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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_第2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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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一向同她叹,儿女缘份薄些也是无奈,可她身后事竟办成这样子,纪氏怎么不恨,心里一个挨一个的骂一回,猛吸一口气儿,抽了帕子抹掉眼泪,回身便道:“怎么没人来抬灵?外头连个供茶烧纸的也没有,可派了人去请姑子念经?孝幡都不立起来,门联都没贴上,赶情大嫂子一病,家里连个会张口的都没有了。”

她此时也猜度着黄氏是不是真病,可这事儿竟无人出头来管,心里着实窝着火气,夏氏不张口,小胡氏又哂哂的,没人接这个茬,黄氏都病了,这些东西难道不得破费银子,公中是拿多少钱出来办丧事,前头那些个男人们可还没争出个结果来呢。

两房人家早就想好了,等着老太太一走就分家,再不能看着大房把钱贪了去,这会儿还没争了个结果来。

纪氏气的肝疼,她冷冷看得夏氏小胡氏,知道那几个怕是听见黄氏曾氏病了,也都赶紧“抱病”,派了孙媳妇来盯着,是怕有人动老太太的东西。

纪氏吸一口气,也不再搭理夏氏小胡氏两个,知道她们此时定不肯走,索性光明正大的叫了纪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来:“叫门子去请贴白纸,把门联儿盖上,府里各处有挂彩挂红的全都撤下来,里里外外的门帘儿俱都换过,拆了大堂的隔扇起堂灵,屋里是谁收拾的,把老太太的褥子拿一套了来铺在板上,阴阳先生来过没有,罢了,赶紧去请。”

小胡氏脸上赔笑:“到底是老太太教养出来的,妹妹一来,咱们可不就摸着门道。”她说得这话,便是想着纪氏能在后头分家的时候替自家这一房说两句话,她再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那也是她们二房的人。

纪氏冷笑一声:“可不是,也只老太太教养过,别家竟没这些个规矩。”她说得这一句,可不是打着胡家的脸,直说胡说没有教养。

小胡氏此时有什么忍不得的,只作听不着,转身去吩咐要茶要点心了,夏氏也乐得做个闭耳菩萨,她上头只有一个公爹,这会儿她不撑着,还有谁能撑着。

老太太一共两个庶子,两个庶子又生下三个孙子,挤挤挨挨住了满院子,临了身上的衣裳还是她身边的老嬷嬷见这么争下去身子就僵了,趁着热乎给她换上的。

纪氏一来,一院子下人就有了主心骨,事儿总是要办的,听着她的吩咐,又是往外头请扎彩匠,又是预备杉条杉木起孝棚,家里没预备那许多黄绢白布,也紧赶着去铺子里头置办,一个传一个,先把鲜艳衣裳换下来,勉强能看得过眼去。

这年节里头哪儿能请得着裁缝,帷幕帐幔桌围还有各房里头的裙衫,如今不过撤得红色,还得换上白布的,小厮丫头也得穿上白衣,纪氏是带两百两银子来的,倒先把这个支出来,叫人到外头店铺里去买麻布黄丝孝绢。

老太太活到这把年纪算是喜丧,总得请一班细乐来吹打,又要请僧道念经,还得到外头去买碗分送,还要蒸得饼儿供在案,纪氏在心里盘一回,一桩桩吩咐下去,小胡氏跟夏氏两个只管坐着不动,可耳朵里听着她这么吩咐,却得托得茶盅儿直往她身上打量,知道这个姑太太厉害,竟这么厉害,两个对视一眼,可万不能叫她落了东西去。

老太太生前,也曾说过的,往后她的私房均出一份儿来要给纪氏,这些话便是当着纪氏的面儿也曾说过,若不然,夏氏也不会等着她一进门就说“老太太没留下只言片语”来。

纪氏满屋子一个也指望不上,夏氏小胡氏那里的丫头摆明了不听差遣,曾氏胡氏连面儿都不露,纪氏气性过了,便着人去请,不一会儿丫头回来了:“我们太太身上不好,托了姑太太把事儿办了。”

外头男人就差打起来了,她能差的也只纪舜英一个,一场丧事一个人办怎么办得过来,这些个不帮手便罢了,竟还拖起后腿来,只自家服素,也不敢别人院里的下人如何。

纪舜英好歹算是男丁,丧表该他来写,还得一家一家去呈送,纪氏把这事儿派给了他,那头阴阳先生也请了来,见着一屋子女眷,倒一纳罕,只顾低了头,问定了寿数,掐得指头算一算,点出相冲的属相来。

纪氏便吩咐这些个避出去,这才起灵,外头堂屋才置起灵堂灵门来,设了香炉花筒蜡扦,厨房里紧着做了供食来,将将才把香给点上。

前头报说粗设好了,后头请叫了不相冲的往外头抬,给纪老太太铺设锦褥的事儿按理该是曾氏,便不是曾氏也该是黄氏,纪氏再气,这个却还得她们来办,听说设了灵堂,便往黄氏院子里去,气冲冲进得门,就见着里头静悄悄的,黄氏蜡黄了脸儿睡在床上,廓下煎着药,见着纪氏来,连坐都坐不起来,纪氏这才知道她是真病了。

黄氏拖了她的手:“我知道前头一个也指望不上,想去信叫你,她们又打得那个样子,我是不成了,老太太的事儿,还得你帮把手。”

她也未必就似自家说的那样弱,可不能起来办事却是真的,纪氏也无心宽慰她,她是晚辈,难道还能去拍曾氏的门把她从佛堂里拖出来不成,反正已经不规矩了,干脆不规矩到底。

她给纪老太太铺得一层厚锦褥子,最上头铺一层红色蟒锦褥,这才把老太太抬上去,身上盖上一层白布。

这才想起老太太口里的含物来,这是早就预备好的,也随着换衣裳的时候就塞到她嘴里了,纪氏叹得一口气,才刚是强撑着,这会儿万事有了头绪,立时叫卷碧让人带口信回去,说是今儿便住在这里,丧事头两日,她定脱不开手,想了想皱眉道:“叫六姑娘一道过来。”

家里的事就是交给三姐妹料理的,纪老太太们曾外祖母,她们也一并要缌麻的,换下鲜艳衣裙,令丫头们也少换上绿蓝的,正在预备着丧仪,叫厨房里备下八盘饼馓、三牲汤饭好送到纪家去,那头纪氏专派了凝红回来接明沅。

明洛看一看她:“这是怎么说的,还得你去不成?”她再怎么也没过门呢,服素便是,这会儿过去又非祭又非奠的,也没个说道。

明沅细细问了凝红,知道是纪家乱成一团,竟无人料理丧事,纪氏要在纪家住上几日,想是无法再叫上她,别个哪一个还能占着名正言顺?

明沅原来就换上麻衣,坐上车往纪家去,正碰上纪舜英送白帖子回来,两个在门上碰个正着,明沅见他还没穿起素服来,身上还是明陶那身衣服,知道纪家是真没人搭手,既碰见了便道:“门上怎么没人接丧仪,寻两个识字的小厮守着才好。”

夏氏小胡氏见着明沅竟来了,脸上倒有些挂不住,这不是摆明了打她们的脸,倒帮着吩咐起事儿来,只她们一开口,便想着作主,譬如小胡氏,头一样想着的,竟是把老太太的私库拿封条儿贴起来。

纪氏再不接她的口,知道明沅带了奠仪来,略扶扶她的手站起来,纪舜英就等在外头,白事铺子里头有现成的孝冠先置了来,他先披得白布麻衣,换过一双素面的鞋子,纪氏便道:“你到你父亲那儿去罢,总得有人迎客。”

里里外外的事儿一忙,到天色渐晚了,纪氏才想起一天都没吃东西,明沅陪在她身边,她说一条,她就记一条,甚样事体派给谁去做了,僧道打哪儿请来的,请了几个要念多少卷经,她都细细列得出来。

小胡氏跟夏氏两个,先还当她是个陪衬,等听见她轻声回话,给僧道安排歇房茶水,把厨房里的人排成两班轮换着治席,又叫人到纸蜡铺去补金银纸钱羊油蜡烛,烧的寿碗不够也得去补,再有便是得去街买炭,一样样的补上去,一丝错漏都无,彼此换了个眼色,这又是一个厉害的,黄氏哪个不好定,偏定了这么个姑娘进门,往后且有她哭的时候。

来吊唁的都得留下吃席,流水的席面,可不得时时上菜,纪舜英一身重孝跪在灵前,夏氏的儿子纪舜荣,还有纪舜华三个跪着,有人进来叩拜,他们便还礼,还得领人往宴上去。

眼见得堂前几个小辈儿在守,里前有甚事光想也知道了,年节里本来就事儿多,也有不吃席的,送上丧仪,再拿一套寿碗,便急赶着回去。

等外头来报说没买着这许多杉条毛竹,也无人搭这个手,大节下的许多东西都没处去买,还有铺子关了门等元宵再开张的,买的这么急,哪里办得过来,明沅见纪氏发急,咬得唇儿:“咱们家里倒是有的。”

纪氏一听明白过来,可不是有的,为着给颜家老太爷办丧事,这些个东西都已经预备了十来年了,俱在库里头存着,棺木衣裳动不得,那些个毛竹杉条却还是在的,她才一动念,便知道袁氏要狮子大开口,可这事儿赶得急,确也无法,派了人回去,只说银子另算,先把东西拿了来。

这么囫囵着才把孝棚搭起来,纪氏已是累得直不起腰,她就坐在老太太的卧房里头,见着东西还在,人却没了,连那镜台上的镜帘儿都没搭起来,心里一酸淌下泪来,明沅端得汤面递上前去:“太太好歹吃一些,这样子,怕得过了头七才能歇的。”

面是清汤面,连着虾肉都没放,葱花也无,只搁了些盐,纪氏自然吃不下去,咽了两口就推了不用,拉过明沅:“总还有你能帮衬,你也去吃一口,我陪着老太太坐会儿。”

明沅也无处去吃东西,她才出门,纯馨便立在廊下冲她招手:“你可饿了罢,跟我走。”她不敢把明沅带回自个儿屋子里去,竟一路把她带到了纪舜英的屋子里,此间原就无人,青松绿竹在外头跑腿,里头守着纯馨身边的丫头,摆得一个食盒:“这是大哥哥叫我给你送来的。”

打开一看,里头是小米粥,搁了红枣子,还有些小酱瓜,纯馨咬得唇儿:“实是办的急,也没旁的了,你别嫌弃才好。”

明沅冲她一笑:“旁的我也吃不进去。”知道黄氏不许她过来,她却差了她的丫头到纪氏跟前听差,已是十分有心了,坐下就喝起粥来,纯馨笑眯眯的看着她,托了腮儿道:“你做我嫂子,可真好。”

☆、第232章 羊酪干

纪舜英倒是想到后院看一看明沅的,只前面脱不得身,便叫了纯馨来帮手,她还得在黄氏跟前侍疾,两边跑着也不见怨色,见明沅坐着喝粥,便挨着她给她挟菜。

厨房里为着年节备下许多年货来,又急赶着往外头去办素菜,也实是没甚好吃的,粥上摆些红枣核桃就算是佐粥的了。

她一面看着明沅喝粥,一面问她:“前头怎么样了?”那么个闹法儿,她还是头一回见,纪老太太一走,各房先是往她屋里看一回,知道人确是没了,站在床前就开始谈论分家的事来。

这些年日子一年比一年过的差,纯馨最清楚不过,小时候吃的穿的比现在都更精心的多,黄氏的脾气也更好,再不似如今这般难相处,她到如今还没个着落,黄氏打的就是想把她嫁到商户的主意。

纯馨心里明白,可她姨娘并不受宠,事情又是纪怀信先挑的头,黄氏既不上心,姨娘在纪怀信跟前又说不上话,心里只当亲事就这么定了,老太太当初不曾照顾大哥哥,便也不会为着她说话。

能打听的都打听过了,那家子虽是商户却是独子,纯馨打听得是做丝绸生意的,是纪怀信跟着颜连章走船货生意结识的人,知道家里有个女儿没嫁,露了这个意思,纪怀信想把生意长久做下去,那家子也知道颜家跟纪家又要结亲,这才为着独子开了口,黄氏只看着那一季一拆帐的银子也没什么不肯的,既是纪怀信开的口,便顺手推舟应下了。

纯馨这门亲事,也就因着两个都不看重,竟还不差,她姨娘在屋里求神拜佛,说她嫁出去不必操那一院子的心,只看着黄氏的模样,嫁妆上头不会太好罢了。

纯馨知道自家的事儿且比不得纯宁,夏氏自家不曾生养,只有一个庶子一个庶女,那一房在家里一向不得脸,安分却有安分的好处,一应用度两个都差不多,总归都不是夏氏亲生的,她扣下了又还能给谁。

嫁妆是按着公中的例来算,说不得还得减等,好在前面还有个纯宁,比着她的那份儿,黄氏也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哪知道老太太没了,她得服孝,黄氏又病了,亲事又耽搁下来,她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番见着明沅,看她年纪比自个儿小,分派事儿却有条理,她不过才来了半天的功夫,底下的下人都传开了,说英少爷没过门的妻子是个厉害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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