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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清景是微凉_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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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第三杯……容恺你他妈把筷子放下!”

  “……”

  这顿饭吃了很久,先是吃肉,然后吃菜,然后喝酒,然后吹牛打屁。从中午吃到傍晚,从微醺吃到酒醒。我问了花花很多事情,并且习惯地用了选择性的问句,比如在里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出来高兴不高兴等等。其实这些我探监的时候都得到答案了,可我总是不安心,非要反复问。花花却总是表现出很高的耐心,不管我同样的问题问几遍,都会特别乖的点头或者摇头,然后剩下的时间里就冲我笑,有时候是微微的,有时候则会露出雪白的牙齿。

  酒足饭饱,大家东倒西歪瘫在椅子上,没人乐意起身收拾狼藉的餐桌,仿佛那玩意儿和自己无关。

  我打了个饱嗝,不太满意地斜眼看花花:“敢情在里面都是好事儿哈,一问就过得挺好,吃得挺好,睡得挺好,管教挺好,我怎么觉着你说这地儿不像我呆过的呢。”

  小疯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选择性遗忘是病,得治。”

  周铖正无聊地往碗里夹一根金针菇,听见这话,筷子一抖,金针菇重新落回锅里。

  花花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从兜里摸出一个几乎要削光了的铅笔头,在餐巾纸上很辛苦地写了几个字。我凑过去一看,那皱皱巴巴写的是:也不全是好的。

  我点点头,这才对嘛,说真话的孩子最可爱了:“比如呢?”

  花花的笔尖顿了顿,才写:想你,但是看不到。

  我心头一热,刚想说什么,小疯子却凑了过来,一看花花的说法不乐意了,眼睛一眯:“你啥意思?”

  花花微微皱眉想了一下,然后在你后面硬塞进去一个瘦瘦的“们”。

  小疯子无语,扑通趴到桌子上,嚎叫:“完了,你让冯一路训练的没救了,赤裸裸的家奴啊——”

  我一巴掌呼过去,什么破词儿!

  夜幕缓缓垂下,新闻联播熟悉的片头曲响起。

  我放下遥控器,忽然灵光一闪,转头跟其他三个人建议:“嘿,咱哥儿几个拜把子吧!”

  哪成想我一腔热血就这么洒在了冰河世纪。

  小疯子眼皮都没抬,直接拒绝:“谁要你当哥,少占便宜。”

  妈的你不早就是我弟了么!

  周铖又捞起一根金针菇,神情专注的仿佛这是一次行为艺术:“我不缺弟弟,认完就要照顾,麻烦。”

  妈的你一根儿一根儿捞金针菇不麻烦!

  花花看向我,默默摇头。

  妈的你好歹犹豫个两秒再摇也行啊!

  “理由,”我凑近花花,咬牙切齿,“给我个理由!”周铖和小疯子拒绝就算了,花花竟然也拒绝,老子很受伤啊!

  花花愣愣眨了两下眼,转头看看容恺,又看看周铖,我以为他这是从前辈身上找灵感,哪知回头递给我的餐巾纸上明晃晃三个大字:没理由。

  我再问,花花连写字都免了,就是摊手,一副我好无辜的真诚状。

 

  第 58 章

  连花花都不站在我的阵营,杯具是必然的。周铖和小疯子在旁边幸灾乐祸,一个说,看见没,民心所向。一个劝,别玩儿了,洗洗睡吧。于是拜把子的事情不了了之,只留下我一声叹息绕梁不绝。

  四个大老爷们儿挺尸似的在客厅赖到熄灯时间,小疯子发话了:“冯一路你倒是起来收拾收拾啊,总不能让哑巴出来第一宿就闻着火锅底料过夜吧。”

  “你还真敢做主,谁说花花要睡客厅了。”尼玛这要不是我和小疯子一起混的时间长,谁能瞬间捕捉到隐藏这么深的信息量?

  “不睡客厅能睡哪儿?阳台?现在还是有点儿冷吧。”

  “放心,没人要你腾地方,统筹调度的事儿就不用你费脑子了。”

  一听自己的地儿安全,小疯子心满意足了,我哭笑不得,真想朝他屁股上踹两脚。

  全程围观的花花这时候碰碰我,我一看,写的:我睡这里就行。

  行毛行啊!苦熬这么多年出狱第一天睡客厅?这事儿传到天庭我能被雷公劈十万八千回!

  “就跟我一个屋儿了,反正我那床也大。”不给人民群众再辩的机会,我直接拍板。

  花花没再异议,小疯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看周铖,妈的都去卫生间洗漱去了,用不用打这么多提前量啊!

  草草收拾饭桌,锅碗瓢盆一股脑扔进厨房,花花要刷我没让——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乐呵,不适合劳作。

  多了一个人,明显共用资源就开始紧张,周铖洗漱完小疯子就钻了进去,等半天也不见人出来,我索性先带着花花回卧室。把准备好的枕头和被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件件往床上抖落。

  “条件还成吧,”美好的一天让我的心情很松弛,话就那么自然而然出来了,“你是不知道我和小疯子刚出来那会儿,住的那简直不叫屋儿,顶多算个窝,有一回管道漏水还把人家楼下给淹了……”

  花花正帮我铺床,听见这话动作停了下来。

  我纳闷儿,抬头去看,只见花花静静地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在流动,周围的空气也好像染上了这些情感,包围得我很不自在。

  这倒霉催的破嘴,我在心里骂,本心没想诉苦的。

  “好啦好啦,都过去了嘛,”我爽朗地笑笑,“你哥我现在已经脱贫,离致富不远啦。”

  花花没接茬儿。当然他也接不了茬儿。这家伙最爱做的就是不声不响凝视你,然后用欲语还休的眼神杀死你。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都尽量无视那两道目光,待卫生间终于闲置,火速把人推进去洗漱,连带收拾好自己,完后带人回来,上床,拉灯绳。

  待整个世界暗下来,我才终于长舒口气,觉得自在了,就像曾经监狱里无数个熄灯后的夜晚一样,微光,淡影,偶尔传过来狱友错落的呼吸。

  但是花花的呼吸很浅,即便就在我旁边,我仍然要很聚精会神的去听,才能捕捉一二。

  两米乘两米的床——也不知道房东当时咋想的,两个男人睡依然很宽敞,彼此间几乎碰不到,但这反倒让我不踏实了,尤其是花花安静得要死,于是没有半点睡意的我总要在恍惚里闪过“花花真的在我身边吗”这种诡异疑问。

  终于我被这念头闹烦了,索性轻声开口:“花花?”

  没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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