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庶得容易_第210章

怀愫Ctrl+D 收藏本站

一样点得一段儿,女先儿打得一段鼓,这才唱起来,明沅戏听的多,弹词还是上回纪老太太寿宴上听见一段,这个先儿一时紧一时慢,说起来拿腔捏调,把目莲在地狱中受得苦楚说得绘声绘色,明洛身来好戏,这番听的弹词,拿袖儿掩得口,一双眼睛溜溜直转。

到一面说毕了,那个才留头的小姑娘拿着托盘转得一圈儿,除了赏钱,还得着两只金戒,伸到明沅跟前,偷偷抬眼看她,又赶紧把眼睛垂下去,明沅见着纪氏也摸下手上的戒指来,也跟着脱了一个。

来的时候便知道要打赏的,这些个分量不重戴着好看的俱是赏人用的,一圈儿转到杨惜惜跟前,她咬牙把手上两上褪得一个下来,往托盘里一扔,哪里还显得出来。

几个夫人见她衣饰再看座位就知道是亲戚家的姑娘,晓得底细的,还各自换个眼色,这么个赶不走的,往后难不成要作小?

纪氏只作没瞧见,郑夫人面上尴尬,有些埋怨的看着了眼明潼,明潼端得笑,哄低了头跟郑辰说话,挟了个吉祥如意卷儿往她碟子里头一放。

郑辰气哼哼的,眉毛一皱:“丢人。”两个字压得极轻,明潼拉拉她:“总得面上好看,若她再哭哭啼啼,我可怎办。”

郑辰一听更气了,她拿眼儿刮得杨惜惜一回,见她又归地付缩头鹌鹑的模样,侧坐了身子,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星子来,好歹还顾忌着景顺侯夫人在,心里念一回那人的名字,抬手灌了一口茶。

杨惜惜的眼睛先是盯着明潼,接着又去看明沅,明沅头一回见她还是小姑娘,梳个双丫髻,头上一边一朵金花,隔得三年再看,大变了模样,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通身气派再不相同。

杨家就是在她七岁那年败落的,她自家也认作是名门之后,若不是家道中落,如今也该是这个模样,哪里会被座中人耻笑了去,一时去看明洛身上胭脂红赤金满绣衣裳,一时又去看明湘身上青绿缎面绣折枝的金玉兰袄子,一圈轮转下来,便连竹晴身上都是新的,只她穿是件半旧衣裳,头面首饰俱都寒酸。

杨惜惜受过几次软钉子,知道明潼待她也没安好心,未嫁的姑娘坐在一处,或是凑着说话,或是碰杯饮酒,只她一个孤伶伶无人搭理,咬得唇儿面上烧红,再坐不住,借口更衣离席,披了斗蓬往外去,行得几步,远远看见几个金红影子投在水面上。

她心头一跳,细看时却是郑衍,正破了冰,披着大毛斗蓬同人冬钓,此时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了,身上原就只有一件单斗蓬,此时披了,缓缓行在曲桥上,一面走一面回顾,意态风流,从观鱼台上看过来,一道碧影衬着寒潭,此间瞧过去,远远一片红梅花。

景色把人也衬出十分美态来了,她只偏了头不转过来,作个没瞧见的模样,身后跟了红衣丫头,走到一半儿借口落了帕子,叫小丫头回去替她拿:“里头闷得很,我也不去了,替我告罪一声。”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捏袖袋里的荷包。

丫头本就不乐,她还想多听一段书的,听见吩咐赶紧转回去,说不得还能听见最末一段,回去的时候,书已经说完了,正折得暖棚里的红海棠传花,那女先生打鼓,紧时鼓点似雨点,疏时鼓点似更漏,屋子里头笑作一团,扯了个丫头问,说是正赌酒赌彩头,眼见得盘上一对儿金簪,立定了看谁得着。

明潼眼睛一扫,小篆往后一退,把托盘酒注交到大篆手里,她是明潼身边的大丫头,干什么都惹人的眼,走到外头寻了个小丫头子,是院里专跑腿传话的,叫她去寻一寻杨惜惜。

小丫头子寻得半日,转头见着杨惜惜过了一道月洞门,才要高声唤她,眼见着一道青影跟一道红影子往山洞里去,小丫头子瞪大了眼,急步撵过去,只听见门儿一声响,屋里头没点灯,背着光瞧不清楚,她没胆子扣门,听得里头嘤嘤几声哭,接着就便没了响动,等里头再传出声音来,她倒抽一口冷气,扭头跑走了。

回去一个字儿也不敢说,只说没寻着杨姑娘,小篆见她神色惊慌还宽慰一句:“才刚石榴说了,杨姑娘回去了,是我跟她错开了,这才叫你白跑一回。”说着抓了一把细糖果子给她,小丫头捧了果子缩脖子跑远了。

小篆借着倒酒的功夫,往明潼耳边低语一句,明潼面上带笑,握了酒盅儿,敬了郑夫人一杯,一口饮尽了。

☆、第220章 蚌肉豆腐(捉)

女先儿说得一段书,再由她击鼓传得一回海棠花,联句行令俱都玩过,胜的总有小东西作彩头,明沅不擅这个,行完了令也只得着一枝花,还是座上都有的,那一对儿的金玲珑石榴簪儿叫明洛得了去。

依着席上的规矩,得着彩头陪一杯酒,她许多时候不吃,早就馋酒了,席上的又是武林春醉的桃花酒,后劲最足,吃得一满杯,面上飞红。

女先儿眼见得宴散,一个眼色过去,小巧托着托盘又要一回打赏,走到各人身前,说一句吉祥话儿。

托盘上头叮当作响,女先儿眼见着得这许多赏钱,知道才刚说的故事触动了这些太太夫人们的心肠,作出十二分疼爱女儿的模样拉了大巧小巧两个谢赏。

郑夫人见着两个丫头瘦巴巴的,叫丫头带了人去厨房,叫她们吃顿饭再走,才刚这两个小姑娘,眼见着席上的吃食,连头都不敢抬,不住咽着唾沫。

这头玩闹一回,那头宴便摆得了,婆子丫头过来相请,这回是专请了鼎香楼的大师傅来掌的勺,往外头采买的许多鲜菜鲜果,连着此时难得的黄羊肉都预备了出来。

杨惜惜离了席,便没再回来过,明潼为着周到还特意问得一声,叫丫头送了食盒子去:“才刚见着她脸盘烧红,怕是挨不住热,别往外头吹了冷风病了。”

她这话一出,在座的夫人俱都飞得一段眼色,不知道的叹一句颜家姑娘贤惠,再有见过明蓁的,慨叹一回家风如此,那知道的却都明白杨家这一位,说不得往后要进门作小的,这份贤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大面儿上不错就成,郑夫人却不满意明潼这时候单把她提出来:“罢了,她身子一向不好的,怕里一冷一热挨不住,你也不必费这个心,她娘还在呢。”

这句出口,纪氏脸上显出点笑意来,郑夫人郑辰两个都不喜欢这个杨惜惜,女儿往后要料理起来,这两个不出来拦着,能顺水推一把就行。

郑夫人领着诸位夫人出得暖棚,身上罩着大毛斗蓬,才刚天还亮着,这会儿倒阴起来,刮得一阵冷风,飘起雪沫子来,一溜儿夫人姑娘们,丫头打着伞,手里抱了手炉子,一路穿过红梅林往前头的拙政堂去。

这名儿自然是文定侯取的,是个精致小厅,两层楼临水又能摆宴又能泛舟,还刻得一块匾,上面写着“天下逍遥我一人”,如今还挂在拙政堂里。

明沅明洛几个落在后头看花,明洛趁着前头人隔得远了,从手筒里伸出手来,把着花枝摘了两朵红瓣黄蕊的红梅花,给明沅簪在观音帽沿边上,越发显得她皮子嫩白,一点红花妆点着再精神不过。

几位夫人行得几步回头瞧见,俱都笑过一回,景顺侯夫人轻声一笑:“了不得了,倒能画一幅踏雪寻梅图了。”

安远伯夫人仔细辩认那几道影子,抿了嘴儿笑:“这一个个的倒真似画中人儿,”说着睇一眼纪氏:“我最爱你家六丫头,才还问呢,不想竟有了人家,倒是可惜了。”

纪氏抿唇一笑:“那倒真是不巧了,我们六丫头是打小就养在我眼前的,早二年就定给了我娘家侄子,等他应举就成亲的。”说着是应举,那便是已经中了秀才了。

这倒再没想到,安远伯夫人原来不过四五分中意,听见这一句就是七八分了,再看明沅正偏头一笑,万朵红梅间见着白玉般的脸盘,枝上满簇簇的花儿都没她亮眼,嘴里又一声可惜:“织造夫人真是不厚道,养得好女儿就该叫百家求才是,怎么偏给了自家人。”

“可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纪氏掩口一笑,等她们往前来了,明沅手里还拿了两枝花枝,手上既没手炉又没暖手筒,玉笋似的指尖尖冻得通红,纪氏见着就嗔她:“仔细了手,冻坏了可怎么好。”

“冻不坏,这两枝我摘给太太跟三姐姐的。”明沅笑盈盈说了,安远伯夫人嘴里哎哎两声:“这嘴儿裹了蜜了,我真恨不得拐回去罢了。”

一路说一路笑,明潼也跟着掩得口:“在家便闹,怎么到这儿又闹起来,可别叫人笑话。”说着往那月洞门边一看,小篆冲着明潼点一点头,明潼作势去看明沅手里的红梅花,搭着她的胳膊,掐了她一把。

明沅不动声色,把花枝儿凑过去给明潼看,明潼摘得一朵夸一句香,眼睛往窄路上那个门洞瞧过去,嘴儿轻轻一呶,示意明沅带了人过去。

明沅不知所以,可既明潼示意了,她便笑得一声:“红梅颜色鲜亮的,可香味儿却不如腊梅,原来大姐姐办梅花宴,院前就全是腊梅,只往里头走一遭,出来就满身带香了。”从这里远远看过去,只见墙头露着一片黄,这时节也只有腊梅花儿,她说得这一句,明潼果然笑起来。

明潼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小惹人精,得啦,那边也有一株,总有百来年了,这会儿开得花,落雪都见不着白色,地上石上全是一片黄花,一株不说千朵万朵了,我看是万万朵也是有的。”

明沅一拍巴掌,她本就年纪最小,此时把脸一偏,作个爱娇的模样:“真个,三姐姐,你带我看一回。”前有纪氏后有明潼,都只当明沅是很受宠爱的,便是当成一母同胞,也不差什么了。

“既有这样好花,咱们若不是恰逢其时只怕也瞧不见的,一道去看看便是了。”景顺侯夫人听说这花有百来年,倒起了意,反头一看,果见一片黄云,才刚就觉得满鼻香气,这才知道是腊梅花香。

郑夫人尤其得意:“哪是百来年,那是先人手植的,算起来快三百年了,为着它还单拆了一道墙呢。”

明沅眨了眼儿:“那该是多粗一株老梅,大伯娘院儿里有一株的,说是几十年的,开花的时候隔着两道墙都香呢,这一株可是千朵万朵压枝低了罢。”

一路说一路往前边行,明潼越是先的近,越是紧着一双手,明沅同她搭着手,见她整个人都绷直了,难不成那院里有些什么,她们是小辈,自然是跟在后头的,明沅侧头看她的脸色,明潼冲她微微一笑。

郑夫人跟景顺侯曹夫人行在最前,安远伯夫人因着跟纪氏投机,倒落在后头两个人说话,才刚拐过了月洞门,就听见一声惊呼,明潼缓缓吐出一口气来,面上正色,拎得裙儿往前去:“母亲怎么了?”

话音才落,就见景顺侯曹家的小儿子立在前面,两只手上还握得腰带,身上胡乱罩了件斗蓬,郑夫人打眼一瞧还当是自家儿子,心底暗叫不好,待身边的曹夫人惊叫出声,郑夫人定晴一看,斗蓬是郑衍的,人却不是郑衍。

她方才缓缓吐得一口气,往曹霆身后一看,见着小楼屋门开得一扇,里头还隐隐有哭声传出来,面上色变,心也跟着吊了起来,这却不是吃醉了酒,在这无人处胡天胡地了一把。

曹夫人想的也是一样,儿子寻常荒唐爱玩便罢了,可在别家的宴上,竟也这样乱来,她一脸的尴尬,扯得几回嘴角都说不出话来,伸了手指点住儿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