级弟兄。

  “越有钱才越装穷,贼着呢。”小疯子蹲在石头后面,借着我的掩护偷几分钟懒。

  我一锹接一锹地把碎石扬进小推车,听这话想起了某人:“也就是说咱屋盲流那种的反而是没多少家底儿喽?”

  “他要家底儿干嘛,有权就行呗,”小疯子一脸仇富仇官敌视我和谐社会,“有钱没权的才装孙子,有权有势的都装螃蟹了。”

  我莞尔:“人家也没占你车道吧。”

  小疯子把脸皱成了包子褶:“反正我就是看他不爽啦,冯一路你怎么跟谁都亲戚似的,全要护着?”

  小疯子不提我还没觉得,呃,我好像是挺和人儿的。思来想去,只能解释为我的“看不上眼”标准太低,而十七号没有太极品的连这根儿线都过不去的哥们儿。

  终于熬到收工回监舍,白天被我和小疯子念叨的螃蟹兄正在屋里自己和自己下跳棋,我本来想上前瞅瞅红绿双方形势如何,却没来得及迈出一步,就被惊住了。

  “你那脑袋怎么回事儿?”自从监狱不再强制理发,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锃亮的脑壳了。寸草不生,细腻光滑,我估计走近了能看出镜面效果。

  刘迪回过头来,摸摸自己脑袋瓜,嘿嘿一乐:“帅不?”

  我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随后进来的周铖淡淡评价:“客观的讲,很别致。”

  小疯子补充:“你这么出去说你不是盲流都没人信。”

  刘迪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不错,要的就是这效果。”

  我不能理解这位仁兄的思路,他真是爷。

  晚上九点,刘迪早早躺到了床上——我的。还很体贴地靠墙躺着,给我留出一半富余。这场景让我想起了周铖和大金子每周的固定节目,颇有点儿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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