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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_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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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冯湘明显是个公子哥儿的性子,身处富贵,便只想一心在温柔乡中享受,听说他本在青州千户任上,每年都要想法子在京城住上半年以上,正是因为谋求调回京城才误打误撞地跟着玉瀚立下功劳调任羽林卫的,根本不比玉瀚胸中还有做一番事业的雄心,所以才如此判断。又笑问:“辽东肯为我们所用的商人亦有,你为什么偏要舍近求远让他过来?且他本还不是商人。”

冯湘自然不会愿意去!但是,汤玉瀚在心里想,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必是要去的!但是却向云娘笑道:“你虽看他纨绔,但是心里却有君父家国,到了这个时候,我只消一说自己的难处,他一定允的。”

“辽东的商人有的不够忠心,有的不够机灵,有的不会说话,又怎么比得了冯湘?”汤玉瀚又告诉云娘,“你还不知呢,就在你们去寻我的路上,他还与几个西夷的女子有染呢!”

云娘将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能?在河湾处我是亲眼见的,亏他也不挑剔,什么人都能下得去手,”汤玉瀚一笑道:“是以,你完全不必担心他,不论什么时候,他自保都是有余的。”

第二日,云娘忙过家里的琐事,便想起冯指挥同知,叫了蕙莲道:“你去问一问,他可缺什么衣裳用品?毕竟只一个人过来,总有不便的时候。”

蕙莲便笑道:“夫人让我照顾着冯指挥同知,我岂不尽心?一早就送饭过去了,伺服着他吃了才回来。方才又去,竟然没见到人,打听了小厮们,才知道冯指挥同知竟然已经离了襄平城,也不是什么紧急军情!”

云娘叹了一声,“竟这么快,果真有报国之心!”又因冯指挥同知去赫图城是保密的,是以也不点破,只道:“既然如此,他的住处你每日去收拾一下,勿要积了尘土,等回来时东西都是齐的就好了。”

冯指挥同知这一去便很久没有回来。

云娘却同时接到了皇上的圣旨和皇后的谕旨。圣旨封左兰为英烈县主,左兰的四子为果毅将军,并着户部拨下银两,交辽东总兵府为英烈县主及果毅将军按制建墓,又令辽东总兵府在左兰的子孙中选忠心为国,品德端正之人,改姓为左,封为五品千户之职。

谕旨亦是彰表左兰之英烈忠勇,却又在最后嘉许武定侯辽东总兵夫人杜云娘,赞她守城有功、寻夫有节、为左兰请封有义,特赐玉如意一柄、赤金观音一座、貂裘一领、七凤垂珠金冠一顶。

云娘领了旨,十分欢喜,左兰及其四子的封赏下来,又可以重新为她建墓,令后人凭吊,且她英灵亦能得慰。且皇上又赐了姓,赏了五品官职,却是可以袭职的。

至于皇后所赐之物,不仅十分地贵重,且那七凤垂珠金冠本是亲王妃方才许戴的,她固然不好炫耀,但思在辽东也好,回京城亦是,若要按品大妆之时穿戴了,哪个不羡慕?心里也是极为自豪的。

又与玉瀚笑道:“这冠和裘只得我用了,玉如意不如留着将来给岚儿当嫁妆,出嫁时摆在第一抬,有多体面?”

汤玉瀚便笑她,“难道你要急着把我们岚儿嫁出去?遇了什么好的都要做嫁妆。”又道:“不论是谁想娶我们岚儿,都不能轻易许了,我总要细细看了人物品貌都行了再说!”

每一次提到与岚儿出嫁相关的话,汤玉瀚必要如此,云娘便笑道:“我知道了,就是皇后说过喜欢岚儿,我不是也没松口?”

果然玉瀚哼了一声,“太子又怎么样?想娶岚儿也要我答应才行!”

岚儿才四岁,现在说什么岂不太早?云娘便放下这话题道:“那尊金观音像,我却想留在襄平城。”

汤玉瀚思忖了一下,“你是说放在鼓楼里?”

“不错。”

原来天|朝城都是有规制的,不止城墙高度厚度、护城河深度宽度这些都有定数,而城内亦都建鼓楼,晨钟暮鼓,既能报时,也是报平安,到了战时,鼓楼前正是点兵场。

一般城池的鼓楼里都供着关帝像,亦有供文昌星的,唯襄平新城建城日短,鼓楼内还只空着,未曾迎了仙人,云娘便想将这尊金观音供在鼓楼之中,“这尊又正是龙头观音像,供在鼓楼里也十分相宜,保佑襄平城永固久安。”

皇后所赐的观音有一尺多高,只足金就用了百余两,上面又镶嵌了许多珠宝,如今云娘竟要留在襄平城,自然已经对襄平城有了十分地深情,其实他们到这里也不过几个月光景。但是汤玉瀚却明白,经历了一场战争,人毕竟是不一样了,就是自己也相同,于是点头道:“这是你得的,自然就听你的。”

择定吉日,金像奉入了鼓楼之中,大慈大悲观音立身驾乘驾龙头,威严无比,自此护佑襄平城,每日参拜者不知凡几,又都道:“本朝重建襄平城后,便未曾城破过,如今有了观世音菩萨护佑,更是金汤永固,夷人再不能踏入城中一步!”

第183章 夷女

安置了观世音金像,又为左兰建墓,请了道士选了城外北山半山之处,上面立了一座高大的石碑,下有四座略小的石碑,正是所谓的抱子墓穴,正合左兰母子所用。

几座正石碑建在一处土台之上,落成之时正值秋季,满山红叶黄叶衬着灰白的碑,在襄平城内就能看得到。

是以无论是观音金像还是左兰之墓,都激励着辽东的将士们,牢记上一次守城之战,同仇敌忾,誓要攻下东夷人的赫图城。

冯湘便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原来他自知直接到赫图城经商容易引起东夷人怀疑,十分危险,便带了货物先到了赫图城外的几处小部落,与他们熟识了之后方才去了赫图城,到了那里又停了一个月,熟悉了赫图城后,亦不敢急忙回来,只耐心将所有货品出空了,又收了许多皮毛参茸等物,正如平常的商人,最后赶到晚秋才出城南归。

赫图城一向戒备森严,就是商人也绝少能入内,且完全隐在半山的密林之中,只有到了进前方才能看到,是以辽东人真正见过赫图城的都是少数,更不必说城内如何了。此次冯湘回来,便立即将自己关进屋中,展开图纸,将赫图城内一街一巷,庙宇房屋,以及布防情形都画了下来,立下了首功。

汤玉瀚亲自带了辽东诸将摆宴为他庆祝,却不在总兵府内,而是在营之中宰羊烤肉,又分赏诸军,十分热闹。

至晚,却只有汤玉瀚一个人回来,云娘便问:“冯指挥同知怎么没同你一同家来呢?”

这一次却不是汤玉瀚故意的,因此他无辜地一笑道:“这个冯湘,竟带了一个夷女回来,只能让他留在外面了。”

想到先前马如松有一个夷女为妾,军中对此颇有微词,云娘急忙道:“他可是也要纳那夷女为妾?”

“冯家毕竟是世代簪缨之族,断不能许夷女为妾的,”汤玉瀚摇头道:“可他又惹了人家,现在只有让他自己去伤脑筋吧。”

第二天玉瀚方走,冯指挥同知便来了,先前他们一同去寻汤玉瀚时,他便晒得黑了,不同先前京城纨绔的模样。这一次却不止是模样,而是整个人都变了,如果不是换了衣裳,恐怕云娘会真把他当成商人,习惯性地躬着腰,脸上不自觉地便露出谄媚之色。

而且他如今说起话来,果然也不同过去了,问了好,便又七绕八绕地说了许多闲话,见云娘神色只淡淡的,便苦笑道:“玉瀚一定是向你说了,其实我这一次并不是故意的,只是缘分实在奇妙。”又问:“嫂夫人可记得我们去寻玉瀚时在漠上遇到的阿朵吗?”

云娘哪里会记得,摇头道:“我那整日昏昏的,许多事和人都不大留心。”

冯指挥同知便道:“嫂夫人再想一想,那一日我们在她家的帐篷外烤了羊,她还给我们跳了舞。”

遇到夷人时几乎都是如此的情形,云娘再想不起阿朵的。

冯指挥同知便叹道:“这一次我去赫图城,总不好白眉赤眼地直接过去,定然被当成奸细一刀杀了。因此我便先在别处转了转,结果竟然又遇到了阿朵!”

“嫂夫人可知?她已经怀了几个月的身孕,正是我的!”

先前玉瀚所说,云娘还待信不信的,现在才明白冯指挥同知在草原上也处处留情,倒替他担心起来,“有了孩子,这可怎么是好?”

冯指挥同知倒没有那样担心,“那又有什么?家里虽然不可能让她进门,但是我在外面也有宅子,总能让她们母子生活无忧。”又向云娘道:“只是眼下,我就要随玉瀚出征,阿朵一人在这里无依无靠的,还想请嫂夫人帮忙照应。”

云娘固然觉得阿朵一人留在襄平城内确实不便,可她却不能让阿朵进总兵府,因此便为难道:“若是旁的事都好办,唯有这件我答应不了。”

“襄平城内尽是军户,阿朵虽然不是东夷人,但是大家还是不愿意接受她,否则我怎么会又来求嫂夫人呢。”冯湘知云娘心地良善,便一味地恳求,“总不成让我出征时还悬着心吧。”

云娘被磨得无奈,终又因为冯指挥同知曾陪自己去寻过玉瀚,且阿朵也是在他此期间遇到的,又算算日子,阿朵的肚子已经有五六个月了,确实很难一个人过活,只得道:“既然如此,我便派人帮忙照料阿朵些日子,等你出征回来再交还给你。”

冯指挥同知十分欢喜,“多谢嫂夫人了!”

云娘便道:“你先回去吧,告诉门上的小厮你的住处,等一会儿就派了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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