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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记_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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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轻松的王家人自是不知,崔敦很快就亲自看了王珂的答卷,笑眯眯地抚着胡子回家,对崔渊道:“你那未来舅兄,想必定是进士无疑了。”不但崔渊听了很高兴,连崔澄、崔澹,甚至郑夫人,都觉得带出了几分与有荣焉之状。本便立志于下场科考的崔笃、崔敏、崔慎也将王珂王七郎当成了努力的目标。

崔渊本想给王珂送个消息,转念一想,觉得他那未来舅兄大约并不需要,只需等着榜文便是了。于是,便一直保持着沉默。

转眼间便又过了半个来月,明经科率先张榜。王家派去打听的仆从回来报说,钟十四郎高中了。王珂立即给钟十四郎去信道喜。紧接着,进士科也张榜了。果然,太原王氏王珂名列前茅。夺状头者,则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文士。至此,贞观十六年年初的这一批新进士,正式进入了高官世族们的视野当中。

☆、第九十四章 添妆铺房

太原王氏三房出了一位进士的消息传出之后,长安城中那些世族豪门纷纷开始垂首正视日渐没落的太原王氏。再思及崔王二家的婚事,那些不堪匹配的言论也终于烟消云散。有一位进士支撑门庭,总比那些靠着门荫出仕、十数年止步不前的家族走得更长远些。于是,关于崔尚书慧眼识珠的议论喧嚣日上,而确实欣赏王珂的崔敦也毫不谦虚地将这些赞美都收下了。没有任何人想到,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新郎新娘二人是否另有什么隐情。

又几日,王珂通过吏部关试,获得守选授官资格。此时守选官员队伍尚未如开元时期那般庞大,新进士也没有必须守选三年的规矩。国朝虽已建立二十余年,但因疆土变化甚巨,官员空缺亦很是不少。京官且不提,外官却并未满员,随时都能在边疆附近寻出职缺来。当然,莫说是进士出身,便是明经出身,又哪里愿意去那些偏远之地任九品县尉?也只有杂途出身的流外官,才会不计艰难赶赴那些等同流放之地的蛮荒地区任官了。

有崔尚书在上头镇着,王珂自然丝毫不担心授官之事。他也暂时无暇理会家中盈门的宾客,而是专门抽出几日时间与好友们小聚。他结交的朋友中,唯有钟十四郎明经及第。其余朋友羡慕之余,也都虚心求教,两人也毫不藏私,将考试经验、心得与体会一一告知。到了后来,酒宴索性便成了文会,大家吟诗作赋,皆尽兴而归。

次日,王珂算着日子,给钟十四郎去了一封信,又给崔渊递了一张帖子。

当帖子送到崔渊手中的时候,他摇首浅笑,叹道:“我这舅兄,刚开始将我当成洪水猛兽般提防,如今却又视我同圣人君子,啧……”引见一位朋友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说明自己曾有将九娘嫁与他的念头,却被九娘拒绝了?不过,说得如此坦然,他便是想生出什么心结,也已经毫无意义了。

他又看了一遍帖子,忽而笑了起来。九娘拒绝?应该前后拒绝了很多回罢?连元十九逼婚都未能让九娘选择钟十四郎,反倒是认同他给的建议出家做了女冠,后来又因他还俗归家,他又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略作思索后,他便回了帖子。婚期眼见着便到了,他暂时没有空暇会友。何况,新进士的曲江宴须得到三月中旬才举行,离吏部授官也还早着呢,不必急于一时。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将九娘娶进门,其他事都可推后再说。

遣仆从去送了帖子后,他徐徐起身,衣袍带起了书案上的文卷,轱辘跌落在地,缓缓展开。他也只是瞧了一眼,并不理会,便悠然缓步往外行去。不过,若是王珂在此,细看过去,必定会十分惊讶——那文卷上赫然抄着贞观元年省试的策问答卷。而类似的文卷,书案上还堆了一摞。

离开书房后,崔渊便发现崔简正在院子中间那座小楼前徘徊。他走过去,抚了抚他的小脑袋,见他脸上满是迷惘,低声问道:“阿实,在想什么?”见此情状,他当然很清楚儿子正在想些什么,但更希望他能坦然明白地说出来。

崔简抿了抿嘴唇,低声道:“阿爷,我想进里头瞧瞧。”

崔渊看着面前封闭已久的小楼,牵起他的手,推开尘封的大门。

点睛堂与崔府其他院落一样,皆是回字形结构,中间的小楼便是主母的住处。卢氏嫁过来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前后也有两年有余。自她去世,郑夫人便让人将她的嫁妆全部封存起来,这幢小楼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曾留下。崔渊回来,也直接住进了正房里,并未让人重新铺设小楼。

因而,父子俩走进楼中,便发现里头一片空空荡荡,却不曾落了灰尘,想必仆从也会定期清扫。一大一小缓步行走着,崔渊垂目出神,崔简则有些好奇又有些难过。

“阿爷。”他扶着楼梯,忽然转过身,“我听仆从说,这几天要将这里收拾干净,过两天王家就要来铺房了,所以才……才想来看看。”他其实也并不知道里头早便已经空了,根本没有留下阿娘的踪迹。进来之后,又是失望,又是庆幸。

崔渊抬眼望着他,温声道:“阿实,这小楼是属于你阿娘的,九娘不会住进来。”以他对王玫的了解,她也并不会在意这些。或者说,她或许更愿意分享他的寝房罢。他自从有了独立的院落后,便只在正房、书房之间来往,住在小楼里也只有当年新婚的那三个月而已。将正房当作新房来铺设,也最为合适。而属于卢氏的一切,都留给阿实缅怀就是了。往后他们这一房搬出去后,正院内堂自然便属于九娘了。

崔简怔了怔,从楼梯上走下来,抓住崔渊的袖子,闷闷地道:“阿爷,我喜欢王娘子。”自家阿爷和王娘子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他先前一直很期盼,临到今天,却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阿娘。

“我知道。”崔渊微微一笑,“她也喜欢你。所以,不管你听了什么奇怪的话,都不必放在心上。”铺房之事在即,郑夫人和他尚未发话,底下的仆婢就嚼起了舌头,想必往后也少不得在九娘和阿实面前挑拨是非。这样的仆婢,不如早些换掉得好,免得往后还要让九娘劳心劳累。

“嗯。”崔简点点头。他当然明白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比起阿爷、王娘子、祖父祖母,那些仆婢之流的言语肯定有不实之处。不信任父母,反而满心依赖身边奴仆的人,在小小年纪的他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

离三月初二的婚期只剩下几天了,王玫的嫁妆以及婚礼那天的安排,李氏都亲自查看了好几遍,十分满意。不过,有一件事却将她难住了——那便是婚礼前一天铺房的人选。铺设新房虽然并非六礼之一,却十分重要。女家须挑选出两位合适的女眷,将新娘的嫁妆提前送到男家,并且亲自布置新房。她们的角色与纳征时两位函使相当,也须得是品性出众以及公认有福气的官家女眷方可。

原本崔氏便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但她如今身子重,眼见着便要到了十月产期,自然不能劳累。她虽然很愿意去,但李氏、王玫皆意见一致地摇首拒绝了。李氏思来想去,也只在陇西李氏里寻出了一位身在长安的族嫂。但太原王氏一族里,却一直找不出合适的女眷来。

这一日,见李氏又在翻着亲眷们送添妆时的帖子,为铺房发愁,王玫忍不住道:“若不拘是官宦女眷,别说一位,便是十位八位也挑得出来。”三房的旁支们或住在宣平坊南的修行坊、修政坊内,或住在长安城郊,与他们嫡支来往都较为紧密。但出仕者也只是些八九品的外官,亲眷皆在任上。留在长安的,竟是连官家娘子也寻不出来。不过,若不考虑官眷身份,她们多数都是五姓女出身,即便只是旁支,亦同样教养出众,绝对能撑得起场面。

李氏有些黯然地望着女儿,叹道:“那可是博陵崔氏二房嫡支,天下第一门户,服紫服绯者不知凡几。我们的亲眷里不但寻不出一位诰命夫人,若连官眷的身份也没有,崔家那些去看嫁妆的亲戚岂不会看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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