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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趁年华_第3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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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神佑犹嫌装敛得太薄,楚氏道:“不可以行非礼之事,这不过是明面儿上的说法罢了。你想明白了,厚葬易招惹盗墓。”

  “盗墓”俩字儿,彻底把颜神佑说服了。她消停了,姜氏也松了一口气。

  颜神佑到底不肯让林娘子身后寒酸了,给她主持了丧礼,就埋在了颜家坞堡附近。其他的地方她不敢保证,放到这儿来,至少时常派人打理一下,还是能够做得到的。能为林娘子身后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事了。林娘子不是颜家人,也不能放到州府里办丧事儿,只能挪出来。天气炎热,也不能停灵几天,再停,尸身都要腐了,只得草草埋葬。

  颜肃之脱离危险,神智清楚,自然要安定人心。第一便是要召见属官们,安抚他们受惊的心。头一天醒了,见了诸人一面,说一句:“你们办事,我放心,照旧。”就让众人退下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颜肃之明白,他的身体状况要是在听汇报的时候昏倒了,只能让人心更慌。不如先露个脸儿,让人放心了,等将养得有力气了,再听汇报。

  同样的,他还要安全州百姓之心。好在他受伤期间,有颜神佑代管,对外说是为防再次遇刺,他最近都在州府里不出来。理由比较充份,百姓们都信了。

  养不两日,颜肃之能动了,便需要露一露面,彻底让大家安心。正好,颜神佑要给林大娘发丧。颜肃之也趁机亲自去致奠一下,感谢林大娘救了他闺女。众人见他露面了,自然就安心了。

  露了个面儿,让大家知道他还活着之后,颜肃之要做的就是听取汇报、处置善后。

  颜肃之第一句话就是问:“归义侯呢?”

  颜神佑道:“我让他出城往西,镇慑诸藩去了。”山下虽然下山了,融入得也不错,毕竟时日尚浅,须得有人警惕。

  连遇许多事情,什么“剧本已经准备好了,照念”的戏码都来不及做了。本来,按照剧本,哪怕京城已经知道姜、颜往昂州是为了颜神佑嫁给山璞的事儿,在昂州,还得当什么都没发生,重新来一遍“使君看中归义侯,以女妻之”这样的戏码。

  可如今……

  少不得,剧本得改了——改成“患难见真情。”

  只是当时颜氏父女遇刺,州府事务千头百绪,并不是挑明的好时候,此事只能搁下。颜神佑命山璞领兵镇西,阿胡依旧守北。东、南两面并无乱人,唯有西领荆州、北邻扬州,不可放松。

  颜肃之一点头,才接着问其他的事情。

  颜神佑作为这期间的主管,责无旁贷地要向他汇报工作。事实上,除了她,别人也无法汇报的。盖因父女俩同时遇刺,而长史卢慎的岳父是主谋,哪怕他是真的被蒙在鼓里的,都要被怀疑一二。

  室内气氛很是凝重,卢慎伏地请罪。

  一州之内,连长史都不可信了,还有谁能信呢?也就是儿女了。这个时候,女儿比儿子还可信呢。

  颜肃之父女俩都知道属官们是怎么想的,人的心,是管不住的。颜肃之听说颜神佑将调查的事情交给卢慎,一点头,对颜神佑道:“你用了可信之人,很好。”

  卢慎感激涕零不是作假的,这些日子他五内俱焚,比谁都希望颜肃之能好起来。今日得了颜肃之这句话,虽不能完全放下心来,至少也能放下七、八分了。忙起来汇报给颜肃之,一无保留。从物证(手弩的比对),到人证(诱出来的陈家的证词、江氏侍婢刑讯来的口供),再到他自己的猜测。

  颜肃之听他连江瑶的打算都猜出来了,且又说出来了,欣慰地道:“聪明人不说傻话。”

  卢慎彻底放下心来了。

  丁号等也松了一口气,也对,卢慎又不傻!首先,卢慎不可能合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也没兵,也没死党,谋个P的乱!

  氛围和谐了起来,丁号磕磕巴巴地道:“可、可、可算能向昂使君请示了。”

  颜神佑继续说了自己的处置:“首恶已诛,从逆者拘押,等候阿爹处置呢。”所谓首恶,江、田、陈、朱,四家家主都已经砍了,人头都做了点简单的防腐处理示众了。

  颜肃之道:“不是已经定了罪了么?奏疏也发往京城了?那就依律来罢。”简单地说,就是他一点也不想当好人。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该劳改的去劳改。几家成丁是没一个能活的了,家产肯定是要没收了,没成丁的男子和女眷,也成了乱党的家眷,依律判了做官奴婢。至于流放什么的,他倒是想流放,可押解也是要人手的,昂州正缺人手呢。都劳改去算了!

  接着,才是这期间的其他事务。

  颜神佑本来的工作就做得很到位,几乎什么都想到了,也都插手了,却都留着一手。若颜肃之短期内能好,也可在此基础上广收民望。若颜肃之短期内好不了,她也已经打下基础,自己自然还是能够做得下去的。又有流民安置、抗旱保收等工作,一一汇报完毕。

  只是有一样,颜肃之的伤情,是瞒着朝廷的——如果说得重了,朝廷恐怕要另行任命刺史,这样大家就被动了。是以只说了遇刺之事,又说了让丁号代拟了请罪的奏本。

  卢慎虽然无事,其地位无形中还是受损,丁号更是成了州府属官第一人。丁号汇报了他代拟的请罪奏本,推荐非人,推荐者也是要连坐的。陈白是颜肃之推荐做的湓郡守,结果人没到任,先在自己家设了个圈套要搞死颜肃之,然后被杀了。这事儿得跟朝廷解释。

  丁号是个结巴,等他把原稿念一遍,该能吃晚饭了。他也光棍儿,将底稿直接捧给颜肃之了。颜肃之一转手,递给六郎:“念吧,看这些字儿你都认不认得。”

  六郎的底子还是不错的,偶有一、两个字不认识的,丁号肚里明白,就给他接上了,六郎再接着念。没几分钟,稿子就念完了。颜肃之对六郎和蔼地道:“学得不错,你先生教得好。”

  这才继续议事。

  丁号道:“没办法了,就直说了。反正朝廷现在也管不过来,以后更管不过来了。”

  无赖又无耻的说法,得到了州府上下一致的认同。

  颜肃之道:“我想也是。”一点也不在乎了。现在蒋刺史与韩斗互别苗头,不但没有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然而又互相掣肘,扬州义军又活跃了起来。昂州与京城的通信,处于一种破折号连发的状态。

  这些都说完了,颜肃之一看,需要他做决定的事情也不多,颜神佑在他养伤期间都处理得比较妥当。且又有丁号等人帮忙,也没什么纰漏。他毕竟伤了一回,也有些倦了,便说:“这便散了罢,我怕还要将养些时日,大事不决,再来问我。但有事,只管与阿寿说。阿寿,你带带六郎。”

  颜神佑答应一声,领着六郎与众人一道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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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走到半路上,又被阿方请到了姜氏那里。

  颜神佑心里咯噔一声,这才忆及,死的虽然是林大娘,可刺客是冲着她来的。要干掉她,无非是因为她管事儿太多,有人怕搞死了颜肃之依旧不能把昂州搞到手,要连她这块绊脚石一块儿搬了扔掉。

  从姜氏的角度来看,就是因为她蹦跶得太厉害了,才有杀身之祸。单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姑娘家,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好。尤其现在颜肃之身体又好转了,也不用颜神佑顶上去了。为什么不回来,安安全全地过日子呢?

  颜神佑最怕的,就是姜氏有这种想法了。照姜氏以往的历史来看,从一开始,姜氏就没想让颜神佑顶个男孩子的用,后来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哪怕被说服了,也点头同意颜神佑参与到政事上面去,可那个时候,颜神佑并没有因此而招来杀身之祸。

  颜神佑十分理解这种想法——哪个亲妈在有退路的时候不想让儿女平平安安的呢?

  怀着忐忑的心,颜神佑到了姜氏面前。如果姜氏硬拦着她,说不得,她还真得硬扛一回。这样无疑会让姜氏很难过,颜神佑并不想让姜氏不开心。

  没想到的是,姜氏见她来了,招手道:“过来坐。”

  紧挨着姜氏坐席旁边,摆着一张同样的坐席,颜神佑过去做了。姜氏扳过她的脸来,仔细看了又看,咬咬下唇,似乎在作一个艰难的决定。

  颜神佑的心悬了起来,眼神也坚毅了起来。

  姜氏松开手,长叹一声:“我小时候曾听人说过,人生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1】当时就想,真是可笑,父母疼我爱我,哥哥宠我纵我,这是从生下来就定好了的,怎地苦乐由‘他人’了?直到我嫁了……你很好,如今你的苦乐由己,都是自己挣来。那就……别再失去了。去吧,你阿爹前头的事儿,还得你帮衬着呢。”

  颜神佑心头一松,又哭了一回。

  姜氏将她揽到怀里,像小时候哄她入睡一样地拍着她的背,亦哽咽道:“去吧去吧,这些年辛苦了。那个山小郎,你……”

  颜神佑含糊地道:“我嫁人,是我想嫁。”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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