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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清景是微凉_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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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特想抱抱他。

  【出去之后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我,不过基本都是随口一问,所以我也就随口一答,要么说没想过,要么说能干啥干啥。但当临近熄灯花花这么问时,我犹豫了,到了嘴边的“嗨,现在哪能想那么远”被我咽了回去。

  整理答案,我花了很久的时间。

  “以前的营生肯定是不能干了,做点儿正经事吧,力所能及地打个工,或者把老头儿那房子卖了做点儿小买卖……其实我经常想这些,但又不敢想太深,因为规划一旦太具体太形象,就太有诱惑力了,剩下的三年就没法儿熬了……”

  花花听得很认真,见我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写:你肯定比我早出去,那我出去以后可以跟着你吗?如果你打工,我就跟你一起打,如果你做买卖,我就给你打工。

  “行啊,”我应承得很痛快,“反正我家里没人了,咱俩搭伙过日子。嗯,带个弟弟,怎么也算半个家哈。”

  花花很开心,不用笑,贼亮贼亮的眼睛就是证据。

  我真想快点出去!

  花花破天荒地用了个感叹号。

  吓得我一身冷汗:“可别介,咱还是老老实实把这几年坐完,乖啊。”

  花花囧,还没来得及抗议,小疯子已经率先一步嚎叫,声嘶力竭,振聋发聩——

  “冯一路你他妈再自言自语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第34章

  五月一日,星期四,多云。

  新闻里说全国人民喜迎小黄金周,多处热门旅游景点都出现人流高峰,不堪重负的景区不得不采用限制售票的方式来调控游客数量,黄山更是险些发生游客踩踏事件。而我们,在“建议出国游的公民尽量不要选择冷僻线路,避免卷入当地冲突确保自身安全”的温馨提示中,继续愚公移山。

  “法定假日开工,眼里还有没有劳动法了!”小疯子毫无章法地拿铁锹尖一下又一下挑土,忿忿嘀咕。

  “行了,”金大福把铁锹往土里一戳,迎风而立,颇像小学历史课本插话上揭竿而起的陈胜吴广,“去年你就这么说,有点儿新鲜的没?”

  容恺白他一眼,看样子是本没想搭理,可抬眼瞄到了头顶,霎时来了劲儿:“有!你们看这石头山像不像一朵大蘑菇?”

  原本是不像的。

  在我们来之前,它和这附近连绵的山脉一样有起有伏,写意风雅。可现在,它的底部已被我们连掏带炸弄去大半,巨大的伞檐和岩石板悬在空中,仿佛泰山压顶。

  仰头观察片刻,金大福认同了小疯子的比喻:“像,然后呢?”

  小疯子诡异地挑起眉毛:“然后?然后昨天刚下过雨,今天我们这些不要命的就继续在下面挖啊挖,谁知道啥时候来个山体滑坡,我们就交代了。”

  金大福黑线,没好气地踹了他屁股一脚:“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小疯子嘿嘿一乐:“同志,要相信科学啊。”

  金大福懒得理他,继续干活,花花和周铖压根儿就没认真听。十七号责任区的大部分活儿都是这仨干完的,我不争气,小疯子偷奸耍滑,所以这会儿也只有我把他的话当话。

  凑近小疯子,我低声问:“喂,你说的真的假的?要真有性命危险谁他妈还搁这儿干活啊!”

  小疯子愣了下,随即龇出白牙:“你还当真啦。放心,一般采石场都这么干,省事儿啊,意外都是理论上的,发生概率不高。”

  我不自觉皱眉:“那还是有可能了?”

  “冯一路,”小疯子叫我名字,凝视我,“吃饭还有可能被噎死呢,你吃不?喝水还有可能被呛死呢,你喝不?做爱还有可能马上风呢,你做不?”

  我想说吃饭喝水这个不能戒,但我可以小心,性欲这个,更简单,悠着点儿就行了,别总梦想着夜驭五女什么的。可我只来得及动半下嘴唇,确切的说连标准的发音姿势都还没有摆好,一粒细沙便鬼使神差地冲进我的嘴巴,难受得我又是积攒吐沫又是用牙刮舌头的就想把它吐出去,可没等我成功,下一秒头顶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有点像打雷,低沉发闷,却莫名持久。

  远处忽然有人惨叫一声:“山要塌啦——”

  我下意识抬头去看,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山体的巨大的阴影将我们结结实实地罩住,触目所及,只是被掏得千疮百孔的石头顶壁。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几分钟,也可能只有半秒,我的腿忽然抽筋似的抖了起来,挣扎着要弹离地面,可又不知道它想往哪里去。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力量把我拉到一旁,电光火石间,几块大石头已经砸在我刚刚站的地方。

  “哑巴,这边!”容恺焦急的声音传来。似很近,又似很远。

  没等我闹明白,花花已经拖着我狂奔起来。

  说是奔,也只是几步路的事情,从被我们掏空的山下方中间地带跑到最里面,几乎贴到石头山壁了。我搞不懂为什么要往里面跑而不是往外面逃,可老天没给我开口询问的机会。

  一秒,真的最多一秒,从花花带我贴住山壁,到铺天盖地的石块从山顶滚落下来,汹涌而猛烈。漫天飞扬的尘土几乎让人窒息,我用力闭着眼睛,感觉到沙粒拍打在脸上的刺痛,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哀嚎,恐惧像一双恶魔的手掌紧紧包住我的心脏,某个瞬间,我真的觉着它不跳了,就静静地呆在那,同我一起聆听死神的歌谣。

  有人抱住了我。

  是花花,我熟悉那个味道。

  他的力气很大,一手护着我的头,一手紧紧箍着我的后背,就像要把我塞进他的皮囊里。

  没人知道滑落的山石是何时停歇的。世界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天与地尚未分开,混沌黑暗,死气沉沉。

  “都……还好吗……”

  小疯子的声音听着像从地底传上来的,幽幽颤颤,虚得厉害。

  我如梦初醒,发现花花依然紧绷着身体,护着我的力道一点没减,心里蓦地一热。这要是真塌下来,肯定是砸在他身上,亲兄弟都未必能做到这样,不是么?

  “呸,活着呢。”这是金大福的声音,听着就在附近不远,心有余悸的。

  “没事。”这是周铖,与平时无异的淡定语调,可若仔细听,还是有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花花没任何反应,虽然知道他不能出声,可我那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花花?”我轻叫,试探性地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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