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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记_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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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检查崔渊的书吏与兵士显得格外有礼,还低声提醒了他几句,又说了些吉祥话。

  崔渊淡笑着谢过他们的好意,便举步进去了。

  盘查通过之后,诸举子开始自行选择坐席。许多人早就打听好了,忙不迭地选了避风之处或者靠墙的位置。崔渊却选了个门前的位置,吹着仍带着寒气的凉风,很是满意。坐在太暖和的地方,难免会昏昏入睡,他需要些许寒风来提一提神。更何况,这一次考试又不许提前交卷,也不许随意离开考场。他做完卷子之后,总得找些消磨时间的事不是?透过门缝看一看来往的人,说不得还能从中发现几个熟面孔呢。

  后续入场的举子们本以为再也寻不着好位置,一看门前最近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都松了口气。崔渊却不慌不忙地将狐裘披在身上,再坐下来,又将简单的行李与文房四宝都准备妥当。他衣着华贵,但带的行李十分简便,在一众忙乱收拾的举子们当中显得尤为自若。自始至终,他都并未与任何人说话甚至对视,也并未注意到不少人正悄悄地关注着他。

☆、第一百八十七章 状头出世

偶像近在眼前,离考试又尚有些时间,到底该不该勇敢地上前说几句话,大胆地表明自己的心迹呢?最厌恶的人就在旁边,时间很充裕,到底该不该去责骂几句,展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呢?

脑残粉和脑残黑们的心中真是愁肠百结。也罢,还有两天一夜呢,机会多得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且这个时候容易引起众人瞩目,说不得于偶像或者于己有些妨碍呢?——不过,大多数人放下盘旋的小心思,却有人犹豫了许久,仍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子竟阿兄,门边透风,容易着凉生病。倒不如坐到里头来,磨墨也不容易冻住。”崔泳神情略有些复杂地望着面前的人,实在受不过内心的煎熬,这才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闻言,崔渊侧过首,挑起眉朝他浅浅一笑:“无妨,此处风景好些。”他的身子骨比寻常文人结实许多,自是不会将这区区春日寒风放在眼中。

崔泳扫了一眼他身边的简单物什,又补充道:“子竟阿兄的行李带得有些少,若需要什么,尽管找我便是了。我阿兄和阿嫂给我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物品,光是吃食就带了好些……”他忽然想起自家兄长与眼前之人已经形同陌路,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小。

崔渊的神色略温和了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都是小事,你也很不必放在心上,还是专心些考试罢。”

崔泳点点头,到底脸皮薄,没有在这上千人面前说出一定要将状头夺过来之类的话。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仍忍不住又看了崔渊好几眼,直到旁边国子学的同窗提醒了几句,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崔渊心中则再一次感叹,崔泌居然能带得出一个心性如此纯正的弟弟,他所剩无几的良知或许都用在此处了罢。虽是如此,但他的内心里却毫无动摇。崔泌自然须得落得他该有的下场,崔泳遭了牵连也有他平日不察的过错。而且,受些磨砺,对于这个一向顺风顺水、受到妥帖保护的少年郎而言,或许也是件好事。安平房未来的希望,暂时也只得他一人了。

时任吏部考功员外郎的范阳郡公卢承庆带着一群书吏走了进来。他巡睃着底下正襟危坐的众举子,目光在崔渊身上一掠而过,眼中却多了几分笑意。待众人都纷纷起身与他见过礼之后,他便吩咐书吏们发下了第一场读史的考卷。考卷一共五道题,可选择《史记》、《汉书》、《后汉书》三种不同的卷子。大多数人自是选择最擅长的,崔渊则随意抽了一张,正是《史记》。

粗略地读了一遍题,崔渊便磨起墨来。他磨墨时不急不慢,待墨汁磨得光洁圆融浓稠了,几道题该如何作答便已经了然于胸。于是,一手潇洒中带着锋锐的行楷毫不迟疑地落在答卷之上,没有丝毫滞碍,一气呵成。

他答完之后,时候尚早,许多人仍在冥思苦想着。卢承庆在众考生之间走动,不多时便来到他身侧,将他的卷子拿起来,迅速浏览完后,已经难掩赞赏之意。他提着这份卷子便回到堂前长案边,磨了朱砂洋洋洒洒地点评了一段又一段。

时近正午,崔渊拿出几张胡饼啃起来。这芝麻胡饼不必加热,吃起来酥脆得很,味道也只比热腾腾的时候稍微差些,他也并不在意。许是受他的影响,旁边不少举子都觉得腹中饥饿,忙拿出炭炉来加热饭菜。待到这些人忙活起来之后,吃饱喝足的崔渊便又百无聊赖地透过门缝看向外头。

很快,他便瞧见了三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许是担心他省试的情况,崔澄频繁地进出官署显得很是忙碌,不过每经过一次都会似不经意地往这都堂里看一眼。而崔滔显然是闲来无事,不停地绕着尚书省官署转圈。连崔澹也趁着换班的时候,穿着千牛备身的铠甲在外头站了一会。当然,这三人的行为教崔敛得知之后,把他们都拎到官舍里去教训了一通。至于崔敦,自然连面都不曾露过。

崔渊既忍俊不禁,也觉得少了些许乐趣。不过,倒也无妨,正好小憩一会。

直至天色渐暗,这第一场读史考试才正式结束。书吏们迅速将卷子收上来,诸举子脸上则浮现出或得意志满、或生无可恋的神色,端的是人间百态皆一一显现。而后,卢承庆带着书吏、卷子离开,兵士则轮值,考场中的举子们也活泛许多。

因崔渊盖着狐裘一直沉睡着,无论是脑残粉和脑残黑都不想如此无礼地去打搅他,只能暗自忍耐。不料直到众人酒足饭饱、谈天说地结束,前前后后都躺倒一片,他也并未醒来。心愿无法得偿的人们只能忍着心酸自去睡了。

第二日一早,众人蓬头垢面地醒来,便已经到了准备考第二场时务策的时候了。崔渊向兵士要了些清水洗漱一番,自是格外精神焕发。也有些举子效仿他,更多人却是来不及了,只能拼命睁开惺忪的睡眼,力图将睡意彻底驱赶出去。

时务策的五道题,均是卢承庆擅长之事。一为军情军务,二为疆域外患,三为考功之道,四为取士之义,五为民生之策。州府解送的举子们,多数都是饱读经书出身,并无游历的经验,对这种切中时弊的时务大都只能泛泛而论。而崔渊一则在外游历多年,见过之事包罗万象,自是看得更独到;二则家学渊源深厚,各种奏折时政都可随意翻看,见解无疑也更深远。因此,他仍然下笔如有神,笔迹仿佛随着思维而动,无须修饰改动,早早地便答完了。

卢承庆也依旧忍着拍案叫好的惊喜,继续给他的卷子上写评,最后忍不住圈了个“甲第”。所谓“甲第”,只有那些极为出众的卷子才可获得。若是人才辈出的年头,顶多也不过两三个;若是人才凋零的年头,便是状头也只是“乙第”而已。一连几年都不曾出现“甲第”也是常有之事。换而言之,状头只是在本年的举子中拔得头筹,而“甲第”却是大唐历年进士之中的佼佼者。

此时,崔渊当然并不知他这状头已经定了下来。他提着考具,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离开了皇城。停在不远处的牛车上冒出了崔简的小脑袋,高兴地冲着他笑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跃上马车,便见里头两张笑意盎然的脸庞。不过两日不见,却仿佛分别了许久。于是,他便将这一大一小都揽进了怀中。

“赶紧家去罢。下午我已经去厨下做了好些吃食,就等着接你回去尝尝呢。”

“阿爷,我已经先替你试过了,都很好吃!”

“好不容易考完,你可想歇息几日?晋王方才使人来传话,让你不必担心摹本之事。只管先松快些,再去寻他不迟。且听闻楷书分册的雕版已经快要打磨好了,在放榜之前应该能印刷出来。”

“阿爷多歇几天,教我练习射箭。我最近都能射二十步靶了,你还未看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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