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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_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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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雨农三两口把那甜粽子吃了,又捡了个白线的,这回却是肉粽了,他专挑一块油肉下口,肥滋滋的肉油浸在米粒里头,又是连说三声好,他不论说什么,前头总得加上三回叠字儿,又且生的粗相,别个也不叫他的名号,只叫他作陆三声。

吧唧了嘴儿吃了一个,还冲纪舜英比划起来:“你媳妇疼你,看这里头的肉裹的多足,这哪里是米包肉,是肉包米了。”一面说一面又去拆了一个。

等纪长福带了黄鱼锅子来,陆三声哪里还吃得下去,四个大个儿的粽子把他的肚子撑得满当当的,倒是秦易坐下来陪纪舜英喝了一碗酸菜黄鱼豆腐汤。

黄鱼是新鲜的,就加了酸菜炖的汤,炖得鱼骨都沉在锅底,光秃秃的只留个鱼头,把那鱼头一挟出来,里头酸菜夹着黄鱼肉碎,又鲜又香,再焖得一锅子碧梗米饭,盛上来纪舜英就扒拉了大半碗。

再有两年便是考举了,中了举再考进士,若能博个两榜是最好不过,若不成,依着家里也只能往外头去补官,先得了官位,填补家里的开销,这才好接着往下读。

陆雨农却压根没想着要往上考,他只想中个举人了事,举人就能免赋,他家那个小镇子,多少年只出得他这一个秀才,若真中了举人,那也不必补官了,开馆就是,一家子不愁吃喝,挖得半亩塘有个两进院,想吃肉便割上一些,想喝酒就打上两角,比在外头当官钻营且不知道逍遥多少。

“我不比你们,你们都有大志向,我那点子不值一提,将来要是作官了路过我那镇子,记得收了姓陆的帖子,别当火引子烧了就好。”陆三声原来已经吃饱了,一闻着这黄鱼香,又饿起来,干脆舀了一碗,吃了汤还不够,拿汤浇了饭又吃下一碗去。

秦易跟纪舜英两个对答,陆三声就卧在凉床上,敞了肚皮晒食,偶尔听见他们说得两句,便插上一句,手上还摇一把蒲扇,摇了半日一抽鼻子往那床上的香包袋儿看过去:“我说我躺了半日一点嗡声都没听着,赶情是你有这东西。”

纪舜英又叫青松包了一包药粉给他,这个搽在身上便不叫虫咬,陆三声一面打开抹上点儿,一面道:“你这个娘子算是讨着了,往后作官山长水远的带了她,你就饿不着冻不着了。”

秦易实看不得他这模样,觉得他有辱斯文,这样子倒像个街边闲汉,哪里像个读书人,可架不住纪舜英同他有话说,两个竟很能论到一处去,见着天晚了,便告辞出去了,陆三声也不久留,回味了粽子鱼汤,往他那通铺走去。

青松这才收拾了锅碗,一看已经见了底,里头也只余些鱼骨头了,他啧得一声:“陆相公好大胃,得亏没把锅给舔了。”

纪舜英皱得眉头:“噤声,雨农兄方是有大智慧的。”说着又叫青松明儿再送粽子去,若不是他生在纪家,不出头就得被按死,三餐足食衣丰,又有什么不好。

夜里解了衣裳,才想起细细察看衣袋来,好容易送一回东西,总该捎个一言片字,可他翻了衣兜又去翻荷包,俱都打开了都没见着,青松绿竹见他这样子也不敢开口,点得艾草熏过屋子,执得蜡台问一声:“一道送来的还有新窗纱,少爷看明儿换可成?”

纪舜英出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明儿换了就是。”往床上一躺盯着帐边挂的香袋儿,她怎么就想不着写封信来呢?再一想,自家也不曾写得信去,她又是做衣又是裹粽子,他这头却实没东西给她,翻个身儿问一声:“锡州还出得什么?”

青松绿竹一个睡在凉床上一个睡在地下,都已经迷糊过去了,听见问话迷糊糊答一声:“紫砂?”

纪舜英想一回,确是紫砂,先生吃茶是拿了茶壶对着嘴儿吃的,壶里头压得茶叶,一层层的泡出色儿,加一回水就有一回的味儿,他第二日起来便往外头去淘换茶壶。

隔得几日,明沅便收到纪舜英自锡州送来的,刻了老君献寿的紫砂壶,只有一个壶却没配杯子,捏着壶把看来看去,只有对嘴喝这一个法儿,一屋子丫头都不解其意,还是明沅笑得一声,这个纪舜英,真是太有意思了。

☆、第212章 白茶

纪舜英送给明沅一个没配杯子的茶壶,明湘明洛俱都知道,却没一个晓得这是什么意思,若上边刻些个风花雪月便罢了,偏是个老君献寿,便不是送给明沅,送给纪老太太都相宜。

这么个没情致的东西,摆出来看都嫌弃它粗重,偏明沅拿在手里笑了好些天,见着它就弯起眼睛来,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个都不曾单独说过话,又自来没传过一言片纸,却偏打这哑迷,明洛心里痒痒,想问问明沅是怎么就承了纪表哥的意的,却不好意思开口,心里又傻想一回,这怕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送进来的东西俱都是先过了纪氏的眼的,纪舜英的端午节礼早就来了,他那里也办不到旁的,只有甜粽子一样,锡州人爱吃甜的,连着肉粽都带甜味,他自送得两百只来,里头各色蜜饯的倒有一多半。

既是节礼,自然要蒸些出来分吃,除了明沅沣哥儿两个爱吃甜的,把那带着甜味的酱汁油肉粽都吃了,余下的都觉得味儿不对,倒是甜粽,因着馅料没见过,分去了好些。

他除了粽子,还送得一匣子豆娘来,外头买的,自然不如家里的精细,锡州比不得金陵,已经是搜罗了好的来了,递上来给几个姐妹,也只能说一句颇得野趣。

男人家不似女人想的细,可能想着总是好的,明洛原来是羡慕大姐姐明蓁的,似成王那番情深,天下能得几人,可她看了明沅几回,手里拿着茶壶,这东西份量很足,两只手才托得住,明洛怕把这个给打了,小心翼翼放下。

见明沅靠窗坐着,拿了一支眉笔细细描花样子,侧了脸儿嘴角微翘,小手指翘成兰花,细细的眉笔不一时就勾出个一枝柳条来,忽的心头黯然,抿了嘴巴叹一口气:“我便不似大姐姐,跟你一样也很好了。”

这话她有许久不曾说过了,口吻还是旧时模样,心事却变了,明沅抬头看看她,捏着眉毛隔空虚点一下:“你又知道后头没好的了?说不得你的就是最好的。”

明洛叫她逗笑了,又问她生日那天要穿什么:“你作生日,我可不能跟你穿了一样的。”生辰宴在秋日里,这会儿才刚入夏,她倒已经思量起这个来,明沅笑看她一眼:“这才多早晚,就想起这个来,昨儿太太叫你去,是为着什么?”

明洛脸上一红,绞了衣带子垂下头去,还能为着什么,为着端午宴上头,户部郎中詹家夫人,见了明洛起了这个心思。

明沅见她这个样子,赶紧扔了笔,那细眉笔骨碌碌从茶桌上滚下去,原来趴着一动不动的一团雪一下子撑起两只前爪,眼睛盯住了茶桌,看见那东西下来了,一下跳起来扑住了。

一枝细眉笔断成了两截儿,九红赶紧跑进来收拾,明沅却顾不得,叫九红抱了一团雪出去玩耍,自家挨住了明洛:“真个?”问着就先笑起来,詹家夫人看着很是和顺的模样儿,明洛如今又大改脾气,若真投了眼,瞧着詹夫人的教养气度,总算是桩好姻缘了。

想着明沅又是一笑,程家才刚升了礼部郎中,纪氏便又给明洛寻了一个郎中来,虽官位相同,可比着程家,又高得些。

“太太只问我可瞧见了,那许多人,我怎么瞧得清楚。”明洛捶了明沅一下,她只知道詹夫人冲她笑过两回,心里也曾想过,不意纪氏竟这番问了出来:“可詹家要往任上去的,若要定可得先定下了。”

明洛托得腮,鼓了嘴儿叹气才有些原来的模样,明沅也陪着她叹气,她已经算是幸运了,起码还知道纪舜英是个什么性子的人,这几个姐妹也不过远远看上一眼,就把终身给定了下来。

运气好的便似明蓁,嫁个丈夫琴瑟和鸣,再不然还有明芃,自小一起长大,更加知根知底,似纪氏这样肯问儿女一声的,已是少见了。

“那你,应还是不应?”明沅碰碰她,明洛把头往明沅肩上一搁:“那一家子说的是庶出,不日又要举家往湖广清吏司去的。”

纪氏早已经着人打听去了,连着郑夫人都叫托了问上一声,詹家三个儿子,只一个庶出,前一个哥哥已经定了亲,正轮到庶子了,纪氏倒有些皱眉,这才来问明洛,便问张姨娘,她也答不出来,那一天詹家子弟俱在,明洛却偏偏没瞧清楚。

采菽上了茶来,汤色碧绿,是江州送来的今岁新白茶,拿滚水一烫就出了茶色,执在手中细细吹了半晌,到那茶再不冒烟了,明洛才咬了唇道:“我想答应。”

“你不是,不曾瞧见么?”明沅急问一声,拉了她的手:“你可别急,太太那头也不急呢。”

“我想过了,等詹家自湖广回来,我也及笄了。”明洛低了头,满是活气的眼仁儿垂下去,却忽的又笑起来:“有甚不好,再好的也轮不着我来挑了。”

“你不是想嫁个婆母和顺,小姑友爱的人家么?”明沅咬了唇儿。

“詹家没有女儿,只看婆母就成了。”明洛轻笑一声:“詹夫人看我的时候,眼晴里都是笑,总没错儿了。”

有些事说了也是白说,有意装相,纵见个十回二十回,也一样能装,只有等天长日久的过日子了,这才能觉出好坏来。

明洛见明沅叹息,反而转过来劝她:“哪儿有十全十美的事,大姐姐在宫里头也不一样有人磨搓她,三姐姐往后也是侯夫人,可那一家子没一个好相于。”说着觑了觑明沅的脸色:“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也是一样,太太的娘家了,可舅姆那人,得多难缠。”

明洛一口饮了杯里的白茶:“日子全看怎么过。”

跟前坐着的,倒好似不是明洛了,她自来是个爆脾气,小打见着什么就要跳,纪氏宽厚,张姨娘宠爱,她的心思一眼就望得到底了,可这会儿,偏是她想的明白,明沅拍拍她的手:“这会儿,倒真要叫你一声五姐姐了。”

明沅的生日宴还不曾办起来,纪氏就跟詹家把亲事定下了,事儿虽急,詹夫人又撞上一个可巧,她拖得几日去湖广实是娘家在办喜事,必得留下来吃酒不可,接着郑家的帖子,原也并不想去,磨不过小儿子爱此道,便把两个儿子都带了去,哪里知道竟会在座中看中了明洛。

便是有意访寻也不见得能访到这样好的,两边一说合,便把事儿给定下了,约定了过得三年回来叙职,便把亲事办了。

明湘那时是冬天捉不着活雁儿,到得明洛纳采问名俱都送了活雁来,詹家事儿办的急,礼却是全的,大茶小礼,三门六证的上了门,花茶果物团圆饼羊羔酒,再加上金头面彩缎子,该有的都齐全了,詹夫人还托媒人打招呼,说是办的急,不曾周全。

明洛来不及做一身衣裳,只好做了鞋子送过去,她往明沅这里来讨样子,明沅伸头一看脚寸,捂了嘴就笑:“这脚可不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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