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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_第1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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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安姨娘这里又换了一付模样,她等了几日还不见明湘过来,这才心焦起来,怕女儿真个不认她了,指了丫头去小香洲,可又有哪一个听她的,玉屏已经走了,留下的也只有银屏一个,院里那些个二等三等的,更不敢出头。

银屏苦劝了她:“姨娘再等等,姑娘说了去求定然要会去的,这些日子府里不得闲,姨娘可不能这时候跳出去。”

她忍着没告诉安姨娘,所有的丫头都出不得院子了,连着张姨娘那儿还没这样的的指令,偏是她们院子叫看管起来,丫头们都想着回家过节的,便没赏钱好领虽能回去吃一口年饭,当着面不说,背地里却都在谋出路。

画屏那时候不也是求了人去找娘老子,求太太把她放出去嫁人,这会儿连孩子都抱上了,跟着安姨娘这辈子都没出路了。

女儿不来,上房也没句准话,安姨娘这才晓得怕,再听银屏说一句程姨娘没了,她就更怕起来,原来就病,再添上多思这一条,更是起不来床。

她不能下床,丫头们还更高兴,喝了药就叫她睡着,睡着的时候比她醒着省心的多,银屏那儿有好几个丫头来求着要出去,俱叫她骂一回赶回去了,可她心里也跟着没有着落,往盆里再添一块炭,望着窗外头直叹息。

最安闲的便是苏姨娘,每有一桩事出来,她都更老实几分,她还生过儿子呢,不是照样说挪就挪到庄头上去了,纪氏越是赏东西下来,她越是要去拜去谢,连着这回颜连章拿了一箱东西给明沅,她谢的也是纪氏。

前头那两个不省心,纪氏再看苏姨娘便把心里积的恶感都去了几分,见她身上还是旧年那件衣裳,便道:“这大节下的怎么不穿新衣,我记着也做了几件。”

说是旧衣,也不过年节拿出来穿两回,看着还是簇新的,纪氏说这话是为着抬举她,苏姨娘把头压的更低:“是做了,想等正日子再拿出来穿呢。”

“看你,哪里就非得元日才穿出来,我这儿倒有几件袄子,卷碧捡两身出来,给苏姨娘穿。”把她上下打量一回还点一点头:“你们年轻,穿这个正相宜。”说是旧衣也还是新的,苏姨娘更惶恐了,纪氏甚个时候赏过旧衣给人穿,她穿过的衣裳,便是旧了,也自来不赏下来的。

一身儿玫瑰红的织锦衣裳,当着纪氏的面就换了上去,纪氏坐在窗前看着苏姨娘,满面都是笑意:“我晓得你来为着什么,给了六丫头就是六丫头的,不值得什么。”

那一箱子的东西,明沅点出来造了册,已经呈送上来给纪氏看过了,里头确有几件好东西,大件的蜜蜡佛手摆件,一套金魁星对角杯子,还有甚个芙蓉石翡翠璎珞,东西又杂又没个章法。

既有摆件又有首饰,还有随身带的三事七事,想必又是下头进上来的,他随意指了些便抬到了明沅的房里。

这话纪氏已在明沅面前说过一回,又跟苏姨娘说得一回,点了头挥手叫她下去,这回她缩在后头没出来裹乱,那便是真老实了。

明潼进门的时候正瞧见苏姨娘穿着纪氏的衣裳告退出去,冲她点一点头算是见礼,也不等她错身过去,便抬腿往内室里去,见着纪氏阖了眼儿撑着头,知道她还在烦心程姨娘的事。

人没了就没了,要紧的却是怎么跟澄哥儿开这个口,她想着便又看一眼苏姨娘,隔得窗户还能看见她缩了脖子低着头。

原来挡在眼前捍不动的山石,一戳就倒了,原来看着开在脚底的小花,却偏偏长成了缠人的藤萝。上辈子眼见得越不过去的,这辈子不过伸手就推到了地下,万般不过为着一个儿子,明潼回过神来自嘲一笑,挨到纪氏身边:“娘也不必忧心,澄哥儿那里,我去说罢。”

纪氏张开眼睛:“不必你去,我来同他说。”抱了澄哥儿过来,确是对程姨娘不曾安下好心,可若不是到她身边,澄哥儿也没有如今的体面,是好是歹,总该都该由她来说,她长长叹出一口气来:“等到头七,叫他去祭一祭。”

颜连章的意思,是连谱都不给她上了,族谱上头只写她出家了,把她的名字抹了去,连坟都不能安在颜家的坟茔里。

明潼抚了母亲的背,纪氏看了女儿,握了她的手:“虚的,娘只告诉你,那些全都是虚的,你进了郑家的门,捏着丈夫的心不要紧,得捏着儿子,才是立身的根本。”越是说越是悲戚,品性样貌管家理事,一样都立不住,立的住的只有儿子。

这话不是亲生再不会说,纪老太太从没告诉过她,她走到如今才全明白过来,如今教给了明潼,明潼反手握了母亲的手:“我记下了。”

年节前除开办年货还得走亲戚,头一家要走的便是纪家,年后得拜,年前也得拜,纪氏带了一串儿女去看纪老太太,一进门就先行叩拜大礼,纪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口:“这是怎么的,想着多拿一份儿如意锞子不成?”一面给她们发各色金银打的如意锞子,一面叫厨房备了五辛盘来。

这样的场面几房的人自然都在,纪舜英还未看过来,纪舜华先把目光放到了明沅身上,看她隔得半年也依旧是那付模样儿,圆脸盘儿笑的甜滋滋的,大眼睛一弯就是一汪蜜意,可看她一眼就觉得身上疼的很,她拿膝盖抵住他的脖子,差点儿把他的喉咙都给压断了。

纪舜英立在纪舜华身边,初还想着犯着弟弟再犯浑,已经定了亲,便是他的娘子,纵是年小也不能叫人欺了去,可他拿余光一扫,见着纪舜华盯住明沅怔怔出神,眉头便紧了起来。

☆、第201章 珊瑚水晶卷

明沅自然知道纪舜华在看她,不独她觉出来了,纪舜华那直通通不知道避讳的模样儿,在场的俱都瞧在眼里。

小胡氏就立在夏氏身边,见夏氏笑盈盈看着老太太,半点儿也没瞧见的模样,拿手肘碰她一下,再往纪舜华那儿抛了一个眼色,夏氏接了眼色往那头一瞧,到底不干自事,把脸一偏又去跟老太太说话,这么个看法,很有些不对劲了。

在场的就无人不知道明沅打了纪舜华的事,这事还得担在黄氏身上,别个瞒还不及,偏她为着退了门亲,把这事儿嚷嚷得无人不知,说明沅没教养没规矩,一翻苦水倒了又倒。

也不想想指谪明沅教养不好,那便是在说纪氏教养不好,明沅那么丁点儿大的时候就跟着纪氏来了纪家,哪个不知道她是养在上房的庶女。

再往前攀扯,纪氏可是打小由着纪老太太养大的,黄氏一句话骂了三个人,等她觉出来,纪老太太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亲事没退成不说,还成了一桩笑谈。

说明沅打了纪舜华,那是再没人信的,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胳膊伸出来还没纪舜华一半粗,能把他按在地上打,那可不得是个女夜叉。

纪舜华这一向越发生的高壮起来,两边站的也不远,看着已经比明沅高了一个头,说被一拳头打在地上,那真似明潼说的,明沅好去考武举人了。

纵是一家子亲戚,那也是纪舜英没过门的媳妇,便是纪舜英当着这许多人,也没这样子瞧她,纪舜华惹得这一出便有些不规矩了。

黄氏兀自不觉,她跟她儿子一个样,也在暗地里打量着明沅,从身高长相挑剔到穿衣打扮,可看了一圈儿,还真没挑出什么不是来。

不说明沅本来就生的好,好吃好穿精细养大的姑娘,皮子嫩得能掐出水来,弯眉大眼,一张樱桃口点得口脂,眉间还贴着时兴的花钿,立在姐妹间,除了明潼便是她最出挑了。

出来见客几个姑娘都穿一样的衣裳,独明潼因着年纪大些,穿得也比她们更富丽些,余下三个都穿着一水儿金红缎子的衣裳,不独衣裳一样,首饰也是成套的。

明沅头上那一套却是纪老太太赏下来的,她捡得几件戴了,领了如意长生锞子,还被纪老太太拉过去,一手拖了明潼,一手拖了明沅,笑眯眯的打量一回:“都是大姑娘了。”

老太太眼睛发花,拿着玳瑁眼镜看向明沅,一把拖住了她:“你们年轻的手气灵,等会子摸牌,你帮我摸。”

原来帮着老太太抹牌的是明潼,这会儿轮到明沅身上,黄氏便打趣:“老太太真是见一个爱一个,这会儿又把潼姐儿抛到脑后去了。”说着拿帕子掩了口笑,在座的还有谁听不出这其中玄机,只都不开口。

老太太也作个没听见的模样,连明潼都轻飘飘看过一眼去,黄氏说得这句冷了场,她却半点不尴尬,脸上还有笑:“我还想着,带了沅丫头去拜一拜太太呢。”

黄氏口里说的太太,便是她的婆婆曾氏,曾氏一向推说身子不好,在房里养病念佛吃长斋的,等闲并不出来,年节里家祭出来一回,还得叫两个丫头扶着,看着是真个身子不好的模样。

黄氏心里也不知道咒了她多少回,她虽时不时就要闹个病,打发了丫头婆子往了黄氏这儿要一回人参灵芝,可若真说哪里不好,大夫也说不上来,只说她身子弱,要好好养,这一养,就养了七八年。

黄氏这话,谁也挑不出错来,可却谁都知道她没安好心,纪氏目光往黄氏脸上一溜,见她嘴角含笑,知道她是有意的,再看明沅还端着笑,很是持的住的模样,半点也没因着黄氏这句就露出怯色来,她还伸手挽了老太太撒娇:“曾外祖母不必急,等我转来了,再给你摸牌。”

拜见曾氏本来就是规矩,只不过原来无人计较,既然计较起来了,那明沅也就跟着照做,黄氏还当得计,这一路去可不得好好敲打她一番,她再胆大也是要当媳妇的,见着婆婆教训还能不领着。

黄氏打得主意,哪知道纪舜英这当口开了口:“我也该去拜见祖母,给她老人家请安。”他这话一说,屋里头飞来飘去好些眼色。

小胡氏捏着帕子一掩口,差点儿笑声来,千挑万选的,偏给冤家挑了个助力回来,这还没进门呢,若是进了门,黄氏这恶婆婆的名头可不坐定了,哪家子还敢把女儿嫁给纪舜华。

黄氏便是枉自作了恶人。原来不过想着言语上头敲打明沅一回,除了骂她两句,难不成还能打她?可纪舜英这么回护,两边脸上就都不好看了。

他的话也在理上,一屋子人都不接话茬,连纪氏都有心晾着黄氏,明沅却开了口:“原就该去请安的。”

曾氏按着排行也是外祖母,她不出来是她的事儿,不去拜见叫人挑了礼数就是明沅没做好了,明洛飞快的看了一眼明沅,这下算是明白过来,明沅带来的一包东西,只怕是等着奉给曾氏的,怪道连姨娘也赞她了。

张姨娘这张嘴,便是夸奖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她说明沅说的便是“针插不出孔儿,水泼不进缝”,是个铜凿铁打的全和人儿,她一面说一面叹,总归还含着点酸意:“有这么个女儿,怪得连着她都能往太太那里讨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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