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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_第2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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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姐画的越发好了,拿这个当花样子,倒有些可惜,我拿了黑地芝麻纱,绣个座屏可好?”明沅倾身看一回,夸了一句,明芃手上拿着描彩的笔,也过来看一眼,跟着点头:“是有样子了。”

明湘听见前一句还不如何,听见明芃夸她,嘴儿一抿笑起来,明芃又把明沅拖过去:“可别碰了。”她在替明沅染指甲,调得嫩红色,淡淡染了一层,得染上三层才算,这会儿颜色还没出来,叫她吊着两只手搁在青玉臂搁上,伸着手指头等它干。

明芃看着她想动又不能动的模样便笑,伸手捏得一块绿豆酥送到明沅嘴边,皮子是绿豆的,馅儿是芸豆的,明沅吃了一块又点点茶杯,明芃倒了半杯喂她喝了:“早知道该先染一只手了。”

明洛恹恹地靠着枕头,往日描眉画眼她最起劲过,这会儿半点提不起劲来,明芃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手指头一动不动的搁在膝盖上,别个说一句,半晌才回神应得一声。

“我连水都不敢喝了,早知道就不染了。”明沅叹一口气儿,明芃便笑:“这东西我也不爱,倒喜欢替人调色染着玩和,家里那些个姐妹,一个个都逃不脱,连梅季明,我都替他染过的。”

说着轻轻一声笑出来,她确是替梅季明染过指甲,两个打赌,梅季明输了,明芃便调好了花汁,替他染了指甲,这东西染上了就洗不掉,非得长长剪了才行,哪知道梅季明染完了便把手往墨汁里浸,说要以掌作画,天天晒着大黑手,明芃又怕他洗不掉,按着他的手拿细马毛的刷子一块块给他清干净。

她说着趣事,除开明沅,哪一个都没笑,明湘待梅季明厌恶极深,明洛也不知道心神飞往哪去,只明沅笑一笑,才要说话,七蕊进来道:“表少爷来了,太太请六姑娘过去。”

明沅才要站起来,看着十个手指头包的萝卜似的,又哎哎叫起来,明芃笑的前仰后合,还推她一把:“赶紧去罢,别叫纪表哥等急了。”眼睛眉毛都在笑,说到纪表哥还拖得长音,打趣的明沅无法,这东西又不能立时取下来,手上未干,染上纱衣更不好洗了。

明沅才要解开来,七蕊咳嗽一声:“六姑娘,表少爷往绿云舫看荷花去了。”这句一出口,明芃笑的脸都红了:“原不是太太叫请,是表哥叫请。”

明沅红了脸儿,把手拢在袖子里,急急出得门去,迈过门边才想起来,才刚歪在枕上的,也不知道头发衣裳乱不乱,待要回去理一理,又怕明芃再笑,连采菽都抿了嘴儿,她吸得一口气儿,一路往绿云舫去了。

☆、第273章 西瓜冰

一到得夏日绿云舫就是最惬意不过的去处,满池出水的荷花,观莲节刚过几日,一朵朵开的盛大,剪下一枝来插进青瓷瓶里,光放在桌上都自有一股凉意,各各房里俱都摆得一盆荷,除了明芃养了一片海芋叶子,只看叶子不看花儿,说这比看花更好些。

塘里这些泥也不知积了多少年,里头的鱼虾院子里再无人去捞,倒都做了花肥,荷叶生的极大极肥,莲花瓣尖带着艳红色,昨儿还是花苞的,今儿整个暴开来了,露出里头的黄蕊莲蓬。

鱼虾无人捞,等花瓣落尽了,倒有小丫头坐着窄舟去采莲蓬的,摘得几篮子回来,一个个剥出来,磨粉做粥,或是沾得糖稀,做糖莲子吃。

因着荷叶出水极高,倒把绿云舫掩去一半儿,远远看过去,只当这石舫是开在湖中的,纪舜英顶着大太阳等明沅,搭了个凉棚看过来,见着明沅,弯了嘴角笑开了。

明沅穿得一身蜜合色的纱衫,落过水几回,这纱罗颜色便更柔和了,去了新裁的艳,余下这点浅红浅黄揉在一处,一眼看了就觉得家常熨贴。

明沅登船上去,踩得石条儿石阶,纪舜英早早下来等着,伸得手去拉她,明沅脸色一红,她手上还绑得布条儿,还不及解下来,缩了手不肯伸过去,纪舜英只当她是害羞了,身后跟得这许多丫头,便缩回手,眼着她缓步上来。

石舫里头早已经设了点心茶水,明沅进了石舫里才觉得身上微微出汗,才刚那段路虽遮在廊下晒不着太阳,可她并不是缓缓行过来的,脚步一急,连着额角都沁出汗珠来,想抽帕子擦一擦汗的,指甲却还叫包着。

纪舜英看看她:“要不要吃甘草雪水?”不必自家厨房里做,外头挑着担儿的就能买的着,五文十文一碗,专在宅门边上晃,角门一开就能买进来,比自家磨冰浇上汁子更便宜些。

明沅点点头,哪一回,都不似这一回,她还是头一次希望着见到纪舜英,他来颜家的次数也不算少了,逢年逢节都要过门来,一处用饭一处吃茶,能说话时便说上两句,更多时候,明沅都同姐妹们一处,取笑作乐,他就这么安静的看着。

她跟纪舜英两个,在这个时代若不是有表兄妹这层关系,既不可能结亲,也不可能见这许多回,明湘跟程家少爷也早早定下亲事来,可从头到尾,不过见着一个影子,生的什么模样,是个什么性情,俱是打别人嘴里说出来的。

也不是谁都似明芃跟梅季明那样,他们俩是耳鬓厮磨一道长大,明沅跟纪舜英只能算作一半的青梅竹马,打小认识,定下亲事,也无深情也无厚意,后头那些俱是一点点处出来的。

明沅再没想着他会在栖霞寺里说出那番话来,原来见他既不期待也不雀跃,纪舜英是她该见的人,料理他的杂事,是她该办的事。

可打他说得那些之后,她便不似过去那样了,听见他来,心里也会觉得高兴,他伸手过来,她竟还有些含羞。

纪舜英听见她想吃,立时吩咐了青松:“到街面上买几碗来,看看有甚样浇头,若有西瓜的,更好些。”

明沅睇过去一眼,倒不知道他还记得她喜欢吃西瓜,纪舜英的喜好,她是记得很牢的,这个还是从纪氏身上学来的,颜连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爱穿什么料子的衣裳闻什么味道的香料,连着屋子怎么归置,她都一清二楚。

明沅看在眼里,学着她的样子办礼,纪舜英喜欢什么,她自然得先摸清楚了,却没想到他也知道她喜欢什么,还当他不在意这些,原来那些个稀奇古怪的回礼,可没少让明洛笑话,这会倒能说出她喜欢的瓜果来了。

“也不必外头的,不起沙不甜,庄上才送了几筐西瓜来,叫剖一个来,挖里头的肉浇着吃。”甘草雪水就是磨碎的了冰沙,上头落些甘草熬出来到糖汁,也有浇花酱果肉的,算是夏日里少不得一道冰品,只纪氏不许她们多吃,怕贪凉惹出病症来。

青松答应着出门去,还没跑出大门边,就听见外头摇着铃,他赶紧叫停了冰车,一气儿儿买了二十碗,在颜家,纪舜英还是头一回请客,再不能小气了,各色的鲜果花酱都加了打了一份,满满两匣子。

明湘明洛明芃也都得着了,明芃端得碗:“果然来糊咱们的嘴了。”把手上的碗塞到明洛手里去,又问她要吃哪种:“这酱调得不好,我记着我那儿还有桃花酱玫瑰酱,旧年的木樨也还存着些,拿了来浇这个吃。”又问明沅那儿吃的什么,分了些给她送去。

厨房送了半个切开的瓜来,肉脆汁多,单吃西瓜也解渴的很,青松买的多了,除开送到小香洲,便全赏了下去,采菽采苓两个你拉我我扯你,笑着谢了赏,端了匣子到正面分发。

明沅这下急了,她手上的细布条儿还没解开呢,纪舜英端着碗送过来,就看见她红了脸,吱唔得两声,把手伸了出来。

他眉头一皱,放下碗把她拉到身边,握了她的手问:“手怎么了?”这些日子他在翰林院里,也时常能听见些刑司的话,里头有往指甲里钉签子的,也要上夹棍的,一看她手指尖包着,便想直这个来。

明沅倒不好意思了:“是二姐姐给我染指甲。”说着就要解开上头绑着的细布条,纪舜英松得口气,自家也觉得好笑,再怎么也不能够把手都伤了,他家里只纯馨一个姐妹,哪里知道这个。

伸手扶住碗:“你吃罢。”明沅到底不好意思叫他喂,伸着指头要解开,纪舜英一层层替她剥了,凑得这样近,能瞧见她鼻尖一点点汗星,他解开一只,就见那葱白手上一点红。

明沅的手生的饱满,两边的肉紧紧包住指甲,一样染得嫣红色,纪舜英看着,拿手指头揉了一揉,花色已经浸在皮肤里,指尖愈红显得皮肤愈白,纪舜英揉了一下,觉得手指痒痒,干脆拢住了,在手掌心上轻轻搓一搓,还问她:“这个竟揉不掉?”

明沅面似火烧,外头虽没人站着,却还是抽回手来,叫纪舜英捉住了,他也不知作甚不肯放,就是觉得她的手生的好看,心口跳得厉害,除了揉一揉,还想闻一闻尝一尝。

他这么想着,便握得那指尖往鼻前凑,明沅脸红的厉害,眨着眼睛看他,他掌心微微带汗,先是搭得指尖,叫他一把攥住,才要往唇上碰,吸得两口气,倏地放开了。

若不是隔着桌子摆了冰,他通身热的又跟在栖霞寺里做那场梦一样,借着吃冰舔舔唇儿,才刚还觉得石舫里有荷有风凉爽的紧,这会儿碰着冰片还是心口发热,手都麻了。

明沅低头吃冰,丫头们也各各分得一碗,就往廊下去了,独留纪舜英跟明沅在室里,纪舜英见她挖得果肉配冰吃,低下头去发丝往碗里飘,伸手就捻住了,他自来不知道什么宝钗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究竟是哪里美。

可这会儿,他捏着一缕发丝,屏着气儿说不出话来,明沅面上染着淡粉色,隔得这样近,他呼出来的热气儿就喷在她头顶上,只觉得他伸出手来扶一扶她头上的发簪,问她:“你簪不簪花?”

她作的家常打扮,头上只两排弯月形的压发,一支步摇,明沅也不知他作甚这样问,疑惑的看他一眼,纪舜英有些窘迫:“我自翰林院回去,要过十方街,见着许多卖八宝纱花的,没见你戴过,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明沅轻轻一声笑出来:“我喜欢的。”

纪舜英不说话了,打着主意,明儿要仔细挑一挑,她是戴排纱的好看,还是簇枝的好看,心里了一回,预备着各样挑一些全买了来。

一碗冰化了半碗水,连汤带水吃下去,纪舜英这才又开口了,这回说的却不是花不是果了:“家里预备着替我在十方街前边置一间宅子。”

明沅还是头一回知道,拧了眉才要问,纪舜英又道:“我往后当差也更便宜些,那儿路近,往翰林院去,只几步路。”纪长福跟长福婶还跟着一道,再有便是青松绿竹了。

“这是舅舅的意思还是舅姆的意思?”明沅一下就问到点上,纪舜英也觉得古怪,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替他置院子来,黄氏的脾气非得把他压在眼皮底下才好,怎么这会儿倒转了性:“是母亲的意思。”

若是纪怀信,那还罢了,黄氏看这个口,明沅便知道不寻常,纪舜英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来,他才中举人的时候,黄氏待他很是好了一阵,到这会儿忽的又换一番面孔,话也不对他多说,平日里他晚些去请安,都要叫黄氏挑理,这回竟免去了,叫他不必一早过来。

先还当是他有差事的缘故,庶吉士散馆之后,若是考得文辞好的,方能留在翰林院里,圣人觉着纪舜英有一半儿是自家人,年纪且又轻,名次还考得好,大笔一挥勾了出来,把他安到翰林院里,可若黄氏为着这个,又不见妒色,她纵这样安排了也该必是不甘愿的,怎么忽的就殷勤起来。

不独立时给他办了个两进的小院子,里头也打扫干净了,还派人去补瓦架凉棚:“过得六月屋子也就粉好了,我搬过去,你若有甚事,也可写信送到那头去。”说着对她说了十方街荷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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