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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_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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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虽然知道直接给臣下指定妾室有些难看,但眼下的形势也是无奈,还要尽力拉拢汤指挥使,便想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压下来,料汤夫人亦无办法,只能接着。

但没想到汤夫人竟然直接将了回来,倒将太子妃驳得无言以对。做为东宫正妃,她虽然是君,但毕竟又没有权力直接替臣子休妻,特别是有诰命的夫人。再者就算她果真有这样的权势,亦不能令臣子休去有孕在身的正室,毕竟不论是从礼教还是道义上实在是令人不齿。

那样不是替东宫拉拢人,反是替东宫树立仇人呢。

真看不出一个小小的农家女,说起话来如此的尖酸锋利!

太子妃脸色一红,便哼道:“本宫什么时候说要替汤大人休妻了!不过是见你无力打理家中的事务,一切都推到武定侯大奶奶身上,方才有心帮你而已。真是见识粗鄙,不识好人心!”

太子妃发了火,大奶奶率汤家女眷们亦在云娘身旁跪下,再三求饶,又向云娘劝道:“太子妃目光如炬,谕命亦无错处,你自到了我们府里,果然从未理过家事。先前的事情都不说了,如今六爷得了世袭,本是你们六房的喜事,可是满府里忙得什么似的,你却不能担起一事来,也正应该接进一位懂事的姐妹来帮扶。”

云娘岂是不肯做事之人?只是大奶奶一向把着府里中馈,所有管事皆出于她房中,回想自己发现府中弊端后大奶奶曾邀自己帮忙,亦不是真心。现在竟然当众说自己不肯管事,满府里谁不知她最重视的正是这点权柄,不许别人沾指的。

如今竟成了她的罪过了,还真是颠倒黑白呢?

如今武定侯府还没有分家,玉瀚得了世袭之职,虽然是六房的喜事,但更是府中的喜事。如果府里不打算操办,原也可以不宴客,事实却是,大奶奶决定要大办,然后才告诉自己过来陪客的。

只是自己也并不怕大奶奶,说起来云娘早有了许多把柄,只是不愿意拿出来而已。现在若只当面问一声,武定侯府里那许多产业,每年的收益只见少不见多,这是为何?大家便都会明白自己不愿意管家的道理,大奶奶便再也没脸了。

正要开口,却一眼看见四皇子妃瞧着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方知自己果真太莽撞了。

不管怎么样,在如此的场面上,自己也不能与太子妃对上,更不能与大奶奶对上。否则传出去,自己有十分理,也会变成三分。

且就算把管家之事说明白了,亦未必能将太子妃的意思打消了。

再看四皇子妃拿手指着肚子,马上明白,叫了一声“好痛!”,捂着肚子倒了下来。

这一下实在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可是再一想身怀六甲的妇人,正是最脆弱的时候,跪在地上半晌,又被斥责,出了事也不稀奇。大家也不免觉得太子妃,自然还有武定侯大奶奶,都太过份了。

不提在场人的心思,只见大堂内立即乱成一团,云娘因闭了眼,只能听出四皇子和几个熟识的女子声音,“赶紧将人抬到后房,再传太医!对了,再有把稳婆找来!”然后她便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到一张竹榻上,送回了六房。

司嬷嬷正在厢房中,被叫了出来,正迎着大家抬六奶奶进来,只见六奶奶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捂着肚子,也不待床榻送到屋中,便将手搭上了去,又问:“六奶奶怎么了?”

一直跟着云娘的江花便道:“方才太子妃……”

跟着回来的大奶奶赶紧拦住,“并没有什么原因,六奶奶大约是累着了,突然说肚子痛,便将她抬了回来。”又急忙问:“可有什么事?”

司嬷嬷在宫里这么多年,见的事情可不少,心里有什么不明白的,此时便道:“很是不好,我看看可怎么办?夫人还是先出去待客吧。”说着松了手看着人将云娘抬进房中。

因司嬷嬷吩咐,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司嬷嬷坐到床边再次诊了脉,又摸了摸她的肚子,然后问:“六奶奶现在觉得怎么样?”

云娘自然不能改口说无事,便依旧道:“肚子突然痛了起来,现在也痛。”

明明脉相平安,肚子也没有任何事,但是六奶既然坚持说肚子痛,那么司嬷嬷也只能当她肚子真痛了,肃然正色道:“从眼下开始,谁也不许来打扰,让六奶奶静养,所有的吃食用品全都要经了我的手,再有,我们六房里到处都搜检一回,不许带进来一点脏东西!”

正说着,玉瀚大步走了进来,脸色惨白得可怕,也顾不上衣裳靴子,一步上了炕拉了云娘的手,一叠声地问:“要不要紧?”又道:“已经去了请了御医,你再坚持一会儿!”

云娘当时只为了挡住强横的太子,便忘记会惊了玉瀚,如今十分地自责,只是又不好在外人面前说什么,但将手在玉瀚的手中轻轻握了一握,又向他眨了眨眼。

玉瀚果真被唬得呆住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却又不大敢相信,又握了云娘的手捏一下示意,见云娘又回了过来方才能肯定。

然后一股恶气便涌了上来,怒道:“六奶奶怎么惊了胎气?我倒要查上一查!”说着就要跳下去出门。

云娘赶紧拉住人,“我肚子痛,你陪着我。”

正说着御医已经到了,诊了一回脉,却见六奶奶直说肚子痛,司嬷嬷也说动了胎气,也不敢说无事,只得写下安胎的方子,“熬上几幅吃了也好。”

司嬷嬷见了安胎的方子,竟连家中的药一样也不用,只全都从药铺里新抓了来,然后抬了炭炉子亲自看着熬,倒将事情弄得沸反盈天的。

大奶奶那边送了客人,也赶了过来,见了六房的阵仗,只冷笑一声,并不问病情,直向云娘道:“你也太大胆了,太子妃发的话,你也敢驳回。要知道她是君,我们是臣,只有答应的份!现在事情我已经盖住了,既是保住太子妃的颜面,也是保住你的颜面,你再别装了,赶紧起来,把这些药啊汤啊的都停了,明日我带你去给太子妃陪个罪,再将太子妃指的人好好接回家中!”

还不待云娘答话,玉瀚先向大奶奶冷笑道:“原来太子妃便没有别的事情,专门管别人家房里的事吗?且她管过一次还要管第二次,非要将我弄得家破人亡才甘心?”

又向大嫂道:“我与云娘一向敬你是大嫂,可到了外人面前,大嫂却不顾我们,云娘才被气得动了胎气,现在竟然还不体谅她的身子,连药也不许吃了?”

大奶奶板下脸道:“我们虽是一家人,但君臣总在父子之上,太子妃吩咐下来,六奶奶就应该立即应了下来,那时哪有如今的乱事?”又指着玉瀚道:“我道六奶奶怎敢如此无礼,原来根子正在六爷这里,六爷身为羽林卫指挥使,竟不知道忠君之道吗?太子妃的话你竟然也敢不放在心上!”

汤玉瀚却回道:“大嫂既然说忠君之道,可知储君并不是君王?且就是君王,也没有管臣子房里事的道理! ”

云娘当时装作腹痛昏倒,其实就是避开当时的事,虽然知道一定会得罪太子妃,但亦没有想到太多,结果如今见引得玉瀚和大奶奶争了起来,便知武定侯府嫡长一枝两房的矛盾因此便要更加明显,一时也顾不上别的,便起身拦道:“我们两房总归是亲兄弟……”

第145章 与共

不料,云娘如此一劝,并没有人肯听,大奶奶厉声斥道:“六爷,这次回京,我见你越发地不像话,你闹了几次我没说什么,眼下六奶奶冲撞了太子妃,你竟然满腹怨气,岂是应该?枉太子一向对你十分看重,你既不识抬举,那就由着你吧!”说着一掀帘子走了。

云娘第一次见大奶奶发了这样大的火气,她平日里一向都十分在意维持着贵女的气度,看来今天的事情,果真闹得大了,又不禁有些后悔,不如当时答应下来,真把人接过来再想办法好了。

可是玉瀚就似看出她在想什么,苦笑道:“你别以为答应了也好,其实他们的心狠着呢。如今的情形,也是迟早会来的,并没什么可后悔。”

云娘至今才真正明白了,当初为什么玉瀚不愿意带自己回京,侯府里表面看着那样的富贵文雅,但其实却丑陋得可怕!人和人之间哪里有什么血脉亲情,无事时大家都可以做出一副和睦的样子,当到了关键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根本不会顾及别人!

将到侯府里听到了只言片语连起来,她便明白玉瀚先前经历过的痛苦,心里十分地疼,也无怪玉瀚十分地看重自己的情谊,他现在身边的所有亲中,应该也只有自己是全心对他。于是她便笑道:“如果太子果真登基了,我们便回盛泽镇去吧,我织锦,你耕田,离他们远远的!”

“你不是不知道吧?我其实不会种田。”汤玉瀚向她笑着,又开心地道:“到时你织锦养着我吧。”

想起先前盛泽镇里的流言,两人竟不愁眼下,反不觉笑了半晌。玉瀚停了下来看着云娘道:“你放心,我错过一次了,这一次绝不会再错!”

武定侯府的六夫人于宴会上因为太子妃的逼迫动了胎气,这样的事情终究并没有传出去,只是云娘接到贤妃、祖父还有许多人送来的药材补品时,明白该知道的人也都一定知道了。

也许会有人暗地里笑自己太妒吧?

但是云娘现在果真一点也不后悔了,她成功地把太子妃想塞进六房的人拒了回去,至此,再不会有人再动这个心思了,她正可以安心等着肚子里的孩子出世。

玉瀚自从复了官职,却不似过去一般时常留宿宫里,他几乎每日都要回来,就是很晚了也要回家睡在云娘身边,甚至云娘有时都不知道他回来了,因为第二日一早他便又走了,只是看到他留下的痕迹才明白他回来过。

然后他终于不能日日回来了,不过他们又开始互相写信,随手留在枕上,或者炕桌上,或者令下人即时传送,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大事情,不过是些琐事,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调皮了,晚饭吃什么了,从宫里带出来什么点心了之类的,但是每每看了那些信,云娘的心便更安了,想来玉瀚也是如此的。

所有人,不只是勋贵官员们,就是京城的百姓也都知道皇上身子不行了。皇上即使事先已经防着二皇子,并且将他的逼宫完全消灭在无形中,可是他在将二皇子幽禁起来后还是气病了——在朝堂处理二皇子谋反案子时突然吐了血,被抬回了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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