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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_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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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碧凝红几个丫头看着她转身,想也知道老爷该是往姨娘院子里头去了,纪氏却一挥手:“给我拆了头发,明儿的衣裳烫了不曾?”换过寝衣上床,半点儿也没等颜连章的意思,盖起被子还又多吩咐一声:“明儿叫厨房给落月阁加几个菜,鸭肉包子,猪油糖糕,再给苏姨娘送个西瓜去。”

卷碧小心应了,吹了灯躺到铺上,没一会儿就听见帐子里头睡着的人呼吸都轻缓下来,显见得是睡着了,太太是越发不在乎老爷了,卷碧想得一回,又去想着要不要告诉采菽,也不知道喜姑姑说了没有。

明沅第二日清早去请安,纪氏见着她只似平时,只道喜姑姑还不曾说,也不点破,招手叫几个姑娘坐下:“你们大姐姐要往外头开府了,算着日子怕跟曾外祖母的生辰碰到一处,两处的贺礼都不能薄,大囡带了妹妹们预备起来,咱们也是要过去暖房子的。”

匆忙忙用过饭,等颜连章出去,便叫门房套了车,带了丫头往纪家去了,挑贺礼是下午的事儿,上午还得看账,明潼自回屋中去预备嫁妆,明洛拉了明沅往帐房走:“都叫你混过一个月了,你再不来,我们可苦呢。”

她跟明湘磕磕碰碰再没好过,原来是明洛让着她,如今她不肯让了,两个便再少说话,沈姑姑再怎么也跟不到帐房里去,学规矩的时候两个彼此客气,出得门明洛便不再搭理人,明湘张不开嘴,一天比一天还更疏远了。

明沅也没想到明洛这一口气能憋这样久,她自来没有隔夜仇,哄上两句说几回好话,这事儿就该过去了,哪知道都十来日了,还存着气。

明沅先是生病又是婚事,少有精力从中周旋,采薇却知道一些,明沅问时便答:“姑娘且不知道,四姑娘如今在教袁家姑娘识字儿呢。”说到识字,连话音都飘上了天。

明沅一个头两个大,采薇鼻子里头哼哼一声:“四姑娘可是大好人,见着谁都可怜,这菩萨性子呀”前边说的轻飘飘,落后一句忽的下了重音:“往后有得苦头吃。”采茵几个掩了口一笑。

这话便太过了,明沅一皱眉,采薇便咽下去不再说,可她依旧忿忿然,得亏姑娘病一场,太太把四姑娘安排进小香洲原就是有让姑娘帮衬着的意思在,那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若不是姑娘病了,少不得要一道担了干系。

明沅身边的下人也过回神来了,借着由头请宫里出来的姑姑教规矩,哪里为着明沅,分明是为着明湘,觉得明沅平白担了虚名,本就有些替她不平,如今明湘又是这番行事,要说她糊涂,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要说她清楚,办出来的事就没一桩不落人眼。

“不是还有四姐姐在,作甚说的这样可怜。”明沅才要去拉明湘,明洛在袖子底下暗暗掐她,眼睛一翻十分不乐意跟明湘说话,明沅还不及劝解,小莲蓬就在花廊上等着:“请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的安,姑娘,姨娘请姑娘过去稍坐。”

若不是纪氏出得门去,苏姨娘也不敢当面拦人,明沅只当她有事,松了明洛的手,明洛跺了下脚,看着明沅过去了,斜一眼明湘,自家往前走去。

苏姨娘这里每来一回就是一回变样,她屋子里头的摆设愈发精致,桌上摆了几样花酥卷子,见着明沅来赶紧叫沏茶。

颜连章来的多了,纪氏便把她这里的茶叶香料吃食点心俱都提得一等,颜连章如今也只在她这里歇,苏姨娘先是诚惶诚恐,恨不得缩了脖子不往纪氏跟前去显眼,她吃过的苦头一刻都不敢忘,哪里知道纪氏竟转了性子,竟变得爱叫她过去了。

还当面赏她东西,张姨娘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苏姨娘自家知道,这些跟原来那些再不一样,原来赏她东西,颇有些打发她的意思,她拿着那些张狂起来,如今得了这些她只压着不敢用不敢穿,纪氏竟还让丫头直往针线房里头送,裁好了做出来,她也只得穿在身上。

此时她身上就是纪氏赏的杏色螺纹压花衫子,头上戴得金玉首饰,手腕上套了三五个镯子,瞧着便知道是得宠爱的姨娘,此时她满面喜色,脸上更添了艳色,一把拉了明沅:“我的姑娘,老爷昨儿说了,要给你定一份体面亲事。”

她哪里知道的详细,颜连章在她这儿又吃了些酒,见她侍候的好,便漏了一句出来,说有一桩好亲事,他已经定给了明沅,苏姨娘再缠了问,他只说得一句,县试府试第一,有了出身就定亲。

苏姨娘也知道些外头的事,先还摸了心口跳,再问了年纪,喜不自胜,这样的好亲事,她怎么不高兴,百般用心侍候了,清早送得他出去,就想着要把女儿叫过来,伸手摸一摸她的脸颊:“真是菩萨保佑,便是折了我的寿数,也甘愿了。”

她们两个说着话,明漪在罗汉床上爬来爬去,她已经会走会叫人了,见着明沅来,立起来张手要抱,嘴里还叫姐姐,明沅看着这一大一小肚里有话也说不出来,又怕苏姨娘宣扬出去,抱了明漪:“姨娘可不能往外头去说,我前边还有四姐姐五姐姐呢,得定准了才是真。”

她的意思简单,苏姨娘却听出些别的来,赶紧点了头:“很是很是,可不能叫别个截了去。”明沅也不解释,逗了明漪一会儿,教她背了两句诗,明漪记性甚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很快一首就会了,只隔得会儿又混忘了个干净。

苏姨娘心底这份欢喜没处去说,见明沅倒坐的定,对着小莲蓬叹了一声:“咱们姑娘就是太稳了。”这事儿也只有小莲蓬知道,两个都高兴,再听明沅一说,又都想起隔壁院子的来,可不是她最大,跳过她许了明沅,两个还一个院子住,抬头不见低头见,往后还怎么处?

这样的事却只能关了门偷乐,苏姨娘心头畅快,留了明沅吃饭,单叫厨房加了一道花篮鲈鱼,一份鲜莲子汤,再叫了一个荷叶蒸饭。

明沅陪着吃了些,明漪却能吃,吃得一碗鱼肉又吃了饭,苏姨娘看看两个女儿,抿了嘴儿笑个不住,明沅用了饭出来,还又叮咛小莲蓬一声:“怕有变故的,再不许声张,姨娘这儿托你看着些。”

竟叫她说着了,纪氏一大清早去了,回来的时候脸色直如寒霜,她进得门就先叫了喜姑姑来:“那事儿,你可跟六丫头说了不曾?”

☆、第152章 凉拌黄花菜

喜姑姑一怔,纪氏昨儿吩咐的急,说的也是叫她慢慢透出去,今儿早上又不及问过,这会儿瞧着脸色只怕有变,莫不是真叫六姑娘给说着了?

喜姑姑见机得快,转得一念立时便答:“倒没寻着由头说起来。”说着便抬了眼儿去看纪氏的脸色,见她面色稍霁,反倒心中一紧,真出了变故不成!

纪氏脸上神色一松:“那便不必再提了。”她忖着明沅也是不知道的,若知道了,哪里还能如平日一般行事,也是她着急了,这门亲事好坏一眼瞧得见底,想着先透给她知道,先明白了关窍也好,哪里想到黄氏竟办出这样的事来,倒把别个都当傻子算计了。

喜姑姑看着纪氏的脸色,既是知道内情的便也多问一句,她自来是个锯嘴葫芦,纪氏怎么吩咐她便怎么办,才刚瞒下已是再不曾作过的事,这会儿又提了心问:“太太这是怎的了?可是舅太太那儿出了什么变故?”

纪氏才要说话,卷碧端了茶来,她长吁出一口气,挥手叫卷碧退下,拿手撑了头,喜姑姑见势上前替她揉额角,纪氏隔得好一会子才道:“大嫂子打得好算盘。”说着冷笑一声。

她不言明了,喜姑姑也不好再问,心里不住为着明沅担心,这桩亲事实是难以取舍,原来顺畅的时候只想着坏处,如今有了波折,倒显出了好处来了,过了这一个,后头还不知道有没有比这好的呢。

六姑娘再知事也还是小姑娘家,这些个事体怎会通透,女人嫁了人,在娘家看的是婆家如何,在婆家看的又是娘家如何了,她心里的想头喜姑姑也摸着一点,看着长大的姑娘,她的心思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

却再不能够如了她的愿,颜家如今是什么样的人家,只看这些吃穿小处,就比原来不知道奢侈了多少,三姑娘办嫁妆,那些个东西,原来再少见,如今也只寻常了,那外头的皮货商珠宝商还米面粮商,兹要打了出海的主意,就要来巴结颜家拿船引,三姑娘库里存的好木头还不曾锯开来雕床,已经有人又送了更好的来。

虽不至再出一个侯夫人,总归差不得太远,喜姑姑常在纪氏身边侍候,知道纪氏有意把明洛也配给程家嫡次子的。

纪氏吃得这一记闷亏,黄氏只当把她架起来了,她却偏不能买帐,若叫黄氏尝着这一分甜头,往后便没有收敛的时候了。

黄氏竟是一字未提,专等她去开这个口,把人情都落在她身上,自家还要妆贤惠,捏着人情让纪舜英也不得不点这个头,应下这门亲。

纪氏早早送了帖子过去的,套了车行到纪府,黄氏身边的嬷嬷急急迎了她进去,见着她的脸色就晓得事情有了着落,满面堆笑,迎她进去。

黄氏听说纪氏登门便通身舒畅,她坐在罗汉床上,等纪氏进得门来,这才起步相迎:“你可来了。”说着眼睛往刘姨娘身上一看:“你还呆站着作甚,赶紧剥果碟装围盘来。”支开刘姨娘,又叫丫头上茶,门边守得她心腹的嬷嬷,拉了纪氏的手:“可是有准话了?”

纪氏倒不想显得十分急切,嫁女儿很该吊着些,如今这情势虽急,也不能上赶着,往后明沅进了门,倒要叫一家子看轻了去,只笑一笑:“既是有意,不妨坐下来详谈。”

黄氏却挑了眉头,心里头哂一句这会儿还作张作势的想拿乔,好在她早就预备了,伸了指头点点矮桌上头那匹纱绢缎子:“你若再不来,我可扛不住了。”

纪氏瞧过一眼,确是好料,只摆在这样显眼的地方,只怕是专程想叫她看一看的,她脸上还只笑,黄氏却抿了嘴儿:“那边那一位,这些日子脚步就没断过,八百年也没给我送过东西的,这会儿倒连三赶四的来了,昨儿是点心,今儿是纱绢,到明儿只怕连心肝都要掏给我了,别个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家这一个倒成了摇钱树。”

纪氏心里蹙眉,脸上却不能露出来:“你便这样好打发,一匹纱罢了,还能少了这些个。”黄氏晓得她应了,说起话来越发没了顾忌,此时听见她软钉子顶回来,心头火起又不好发作,丫头上得茶来,她便骂一声刘姨娘:“那果碟怎么这许多时候不上来,还等着姑太太兜回去不成?”

纪氏知道她是迁怒,只摇了扇儿不说话,折腾得会儿果碟围盘茶水都上齐了,黄氏这才说到正题上:“却是好亲不是,我们俩的交情,有这样的巧宗儿,不给你还给谁。”

纪氏此时倒还忍得,她知道黄氏的脾气全变了模样,初嫁时还羞涩如闺中女儿,同她也是论过诗文花食点心的,一步路都不敢多走,一句话不敢多说,为着曾氏拿婆婆的款儿压她,旁人那里不好哭,在纪氏这儿却哭过一回,红着眼圈好不可怜,问还有什么没做好,叫婆婆不衬愿了。

如今再看,那一个黄氏倒似自来不曾存在世上,她少年时候圆润如珠的模样全变了,人越来越瘦,眼睛透着精明,全身上下都写满了算计,那个立在玉兰花树底下,踮了脚尖择最大的一朵打下来炸着吃的身影,是一年比一年更淡了。

“这事儿因着你家六姐儿的出身,到底有些不好,我们老爷还想着聘个高门回来,我原就担着干系的,再张不开这个嘴去,你往老太太那里说,老太太一定听你的。”黄氏自说自话了一会,纪氏只不搭理了她,她便也不再说了,晓得纪氏能来就是想明白了,把枝儿抛出去,可不就钓了大鱼来。

纪氏一听原捏了枚橄榄,手一松复又抛回桌上,她怒极反笑:“大嫂子原是调笑人,你起的头说亲事,怎么你自家一字未露,倒叫我往老太太跟前去说?”

黄氏见她是真的动了怒气,笑着挽了她的胳膊:“你急什么,我只说事儿难成,既是难成,咱们都加一把子力就是,我也不是出工不出力的,你起个头,我才好往下顺不是。”

纪氏瞧她一眼,她满脸瞒眼都是笑意,挑了眉毛想着这事儿定是成了,又拿软话出来说:“你怕是问明白了,两边愿意还怕什么。”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纪氏自来是个要脸的人,办事又一向妥当,今儿能来必是问过了颜连章的,这样好的女婿人选,哪个男人能放手。

黄氏心底再酸,也得认下一桩事,纪舜英有了出息,在外头人眼睛里,他就是少年英才,乘龙快婿也不过如此,这样好的事摆在眼前,还有谁会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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