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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_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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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问得奇怪,云娘非常不快,自己当然为了织锦才回来,但又不是非要告诉你才行!也不再理她,又向前走。

却听后面有人笑问:“云娘,你什么时候搬到这里了?”

“云娘,你一个独身女子不容易,有什么事情便喊哥帮忙。”

“云娘,郑源那小子不地道,不如哥哥替你出气?”

云娘越发气了,只是也知道自己与这些人争吵总要吃亏的,只得越发走得急了。又想,若不是这处房舍处处满意,还真应该搬离了呢。毕竟早上在外面吃豆花的多是些没家无业的闲汉,着实讨厌。

且陈大花这般为的又是什么呢,她难道恨自己?

云娘思忖着已经走到了巡检司门前,又正遇见汤巡检穿着一身浅色布袍子便服走出来,身后跟着短打扮的阿虎,立即觉得身后的吵嚷声都轻了下去,知大家都怕汤巡抚,脚步未停地福了一福。

不料这时汤巡检却道:“你有什么事只管与我说。”

云娘正垂头走路,就看着他身上布袍洗得发白,却连褶皱都没有一个,穿了一双千层底的黑便鞋,亦非常干净,踩在青石板上似乎一尘不染,正如眼前的男子品性高洁如雪,想当初自己想学织妆花纱,向他求了情,他便一声不响地让人把自己带进了织纱间,后来郑源送了礼物了不肯收,现在知自己落魄了,特别在众人面前如此说话,尽是维护之意,自己真是受之有愧。

可云娘尽管感激不已,可她一贯要强,却不愿将自己如此难堪的情形被他看到,更不肯再受他的恩惠,只低声道:“没事的。”说着便不抬头地走了。

一头走又一头想着汤豆腐的绰号,知道他一早定是去吃豆花的,也不知豆腐西施会不会向他调笑,却突然好奇豆腐西施招呼时汤巡检会如何,可终于忍住没回去看。

三步并做五步地进了丁家,果然是第一个来的,丁寡妇将她引到一架新提花织机上便站在一旁,云娘只要上了织机,心便静了下来,拿起梭子引着丝线轻快地织了起来,一会儿已经将早上的事情统统放在一边。

中午回去时,便见卖豆花的桌子都收了,只留下一个卖豆腐的摊子,虽时有人来人往,但比一早上要轻省很多,陈大花已经坐在摊子后面,曲小郎正在她身旁玩。

云娘见陈大花的摊子比昨日自己初到时向自家移了几尺,已经快挡到自己家门了,真是欺负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第28章 翻脸

云娘就是再好性儿,这样事的也不能忍,便走上前,含着笑道:“大花,你的摊子过了我家的门廊,挪回去吧。对了,还有,明早摆桌子时不要再摆我家门前。”

“哎呦,你回来了,”陈大花虽然笑着招呼了,却不起身,只疲惫地一笑,“云娘,临河人多路窄,我每日都如此摆的。”

“先前我不在这里也不管,可是现在我住这里,你就不要摆我门前了。”

“云娘,我寡妇失业地不容易,就靠着卖豆腐养儿子呢。”

云娘既然开口了,便是想好了的,也会一直坚持,收了笑容道:“大花,我知你不容易,可是再不容易也不能摆我家门前挡着我的路。”

陈大花站起了身,沉下脸高声道:“这临河的路边,哪里是你家的,哪里是我家的,哪里宽敞我就摆哪里,你欺负人不能这样欺负!”她的声音变得越来高越尖,河边时常有人经过,又有买豆腐的人,都看了过来。

云娘却不怕她,陈大花若要翻脸,大家便都翻脸,况且她又没什么错,也不嚷也不骂,只平静地道:“你若不挪回去,我便将你的豆腐摊子掀了!”

荼蘼听了声音早出来了,便也帮着云娘道:“我们家门前你凭什么占了!吵得人一早上睡不着觉,巡检司门前最宽敞,你怎么不去那里摆摊子呢!”

便有人打趣,“巡检司门前是好,豆腐西施也想去的啊!”

“只是人家汤巡检……”那人说了一半,便如被捏住了脖子一般地停住了。

云娘暗地里怪荼蘼无心,两家吵架扯上巡检司做什么。

回头见汤巡检正从河边走过来,远远地看着这边,原来纷杂的声音都静了下去,刚聚起来看热闹的人也都慢慢散了。云娘不想等着他过来看笑话,只向陈大花道:“我一会出来再看,若是你不挪回去,我就掀摊子。”拉了荼蘼回去,将门关得紧紧的。

下午出去时,云娘见陈大花果然将摊子向陈家挪回数尺,正将自家门前全让了出来,心里只是冷笑,就像陈大花这样的人,如果一味忍让,只能被欺负。明明她自家门前的地方够大,硬是挡住自己的路,这番受了气忍着,下一次还不知会再生什么妖蛾子呢。

现在自己一人在盛泽镇住,若是立不起来,还不如就在郑家受气!

云娘便昂着头出去,看也不看陈大花。这样的人,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也没什么!却又遇见汤巡检出门,见了她气势汹汹的样子竟然笑了,倒把云娘臊得脸一红,礼也不行就扭头走了。

待晚上,云娘一到家,荼蘼便得意地告诉她,“娘子走了之后,豆腐西施就哭了。”

“她哭什么?我又没打她,又没骂她,只让她别占我们家门前。”

“我也不知道,她什么也没再说,就是哭了,呜呜咽咽的,好不伤心,而且还哭了好久,又有许多人围着问呢。”

“我们问心无愧,她愿意哭就哭吧。”云娘说着,将丁寡妇给的工钱拿了出来,她家是一天一结的,便也顺便向荼蘼说了工钱的事,“还是与先前一般,一天五十钱,这是昨天和今天的,以后我也按天给你。”

荼蘼要接,又收回了手,“娘子,你走了后郑家就每天给我三十钱了,后来又不要我了,若不是你回来,我一文钱都没有呢,以后只给我三十钱就行了。”

云娘将一百钱塞给她,“收着吧,我还欠你一支银簪子呢,等过些日子再给你买。”现在家里虽然没有许多事要荼蘼做,但是她能来陪着自己,其实倒是帮自己更大的忙呢。

荼蘼接了,只道:“银簪子我并不要了,我只想跟着娘子不挨骂,能吃饱就行了。”但得了钱还是开心,仔细地一个个数了串起来,收入荷包,然后藏到铺盖底下,却又重新倒出来数了一回分做了两堆,笑道:“娘子,我只对爹娘说每天还是三十个钱,其余的都留下攒着当嫁妆。”

云娘便也笑了, “经了些事也好,荼蘼长大了呢。”

荼蘼便也笑,又从袖子里摸出云娘早上给她的几个钱,“我本要买菜,可是遇到了阿虎,他一定拦着,又说园子里的菜那样多,让我们只管随意摘。”

云娘想了想,也是这样,如果硬是要去买菜,似乎反倒与阿虎生分似的,便也就点头接了回来,却告诉荼蘼,“平日有些眼色,巡检司里要是有什么事,我们能帮的也一定要帮。”

“我知道的,就让阿虎告诉我。”

云娘白日里要去织锦,并没有太多时间管家中的事,所以也就罢了。

至于在别人家织锦,总不如在自家适意,可云娘却是要强的,因她拿的工钱最多,自然要对得起这钱,织锦十分用心。每日去的早,走的又晚,又与丁家的女眷在一处。

这一天中午云娘吃午饭回来,却与一个织工一同进丁家大门。原来最早的时候,织锦都是各家女子的事,但是织锦的利大了起来,特别是有了织厂后,便有许多男子也开始织锦,甚至有些大的织场只要男子不要女子,男子织锦也越发多了起来。

丁家因家里便有女子织锦,所以是男女分开成两处织房,云娘能来也是看好这一点。因此云娘虽然到了丁家也有几日了,但与织工很少见面,并不熟悉,便点一点头过去,可却被那织工叫住了道:“豆腐西施十分不容易,只借用你家门前一些空地,你便将她骂得没法子做生意了,是不是太过?我便帮她求个情吧,请你大人大量,莫要再计较。”

云娘不想能听到这话,似乎她有多不近人情,方才醒悟原来那天陈大花哭了半日,早已经将事情传了出去,恐怕盛泽镇上人人都知道了呢。

她自然知道自己才是占了理的一方,又气恼陈大花的无耻,可却不不屑与此人多话解释,只是紫胀了脸道:“我就是不喜欢与人方便。”转身进了织房,又听外面那个织工又说:“自己不用的地方,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又何苦呢?”只咬着牙不响,手中理着线忙个不停。

丁家的一个女儿看不过了,便隔着窗子道:“明明是云娘家的门前,豆腐西施占了倒有理了?我看她就是装可怜,引你们这些人帮她说话!”

外面便回道:“我们不过是路见不平说上一句罢了,又算什么!”

又有一个来织锦的妇人笑道:“先前豆腐西施的豆子都有人帮着磨呢,现在要钓汤豆腐这条大鱼便不用你们了,你一定也半夜里去推过磨吧,在我们面前装什么侠客欺负云娘,也不知道豆腐西施领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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