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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记_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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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王玫摇摇首,也不曾发觉什么,“我只是昨夜没睡好,所以有些昏沉罢了。”若是观主来了,一眼便能看得出她昨晚休息不足罢。至于为何睡不着,难不成她还能解释说,就因为某人送了一幅堪比情书的画,她又羞又窘又不知该如何应对,所以才难以成眠?便是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得很,前世也并非不曾恋爱过,经历的表白也有几回。或者冷静地拒绝,或者微羞地接受,开始或结束都是那般理所当然。她从来不曾如此犹豫过,更从来不曾如此纠结过——心也从来不曾跳动得如此急躁过。

丹娘低声劝道:“就算没有胃口,多少也用些罢。什么都不曾动过呢,一上午如何能撑得住?”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自从昨日崔氏父子走后,九娘将自己关在寮舍内,便有些奇怪了。当时她离得有些远,只依稀听得他们说了些绘画之事,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劲。不过,新得的那幅画,九娘倒是不曾挂出来。

王玫勉强喝下了那碗粟米粥,便道:“已经吃不下了。”想了想,她突然又道:“我有些想阿娘阿爷了,不如今日便家去罢。待到过了重阳再回来。”其实,她在家中过了中秋才回道观,如今满打满算也才待了十来天而已。原本想着重阳前两日再归家,如今却再也呆不住了。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昨日某人说,再来拜访的时候希望听到她对这幅画的见解——这不就意味着,他随时都会过来索要答复么?

若是她能像前世那般干脆利落,他索要答复那便给他答复便是,又有何惧?只是,她如今脑中纷乱无比,根本想不出答案。其实,想不出答案又何尝不是一种答案呢?至少意味着,她也确实已经动心了。

既然无法给答复,自然只能选择避开了。若是避回家去,他总不会追上门来罢。至于到底能避多久,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只期望在这段时日里,她能将这份感情理得清楚些,既不辜负自己,也不敷衍他。

丹娘一怔,道:“那奴这便去山门外头看看,是否有眼熟的部曲大兄在附近。请他们回宣平坊禀报一声,遣辆马车过来接九娘。”

“去罢。”王玫颔首。王珂曾经提过,元十九似乎知道了她身在青光观之事,时不时地便坐着牛车过来监视。这种类似于跟踪狂的行为再度出现,也让她不寒而栗。不过,因兄长特地安排了十来名部曲住在青龙坊中护卫她,兼随时向家里通报消息的缘故,她也渐渐地安下心来,不再去想此事了。幸好那人渣也不是天天都过来盯着,她偶尔也能有喘息的机会,走出山门四处散一散。昨日与崔简外出时便正赶上了这样的时候。

趁着丹娘出去,王玫便简单收拾了行李。昨日那幅画她早便卷起来收进了那个浅碧色帙袋中。看见它时,她拿起来左思右想了一番——将它留在寮舍内实在无法放心,若是有人瞧见了便是妥妥的私相授受了;但若是将它带回家去,也只能找个妥当的地方暂时藏起来了。于是,她将帙袋放在箱笼的最底下,又将其余三幅画也收起来,挡在上头权当遮掩。

如此忙碌了一番后,她又去了观主的静室,禀报她将家去之事。

观主淡淡地瞧了她一眼,一双幽深的眼眸仿佛洞若观火:“去罢,多待些时日亦无妨。”说话时,她的声音也仿佛柔和了几分。

王玫已经不敢再多想下去——否则她怎会觉得一贯淡然的观主眼中竟也含着一分戏谑的笑意?“下回施药看诊之日正好在重阳之后,弟子定会赶回来帮忙。”

“横竖你也只能抄抄方子。”

“便是只能帮着师姐们抄抄方子也是好的。更何况,弟子已经能认出几十味药了。”

观主弯了弯嘴角:“几十味药……好罢,待你能将常用之药认全,便让你去抓药。”

“多谢观主。”王玫躬身行礼道,“弟子在家中时,也一定会仔细研读《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难经》这样的医书,她看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懂。倒是觉得专门述说草药的《神农本草经》很是有意思。她自知资质兴趣皆有限,能从养生之术延伸到抓药识药便已经很不容易了。

宣平坊王宅外院,王珂的书房内。

红泥小火炉中燃着上好的银霜炭,烘着炉上的一壶清酒。翻滚沸腾的酒发出轻轻的咕咚咕咚之声,淡淡的酒味在房内漫溢开来。

王珂手执翠竹酒提,舀了一提酒,缓缓倒入酒杯中,朝对面斜倚在凭几上的男子道:“尝尝我自酿的樱桃酒,也不知这一壶能饮尽否?”临到待客之时,他才想起三个月前自酿了几酒瓮樱桃酒,自个儿还不曾开封品尝过,也不知味道如何。但光是看着那用酒床过滤出的微红清亮的酒液,便觉得至少品相上还算是不错了。

那年轻男子端起酒杯,一口饮下,眼尾微挑,笑道:“不愧是明润兄,这樱桃酒煮出来之后,滋味竟也不错。不如下一壶慢火微烧如何?烧酒不会变味,滋味应当更上一筹。”煮酒确实风雅,但许多酒却经不得煮,味道变异得有些离谱了。烧酒才能保证酒的风味,也适合在秋冬时饮用。

“也好。”王珂也自饮了一杯,眯起眼,“确实味道不错,总算是不曾暴殄天物。”樱桃可不比得其他果品,拿来做酒也只有他家园子中产樱桃才耗费得起。“下回试试自酿葡萄酒。若是能做出琥珀酒,便再邀你过来品尝。”

“即便不是琥珀酒,明润兄也尽管邀我来罢。”年轻男子笑道,“我这一阵也正在酿桂花酒。不过,我性子急,大概等不得两三个月后再开瓮了。即便是浊酒,届时也请明润兄赏光。”

“啧,上好的桂花酒可是能挂壁的,你也别太心急了。”王珂道。

“那便留一半、饮一半罢。”

两人颇有几分懒散地对坐饮酒,并不觉得沉默尴尬,偶尔想到什么,才时不时地说一两句话,倒也颇为惬意。

不多时,书房外忽地传来脚步声。

屋内二人均听出了那熟悉的脚步声所属何人,神色都微微一动,直起了身,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然后朝门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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