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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记_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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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将饿瘦的腱子肉都补了回来,满脸络腮胡子也已经渐渐蓄起来的张大、张二兄弟俩率先上前。

便听张二道:“四郎君,洛阳那头传来消息,说是张家要入京了。”自从阻拦了元十九派部曲去洛阳,崔渊便也开始注意来自张家的消息,以免出现任何疏漏。不过,自张家传来的多半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绝大多数时候甚至都没有必要传到他跟前。

“啧,这倒是新鲜消息。”崔渊挑眉一笑,“他们家一直都在洛阳,怎么突然想起入京?” 虽然不论是他,或是未来舅兄王珂,都并不将张五郎放在眼中。但他们来到长安后,也多少将扰动目前的安宁平静。

“京中张府的仆从都传,是主母觉得洛阳不够繁华,不愿再待下去。”张二摸了摸蓄起不久的胡子,觑着崔渊的脸色,立刻满是愤慨地加上一句,“什么时候入不得京,偏偏赶在四郎君婚期之前!”

“张侍郎即将迁工部侍郎,或许也与这次迁转有干系。”崔渊略作沉吟。吏部、兵部素来是六部迁转的最高目标,若从礼部调任吏部、兵部便是右迁,如今转任工部也不过是平调而已。想来,身为寒族的张侍郎觉着内眷交际或许能帮衬他一二?只是,寒族内眷素来为世族贵女们瞧不起。若来个不知礼不着调的,倒不如继续待在洛阳得好。而且,旁的且不说,那张五郎若是遭元十九利用,说不准会惹出些风波来,须得仔细防范。

“元家这一阵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张大接着道,“元十九那厮先前也派了些部曲去宣平坊,后来却被元父都唤了回来。他该不会将先前的事都算到七郎君头上了罢?”虽说王珂也参与了此事,但若是就这么被记恨上也实在是太冤了。

崔渊一叹,笑道:“这元十九也是够心虚了,寻不着证据便不管不顾地只栽给明润兄。不过,无妨,他们家要保住他,也容不得他再胡来了。”子不教,父之过。如今做父亲的代儿子受过丢了官,也是理所应当之事。至于罪魁祸首,瘸了腿、失了名声,也遭了魏王厌恶,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这正是他希望见到的情景。

“咱们不再坑他一回?”张二嘿嘿一笑。

崔渊眼尾轻扬,睨视着他,似笑非笑道:“怎么?再让你们净饿上几天、剃光胡须装模作样也无妨?”

张二连忙拍胸脯:“四郎君让某等做什么,某等绝无二话!就算前头遭了那么些罪,如今见那人面兽心的畜生得了这样的下场,也都通体舒爽了!”

“咱们几个也想参一脚寻寻乐子——不!帮衬帮衬四郎君!!” 何老六、钱老八、魏老五赶紧表态。上回他们都没能凑着热闹,听张二绘声绘色讲了大兴善寺的事后,羡慕之极。他们这些做部曲的,为郎主做什么事都无妨,但也图个意气痛快,图个快意恩仇。

崔渊笑道:“且让他熬一阵再说罢。”这样的痛苦只受一两个月怎么够?熬到无法忍耐,熬到失去理智,再彻底击垮他,才不违他的初衷。“至于张家那边,给他们添点热闹,让他们迟些入京。长安城里各种新鲜事也不妨多传给他一些,让他知道何人可信,何人不可信。”

张二心领神会,退到一旁去了。

何老六、钱老八又说起了崔泌一家子的事,却也寻不出什么特别的。在崔渊续弦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之前,崔泌甚至并未派人出来打听什么消息。务必一击即中,不中便立刻收起利爪抹去痕迹,静静等待下一次机会——崔渊心中感叹:他们俩确实有许多相似之处。

魏老五负责的是崔简、王玫的安全,也暂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崔渊给了他们一人一袋钱作为赏钱,便让他们退下了。这几个大汉悄悄出了崔府大门,转入街道中的人潮里,几息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方才绘画的冲动已经消失于无形之中,只能等下一回灵感突来的时候再画了。崔渊缓缓回到了正房,刚要坐下,想起王玫之前塞给他的杨木盒子,立即打开一瞧。里头躺着各种纸、金银箔、绫罗绸缎剪成的“彩胜”,有花草鱼虫燕雀,有虎豹熊狼兔狸,还有双髻幼童“人胜”。在“彩胜”下头,还放着一个绣着简单兰草的香囊,装着一堆打造得精巧别致的金锞子。

“彩胜”与“人胜”本来应是正月初七“人日”佩戴的吉祥饰物,但因之前他们没有机会相见,九娘也便未能及时送给他。不过,只要是她精心准备的礼物,却是什么时候送都不晚。

崔渊拿起几枚“彩胜”贴在窗户上,剩下的都收了起来。至于金锞子,当然是属于崔简的,但香囊他却悄悄昧下了。虽然明显未来娘子的女红针黹技巧只能勉强入眼,但多看几回,竟也让他瞧出了几分“古拙”的意味。

☆、第九十三章 七郎省试

上元节那三日三夜的欢庆气息尚未在长安民众们记忆中褪色,一年一度的省试便又声势浩大地开始了。明经科、进士科以及其他诸常科的举子共计数千人,自然不可能同时考试。正月二十五日明经科率先开考,乌泱泱的一群少年郎纷纷涌进了皇城内。待到经义、试策两场作两日考完后,正月二十七日便轮到进士科开考。

散落在长安城各角落的举子们自这一日开始,大都不再四处奔走,而是闭门静心等待考试之日到来。该投的文卷早已经投出去了,该走的门路也早已经得了消息,他们只需在试场上好生发挥便可。只是,偏有些人却依然顶着风雪,坐着马车出了门,一如往日般自宣平坊来到了胜业坊。

王珂往来崔府多次,崔家的下人早便已经认得这位未来的亲家郎君,自然殷勤地将他引到了外院崔敦待客的书房中。今天并非休沐日,崔尚书早便上朝去了,但书案上已经堆满了各类奏疏,仿佛主人早便猜到他会过来似的。

王珂微微一笑,盘腿趺坐下来,拿起那些奏疏细细地看起来。他才学见识样样不缺,少的便是这样的实务历练。王家没落已久,人脉与交际越来越狭窄,他无法接触到这个庞大国家最上层的那群名臣,更难以学习他们独到的眼光与令人拍案叫绝的应对。而今,崔敦欣赏他,自然不吝啬于指点他。与博闻广识的崔尚书交谈,他受益匪浅;看这些过去的奏疏,他不但能够领悟那些老辣的时务策对,更隐约窥得了朝中上下的风向。这些都是极为难得的体验,可遇而不可求。他不得不承认,若无崔敦这位长辈的提携,他此次省试入第大概有些艰难。而如今,他胸有成竹,心境平和,已有水到渠成之势了。

“明润兄。”崔渊得了未来舅兄过来的消息,自点睛堂赶了过来。他又熬了一夜作画,只匆匆将沾满墨与颜料的衣袍换了下来,来不及洗浴,因而墨香与颜料的味道仍是十分浓厚。

王珂一闻便知,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也不是第一回来了,不必理会我,你自去忙罢。”虽然他并不像自家阿爷王奇那般总觉得崔渊崔子竟千般万般皆好,但凭心而论,其人品才学确实值得钦佩。不论是谁,只要打扰他作画,都是不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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