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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丛之刀_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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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莱木本就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有辱斯文,见他这幅猥琐嘴脸,简直觉得跟他说话都要脏了舌头,当即一声不吭地拂袖而去。

海澜关上门转过头来,正好看见长安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于是问道:“北释呢?”

长安道:“今天多喝了几口,午睡去了。”

海澜闷闷地点了个头,过了片刻,见长安看着门外似乎有些出神,便忽然说道:“你别怪他,他总怪华沂首领心机太深,不大合适。”

长辈总愿意自己孩子聪明伶俐,别人家的越傻越好。

长安揉了揉眉心,依然是头疼。

“你其实也头疼不了几日了,他……”

海澜的话音到此戛然而止,长安转过头来,只见男人的眉梢极快地轻轻牵动了一下,眼皮微垂,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有悲意一闪而过,旋即失了踪影,便只剩下木然。

尖刀究竟不比钝斧,风华无双,总要熬尽人的心血。

自古绝代神兵,有几个能长久?

海澜的话音断了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接上:“他说过几天我们俩就走了。”

“走?去哪?”长安吃了一惊,他直觉海澜断了的那句话似乎不是这一句。

“你师父喜欢清静,这里人太多了,熙熙攘攘,他住得不舒服。”海澜说到这里,忽然一笑,总显得几分僵硬的脸立刻变得温和了起来,“婆婆总爱刁难媳妇,岳丈从来看不惯女婿,他待你如同亲生,你就让他再胡搅蛮缠几天、过过瘾吧。”

北释他们走的那一天,华沂简直恨不得来个全城欢送,盼星星盼月亮般地迎来了这一天。

依他的意思,把这两个祸害往城外一踹,城门一关,便万事大吉了。

回头再跟长安算算这些天的账。

然而长安却默不作声地将这两人送出了老远,华沂生怕人便这样被那两个老男人拐走,一路也只得憋气赔笑地跟着,时不常地听北释几句挤兑。

不知走出了多远,北释才回头扫了长安一眼,十分不耐烦地挥手赶他:“你怎么还跟起来没完了?黏糊糊得跟个虫子似的,去去,赶紧走吧。”

长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问道:“你们要去哪?”

这问题他反反复复已经问过数遍,每次都被堵回去,他却依然像当年缠着北释学刀一样不依不饶。

北释终于面露无奈,抬手摸了摸长安的脸,敷衍地说道:“回宇峰山,行了吧?”

长安知道他说得是假话,然而他没有证据,只是有这样强烈的感觉,那像是要在他心口搅出个洞来,比之当年哲言撒手人寰的时候来得更要清晰难过。

当年他还能抱着哲言的尸体不放,谁动他就咬谁,然而此时,他却只能勉强压抑——这样大的人了,难不成还能抱着师父的大腿不让他走么?

可是生离哪就比死别轻呢?

他们终于像是指缝间的沙,一个个不留痕迹地流过他拼命想要挽留的手。

长安低头半晌,到底松开了他的手,说道:“我住的屋子别拆,给我留着。”

北释大笑起来:“我是想留呢,那么大的地震,你那个破烂房子当年建的时候就不怎么样,十个也震塌了。想住,自己滚回来再盖一个,累不死你。”

长安不会强颜欢笑的那一套,他笑不出,便只是绷着脸看着他。

北释渐渐收敛的笑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摸他头的手终于还是放了下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对海澜说道:“走了。”

然后这狠心的男人便真的带着海澜一路往前走去,一次头也没有回。

直到他们两个彻底走出长安的视线。

第65章

“还不走?眼都直了。”华沂陪着长安站了大半天,搓了搓手,抬手一摸长安的手,冰凉,于是骂骂咧咧地把身上的兽皮外袍子接下来,从他脖子上穿过去,愤愤地抽手勒了一下。

长安被他勒得咳嗽了一声,轻微地挣动了一下,拍了拍华沂的手,哑声道:“别闹,我心里难受。”

华沂伸手搂过长安的腰。不知是不是他冻僵了手的缘故,总是觉得长安的身体硬邦邦的,仿佛一块冰冷的石板,摸不到什么热气,也摆弄不弯,想要让他随着自己走,非要像扛块石板一样就这样硬邦邦地将他连根拔起,连根带走才行。

华沂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你那怪胎师父虽然不是东西,但是……有这么个人也挺好的。”

长安扫了他一眼:“你才不是东西。”

华沂略略低下头,鼻尖抵在长安的头发上,总是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好闻,闻言十分清浅地笑了笑,说道:“那你岂不是太可怜了,身边的人全都那么不是东西。”

北释他们离开的路旷远而悠长,在湿润的海边,人走在上面,也没有烟尘潇潇的凄凉,仿佛是一条长远的纽带,连着那些走上去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一抬头,他们便又回来了。

“你想,有时候你实在没事做了,就可以想那些人。”华沂贴在长安耳边,轻轻地说道,“猜猜他现在人在哪了,猜猜他是不是又醉得像条死狗一样啦……行啦行啦,我没故意骂他,瞪我干什么?也说不定有一天你在城门上往下一看,哎哟,那老不死的又滚回来啦!可比我强多了,我活了二十多年,始终没人可想。”

长安神色稍缓,低声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这蜜罐里长大的死犟死犟的小驴人。”华沂双手环住长安,一使劲竟然把他整个人都从地上拔了起来,像是抱着个大木头桩子一样,支楞八叉地抱着竖着把长安抱了起来,硬是带着他往城里走去。

华沂双臂如铁铸,竟还有余力将长安往上松了松,环住他的腰,抬起头看着他。

从来没有人像抱孩子似的这样抱过他,长安手和脚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搁,一时间更僵硬了,只得把手华沂的肩膀上。他觉得这样很不像话,但也只是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却并没有出言抗议。

长安其实很喜欢别人亲近他,甚至对搂搂抱抱之事也从不反感,只是似乎愿意和他亲近的人不多。

北释走得他心里难过,华沂肯在这时候抱抱他,长安感到了他的安慰。

“你还有你那老不死的师父,我怎么办,我只有你一个人。”华沂软下声音,直勾勾地抬头盯着长安那张最初的时候便叫他痴迷不已的脸,“我是不是比你可怜?”

长安听出了他故意卖乖,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来:“胡说八道,你是首领,谁都听你的,威风得要命,可怜什么?”

华沂把头扎在他怀里,摸着黑地顺着原路往前走,城门外的地方地广人稀,他也不怕撞着东西,声音闷闷地传来:“你和别人怎么一样?”

这句话叫长安忽然心里一动,仿佛有一只手在他心上轻轻地撩拨了一下似的,又酥又痒地跳得快了几分,循着隆冬未央的风,自顾自地发出了暖和气,就像喝了一口口干温润的酒水,温吞吞地滚进了肚子里,便化成暖气融入四肢百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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