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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_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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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头做衣裳是有定例的,若要再多加几身,便跟明洛似的翻新花样儿,便得给针线上人银钱,这才能挑剔花样儿,便同厨房一般,定例的菜日日都有,想再吃得好些,却得自个儿花钱了。

绢纱布匹也一样发下来,安姨娘一向是存着换钱,间或扯上一身给女儿做衣裳,舍不得那工钱,可不就得自个儿做了。

明洛再不曾沾手过这些,鞋子小衣便罢了,这样的大件,府里养着绣娘,作甚不用,一年到头上房里的帐幔枕套都不知道要绣多少,手熟的很,闭着眼儿也能扎花,更何况是衣裳呢。

明湘吃这一句,脸上有些挂不住:“绣房里的不知我的心意,还不如我自个做了,不过这些个小事,怎么就得闹到太太跟前去,是怕我们院里麻烦事儿还不够多?”说得这句便往床上去,歪倒了盖上被子,面朝墙里,咬住被角儿不出声。

明洛脸上通红,自家也觉得尴尬,那句要告诉太太去,便出不了口了,看着明湘这模样肚里千百句话出不来,叫气的噎住了,跺脚回去躺到床上,她原来再不知道安姨娘竟到了这份上,可她攒钱是干什么用?

明沅拍哄着沣哥儿,小家伙下午玩得尽兴,一上床还蹬腿挥手的比划,明沅拿手盖住他的眼睛,没一会儿就呼哧呼哧睡了,她想着家里几回宴请,怕是明潼已经要定下人家了。

明沅庆幸自个儿最小,前面有几个姐姐,纪氏一时还操心不到她身上来,隔着天井的屋子灯火灭了又亮起来,外头不一会有拍门声,竟是采桑,一脸尴尬:“咱们姑娘问,可能往这个屋来睡。”

明沅给沣哥儿盖严实了,披着衣裳起身,明洛气鼓鼓的进来,一把拉住她:“我可忍不了了,我得在这儿睡!”

“这又是怎的了?难不成,四姐姐睡觉打呼磨牙。”她这一句也没能把明洛逗笑,她还唬了一张脸,啐一口:“好心当了驴肝肺,我快给她气死了。”

头发都散开了,脚上一双睡鞋,披了衣裳往罗汉床上一坐,唧唧咕咕把事儿说了:“我说要告诉太太去,她倒抢白我一通,呸!”

头一歪啐了一口,明沅拍拍她:“许是她真个想自个儿磨磨针,也不谁人都跟我似的懒怠针线,犯不着为着这个就生气。”

明洛这回连带着也气起明沅来了:“偏你要当和事佬,看我理不理她。”

嘴里说着不理,到第二日早上起来,却还把胭脂膏子送去给明湘用,她到底穿了明湘的鞋子呢,把自己不戴的几样首饰也给了明湘去挑,明沅看着她刮刮脸皮,明洛就脸红起来:“作甚,我这是大人有大量。”

栖霞山下临水的地方早早就围好了锦幛,里头铺了软毡毯子,摆了圆团锦垫,设了短案摆上吃食水酒,既可放纸灯又能飞风筝,还能跑得马匹。

明潼着意打扮了,眼睛点漆也似,眉画新月唇点丹砂,姐妹几个在她全叫压了下去,坐了车到山脚下,处处设得锦幛,明潼使了小厮去打听可有郑家可在。

明沅梳了双丫头,看着更显小了,纪氏一见就笑:“可见是个淘气的,去罢,叫人跟着,别走远了就是。”

大马看着漂亮,也洗涮过了,可再洗总归有味儿,何况还随走随拉,明沅远远看一眼,就是马尾巴一扫一团跟着下来,捂了口鼻就要走,明洛更是恶心的不行:“我再不想骑马了。”两个顺着水流去,明沅带了沣哥儿放风筝,又折得彩色莲花放往溪水里放,两边栽得白樱,开得一树粉白晶莹,叫风一吹,纷扬扬似落雪。

隔得岸正巧见着郑辰跟另一个女孩儿差了丫头去摘花枝,慢悠悠过来个少年,锦衣玉冠,眉目秀雅,施施喊了一声“妹妹”,郑辰见着明洛明沅两个正要喊呢,身后一阵脆笑。

明潼踏马而来,到得溪边一扯缰绳,头上的金蝶翅膀微微扇动,两枝长须上嵌得珍珠莹莹生光,她骑在马上侧脸一笑,红唇似火:“你也来了。”

☆、第100章 桃心蜜意团

她的头发高高盘起来,耳垂上一点流火似的红,这一笑艳极,不独郑辰瞧住了,郑辰身后的少年,手里拿来折得花枝,见着这一笑,立在原地怔怔出神,手一松,堆雪似的白樱簇簇落到衣裳上。

这一位就是明潼相中的人了,明沅咬咬唇角,他自然是生的很好,连着郑辰也生的美貌,可她没成想,明潼喜欢的竟是这么个文弱模样的人儿,明沅只当依着明潼的性子,该喜欢个硬挺大气的,再怎么着也不该生得这模样儿。

不对,她哪里见过郑辰的哥哥,明沅忽的恍然,哪里是看中了人,分明是瞧中的家世了,她一偏头见着明洛也盯着郑家的哥儿出神,赶紧扯一把她的袖子:“风筝,风筝放起来啦!”

明洛双颊微红,也不知是跑得泛红还是旁的,伸手去拨那荷花灯,目光却不住往那头扫过去,明沅一惊,该不是这就瞧上了罢,她一急,挡得明潼的路,纪氏头一个不答应,赶紧去拉了明洛的袖子:“才刚说有桃花酒吃,走得这一路咱们回去歇一歇。”

明洛兀自懵懂,嘴里唔唔应声,眼睛却还往那头溜,明沅索性立到她面前,挡了她的目光,指甲掐一掐明洛的手掌,她这才回过神来,好一阵的慌乱,明沅一手挽了她,一手又去牵沣哥儿:“帐子里头摆宴了,咱们去罢。”

沣哥儿还不曾放够风筝,却惦记着今儿有青精饭吃,寒食正日子不能吃热食,米饭拿青精草泡了自有一股芬芳香气,再拿雪片洋糖拌了,他能吃得一整碗,只因着糯米怕积食,不曾给他多吃。

沣哥儿扯了风筝一声欢笑:“我还吃炸小鱼儿。”明沅连声应他,就盼着赶紧走远些,她实是让梅季明那事儿给闹怕了,再来一回,明洛却不是明湘那个性子,吃了委屈也肯往下咽,张姨娘只怕会把事儿闹糟。

明洛这会儿比刚才脸还更红些,她觑一觑明沅,咬了唇儿满面羞意,一路往回去,还侧了脸把目光瞥过去。

明潼笑盈盈的看着郑辰:“我们家的围幛在那儿,你要不要来?”她执了马鞭子虚指一回,双手莹白如玉,横在胸前,下巴翘起来,那少年原是惊讶,这会儿见明潼晕生双颊,又得意又骄傲的模样,徒自心热起来。

郑辰咯咯一笑:“我倒不知你还会骑马的。”郑家的女儿,往上数两代,女红不会做不打紧,马却是一定得会骑的,破落到这份上了,郑辰也一样会骑马,她见着这马便技痒起来:“我没带骑装,要是带了,同你赛上一程也是好的。”

立时就把跟在她身边那个给晾到了一边儿,说着就要跟着走了,她哥哥急急一声:“妹妹,这是哪一家,你也得说明白了。”

明潼到这时候,才把目光溜过去,似是才知道他立在后头,也不拿正眼看他,挑挑眉毛嘴角噙上两分笑意,把头一歪:“这是又谁。”

郑辰便笑:“这是我哥哥,我同你说过的。”说着拎了裙子要踩着石头淌过溪水,一林子的鸟鸣,溪水泠泠淙淙响个不住,她的笑声也叫这泉水掩盖过去,拿袖儿掩一掩唇:“我哥哥骑术也好,你早告诉我,咱们便骑了马来了。”

明潼这一眼,倒似柳梢儿轻拂,点水般沾一沾就又收了回去,却含珠带露的打湿了郑衍的心,马蹄一动,她把背一直,头发上那只金蝶儿跟着晃一晃:“我哪儿知道你要来,走,跟我作耍去。”

她不再看了,郑衍的目光却收不回来,他往前两步,踩进溪边软泥里,玉色袍子沾得湿泥,一脚踩进水里,鞋子都湿了,明潼瞧在眼里“扑哧”一笑。

别个女儿家笑起来总掩了口,可她却不是,一笑得见齿似编贝,郑衍也怔怔跟着笑起来,郑辰不曾回头,原先跟在她身边的姑娘却咬了唇儿,叫一声:“三哥哥。”

明潼不动声色,伸手拉了郑辰:“咱们吃酒去。”笼住马头往回,声音遥遥传过来:“我竟不知道,你是行四的。”

这句一问,郑辰便把那姑娘的出身来历俱都说了,姑娘姓杨,也是老辈里的亲戚,算起来该是祖宗辈上的八拜之交,也一样没落下来,那演义里头的杨参军说的就是杨姑娘的祖宗。

先辈这么显赫,传过三代一代比一代破落,文定侯家还有几件产业,那家子却是什么都没了,腆了脸上门来说恩情,侯夫人是个要脸的,留下人来,供着食宿,郑辰却不满意:“也不知是哪一门子的亲戚呢,总归是打秋风的。”

明潼微微一笑也不再问,她原怕两人有情,那便是夺人情郎,这事儿这辈子她再不会干了,便上辈子也没干成,太子喜欢她,实是同喜欢一只灵猫一只细狗没甚个差别,要紧的事还是只同太子妃说了。

她知道了原委,看着郑衍也不似对这位杨姑娘有情,只怕是杨姑娘单相思,她走投无路,投靠了侯府,再听些个传奇话本,只怕觉得两个有缘,明潼轻轻一笑,又是一个自作茧的。

带郑辰到帐中,估摸着不多时郑家就要来人了,她满斟了桃花酒跟郑辰对饮,里边姐妹已经吃起白鱼肉玉兰笋了,青白团子除青色白色,还拿桃花揉出汁来染得粉红,做得丸子大小,盛在小碟儿里分食。

明湘在纪氏跟前陪坐,便叫她出去,她也坐着不动,明洛邀了两回,也不再请了,这会儿她坐着吃酒,眼睛却不时去看郑辰,这么瞧着,她同她哥哥生的还真是像的。

明沅心里知道这不过是小姑娘家头回见着外男,那个外男又确是生的好,一时起了绮思,等不得见便又抛到脑后去了,拉了她对饮,不一时就喝得面颊泛红,连着沣哥儿官哥儿两个都偷酒吃起来。

明潼料着果然不错,郑家真个来了人,还是送了攒盒儿来的,明潼听见是郑衍亲自送来,嘴角一勾,推了郑辰一下:“倒好了,怕咱们吃了你了。”

八样细巧果物,红殷殷的菱角,白糯糯的荸荠,金灿灿的香椽丝,绿莹莹的嫩柳芽儿,底下的更妙,切丝江瑶,蜜酿蝤蛑,酒浇琵琶虾跟清酱小松菌。

纪氏看着便先笑了:“不过来玩的,何必这般客气,倒扰了人了。”

明潼知道这是郑衍已经上了心的缘故,可这么点子功夫就能细备下这些来,除开心里叹这是侯府之家,又哂道,怪道文定侯夫人要讨个家财丰厚的儿媳妇回家去呢,统共还有多少产业,这么个花销法,撑着脸皮寅吃卯粮,不说卯粮,只怕亥粮都叫破费光了。

这么个花架子了,她还偏得钻营进去,只为着逃了那金笼子,心神一敛,举得金杯同郑辰一碰:“这小松菌这会儿倒还少见的,难为得来。”

不过八个小碟,分送一圈就没了,郑辰笑道:“这值得什么,咱们家的祭田靠着山的,里头好些个老松,底下俱是这些,一府人吃用不尽的,等会子叫我哥哥送两只松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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